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猛忆回首思佳人

次日清晨,一行数十人便是离开了汾州城,一应或是骑马,或是乘车,三五成群,分散离开。这乃是为着避免太过引人注目,给华存山庄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始终姜映明不是轩辕鸿,对于排场名气一类,从来都不太在乎。

灵渊在微露的晨曦中看着黑乎乎一片的汾州城,心中百感交集,暗想自己这一次单独行动,也不知道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从结果上说,他的确弄清了阿难陀在这里干什么,并顺利阻止了他继续传教;而他自己也回到了桃源乡,找到了那一篇能够颠倒阴阳造化的武经,学得了些许本事,也算是很有收获。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他丢掉了接近两个月的记忆,还劳动了百余位师兄师姐搜天索地地寻他,叫姜映明和薛琴心,应该还有玉书,可能会有玉颜,为他担心了许久。他不难想到,玉书那傻小子知道自己失踪之后,会有多着急,多担心,甚至多想跟师兄师姐们一起来寻找自己。一想到这点,便叫灵渊心里浮现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夹杂着委屈,折磨着他的精神。

他来的时候是骑着一匹马的,只是后来遇见了罗千子,便不得不舍了那匹马逃走。一匹马不算什么,他也在书信中与薛琴心提过。可事情还是要跟李师姐说清楚,却是李如君听他说起马匹,一时瞪大了眼睛,面带怜悯,道:“好兄弟,别管那马啦!你那匹马,两个月前就被人送回了山庄里。便是从那时起,师娘才着实担心你的安危!我如今可不敢叫你骑马,你就跟姐姐坐马车走吧!”

说着话,李如君不由分说地扯了灵渊的胳膊,将他推进自己的马车里做好,随即自己也挤了上来,再不给灵渊说话的机会,只喊道:“启程!”

话音未落,马车就是一震,随即缓缓启程,朝着华存山庄赶去。李如君这马车,就比不得姜映明和胡大夫所乘的那一辆宽敞舒适,坐两个人着实勉强;特别是灵渊骨架子宽大,她自己又是比寻常女子丰腴,便是两人几乎肩膀都要贴在一起,也是无可奈何。

从汾州道华存山庄不止千里,众人谁也不是白日飞升的神仙,自要有十天左右的光景耽搁在路上。而灵渊同李师姐同乘一辆马车,便愈发叫他备受煎熬,十天对他来说,简直比十年还要难熬。

李如君着实很喜欢他,一路上便是喋喋不休,又是老寻摸着机会揩油,自是叫他无法适应,无以适从。其实第二日头上,灵渊就悄悄跟师兄们商量,想跟他们同骑一匹马,宁愿跟臭男人在一起,也不愿落回李如君的魔爪。然而这些师兄,个个都是怕极了李如君的,早得了她的吩咐,自是不敢答应,只叫他气急败坏,恨不得这会儿买匹马逃走;又苦于钱倒是有,却没地方买马。

到第四天头上,灵渊彻底服了,只任凭李如君拉着自己的手,讲述这几个月姜映明不在,她怎么祸害诸位师兄师弟的英雄事迹。期间怕灵渊不专心听,她还偶尔与他聊几句武道上的事情,高屋建瓴,很有内容,才叫灵渊没被完全逼疯,靠武道意念撑着,还保得个精神周全。

诸位师兄对灵渊报以深切的同情和感谢,同情他落入李如君的魔爪,感谢他吸引了李如君全部的注意力。这沿途赶路,本就辛苦,要是再有李师姐在一旁虎视眈眈,便是精神压力不弱于战场上征战。无论是国家大义,还是私人的贞洁,在一众莽夫看来,都是一般无二的重要。

李如君才不管那些粗蠢的汉子怎么想,只要有灵渊坐在她身边就足够叫她满足。她并没有“得到”灵渊,不过这种暂时的“拥有”也十分令她兴奋,便是喋喋不休。说着说着,他就说到了那日练武场上,差点被她逼疯的孙玄泉,道:“好弟弟你可真叫姐姐心疼,就是骨架子太大了些,虽显得英武,却失了一分纤柔。你别吃心,其实姐姐还更喜欢那细手细脚的孙师弟呢!”

灵渊这一路来被李如君烦得脑浆子都快要沸腾了,这会儿听他说起细手细脚的孙师弟,一时突兀开口,自言自语道:“我倒觉得粗壮些,也没有什么不好……哎哟!李师姐,你掐我作甚!”

一时转头,就见李如君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眼珠子转悠着不住打量灵渊的表情,道:“你小子刚才那神情……分明是在想哪位姑娘哩!快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姐姐对你这么好,你竟敢瞒着我在外面有了姑娘!”

