夕阳将尽,别墅后院里升起了一堆篝火。说是篝火,其实就是把烧烤架里的精炭倒在沙砾地上,再掺上一些枝叶、纸张和助燃剂,点燃之后火势喜人,噼啪作响,映红了每一张脸。
“老刘你真的要这么做?”任静问。
“一会儿你们女生把眼睛闭上就行了。”刘鼎天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就搞不懂了,咱们一起把那几个人打趴下冲出去,他们还能把咱们杀了不成?”罗晓东瞄了一眼保安,声音还是低下去几分。
“来之前我查过,这个地方属于私人物业,业主隐藏了真实身份。你猜它的奠基日是什么时候?”高涵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三年前的昨天。”
“吃散伙饭那天?”
高涵点点头:“所以说,这不是那种靠蛮力就能逃出去的地方,动动脑子。”
“老刘你当时真的写了**?”还是任静。
“谁能料到有今天?!不付出点代价能叫仪式嘛。”
刘鼎天的话戳醒了众人。古今中外,仪式的核心莫不过一场交易,是有形之人与无形之神的交易。至于置换是否等值,交易是否成功,则完全基于朴素信任与历史记录。由于无迹可寻,交易失败者总会怀疑自己的付出与牺牲未臻标准。而那些在外人看来做成一笔好买卖的幸运儿,却也心中惶惶,疑心总有一笔分期付款在生命的前方埋伏着。这种不可知却又运行了数千上万年的规则,便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老刘已经脱光了,连眼镜都摘了,手捂着下体,在篝火前跃跃欲试。同学们围成圆圈,有节奏地拍着手,嘴里同声念着四字咒语。
火焰并不是太高,刘鼎天轻松地一跃而过,他心里默数着:“一。”数字飞快地上升着,同学们拍手的节奏没有一丝紊乱,那串咒语被不断重复着,如蜂群低低笼罩在夜空。
“逢烤(考)必过。逢烤必过。逢烤必过。”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老刘的速度明显下降,他的额头沁出汗珠,动作变形,双手也不再羞涩地掩护裆部,阴茎与卵蛋如同棉花糖般在焰火上方弹跳经过。他开始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要写那么一个大数字。
刘鼎天有自己的原则,他不相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相信天赋,只相信天道酬勤。就像他的父母,老刘习惯付出十分收获八分,这让他感觉踏实。以他的成绩正常保研没有任何问题,但刘鼎天还是为自己争取上了一道额外的保险。那道保险来自高涵。
所以他在试卷上写下了九九八十一次。就像唐僧师徒西天取经途中所必经的磨难。
陈墨站在保安身后,看着这荒诞的一幕,想象着千万年前,是否也有相似的一幕在这座山谷里上演。他猜测着摄像头那端的肖如心,脸上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加油老刘!快到了!”在任静的带头下,大家暗暗喊着。
刘鼎天已经悄悄地踢到几次火苗,每次都龇牙咧嘴地倒抽一口气,汗水在他身上形成一层滑腻腻的薄膜,反射出熊熊火光,滴落在炭块上嗞嗞作响,助长篝火越升越高,而老刘的身型却越显瘦小。“……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女同学们也不再假装闭眼,她们脸上的恐惧代替了尴尬,眼前闪现着属于自己的仪式。
刘鼎天发出夸张的喘息声,每次跳起的高度越来越低,有几次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径直跳进火堆里去,可最后一刻,他还是勉强把脚落在了发烫的地面上。他的表情扭曲而狰狞,已经完全不像那个自信满满的学霸少年,却像某种没有进化完全的水陆两栖动物,稀疏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头上,遮住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虚幻的焦味。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没有人知道刘鼎天该什么时候停止跳跃,甚至他自己在那一瞬间都有点犹疑,以他的习惯,定是要多跳几下以确保不会数错。可他确实太累了,当最后一下落地时,他直接硬邦邦地跪倒在地上,像一条被浪花拍晕的海鱼,再也没有丝毫蹦腿的力气。
众人搀扶起刘鼎天,他的双脚多处被烫伤,浮起晶亮红通的水泡,破了的伤口泛着血水。高涵疑惑地望向摄像头,罗晓东却充满愤怒地瞪着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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