灵渊闻言一愣,原是他刚才只是顺着李如君的话,有感而发,并没有想到哪一位姑娘;况且他认识的姑娘,要么是玉颜那样刁蛮任性,要么是昭如那样端庄大方,便都是大家小姐,尽皆肤白貌美,纤细柔弱,怎么会……一念至此,便又是有个傻大黑粗的影子隐约在灵渊心底浮现,叫他一时有些发愣,皱着眉头思索。

李如君先只是以为灵渊寻了个相好的,只想着他这个岁数的小子,有这等心思原不足为奇,只想逗逗他,看他羞涩模样;然而眼见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是叫李如君骤然闭嘴,晓得只怕是他又想起来了什么。他遗忘的那两个月里,是否有一位很重要的姑娘?听他的口气,这姑娘原非是大家闺秀,应该是个粗壮有力的,或是卖苦力气,或是练就武功在身……

都说酒色财气害人最深,看李如君这样子,却是好色并没有什么不好。灵渊不过是顺口搭话,就被她敏锐地发现了事情的关键,甚至连当事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能猜个七八分,便着实见了厉害。能在姜映明座下,与罗鞍并列主事,李如君就真不是个寻常人物,并不单单是靠着好色就能站稳脚跟的。

然而灵渊思索许久,始终还是没有想起那个叫他牵肠挂肚的姑娘。这并非是他薄情寡义,而是当日虚皇压制他记忆的时候,特意要他忘掉了赤珠的奶奶。这老太太与赤珠一道,殚精竭虑地照顾了灵渊两个月,已经是他那部分记忆里不可分割的一体;一旦刻意抹掉老太太的存在,许多事情就会出现矛盾和冲突,才叫灵渊到这会儿都想不起来被赤珠救走的经历,便是其潜意识本能地抵制不合理的记忆。

看看这灵渊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眉心处就要扭出个肉疙瘩来,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便是叫李如君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兄弟,好兄弟!你别急,先喘口气,喘口气哩!要是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等胡大夫替你看过,自然会帮你回想!你可别吓姐姐!”

听闻得李如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叫灵渊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用心太过,竟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差点将自己憋死。常人是不可能自己憋口气憋死的,他们这些武道精深,掌握自身血肉的却是能够做到。

一时间,他只觉得心烦欲呕,再顾不得李如君就在身旁,直接身子一晃,不知怎么地就跳出了车厢,也不顾马车正在飞驰,半悬空转个圈就是跪倒在路边,张嘴就吐,才稍稍觉得胸膛里亮堂了些,烦闷也稍稍疏解。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便是连忙勒马过来看他。只见他喘息不知,呕吐不停,满脸通红,眼角似有泪光,便叫李如君心疼上前,又听一位不珍惜生命的师兄**笑开口,道:“李师姐,你喜欢灵渊,也不该用强才是!肉再鲜也得一口口吃,这小子见惯了幽兰之室,哪受得住你——”

话没说完,这人便是捂着喉咙坠马落地,便见他脖颈间赫然有四道血淋淋的指甲印,才听李如君好端端站在灵渊旁边,似乎根本没有动过,道:“周师兄,小妹来得匆忙,忘了带护甲了,礼数不周!下次小妹一定穿挂整齐,领教师兄幽兰芬芳!”

周遭众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也的确是这位周师兄的话,说得太腌臜了一些。沉默中,自有人扶了周师兄去包扎,李如君正要再吓唬他两句,一时就听灵渊大喘着气,急切道:“师姐!汾水边上!村子……屋子……赤——”

话没说完,就见他眼珠子一翻,昏死过去,自叫李如君连忙将他抱起,急忙跑向马车,又是转头吩咐,道:“快些拿水来!谁管着鹞子,速速修书给罗师兄,告诉他沿汾水边上,寻个村子,打听个照顾过重伤少年的粗壮姑娘!快!”

话音未落,李如君又是伸手按上灵渊后心,已经看出他是被一口气憋住,这就要助他顺气。一旁有两位师兄手忙脚乱地拿了水壶过来,还没递到李如君手上,就听她“哎哟”一声,手上顿时受到一股巨力,推得她仰面摔倒。气急败坏起身,李如君嘴里骂道:“这死小孩儿!什么时候练成了这等深厚的内功!师父太偏心了些!灵渊,你可别有什么事瞒着师姐,叫师姐为难哩!”

拿着水的两位师兄直接吓傻在原地,水壶砸在脚面上都不知道喊疼,只想着要震开李如君的手,得有多深厚的内家修为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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