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宏图与陈中安,对坐于石桌前。
幽静的小院,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沉默许久,陈中安用手指了指桌子上面的公文,示意严宏图详细的查看一遍。
严宏图面色阴沉:“已经看过两遍了!你送来之前,上头的公文也发下来了。”
公文上,记录着知府王琦科考舞弊一案的详细过程。
但与事实相差的是,知府王琦并不是冒名顶替许子义的功名,而是许子义收受了王琦的真金白银,将自己的功名售卖给他。
单此一句话,就将黑白彻底扭转。
许子义从原来的受害者,变成了同谋。
陈中安无奈道:“毕竟涉及的事情有些大,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之久,但王琦依靠着顶替许子义的功名,还坐上知府的位置,许子义又从来没有报过官,很难解释他是受害者。”
“明眼人都知道,许子义穷其前半生,就是为了推翻王琦,想要为当年的冤屈报仇,这一点,难道还需要多说吗?”
严宏图低声地为许子义辩解。
陈中安苦笑:“我们是依靠法律办事,不是依靠别人的三两句话办事,许子义身边的人可以为他证明,其他人一样可以证明,许子义当年就是花钱买卖的功名!”
“你虽然跟许子义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你应该能够察觉到他这个人的……”
“严大人!对许子义的判决,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而是指挥使大人亲自下达的判决,就算是我能为他证明,又能如何?难道指挥使大人会为这一点小事,将他叫去亲自询问?为他翻案?”
陈中安见严宏图还想帮许子义辩解,打断了他的话,低声说道:“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官,应该知道朝廷的颜面有多重要!这样的判决,对许子义而言已经是网开一面,若是将他定为王琦的同谋,恐怕抄家灭门都是轻的。”
说完了这些,陈中安站起身来:“等许子义到了,你亲自与他说吧。”
陈中安刚刚离开,许子义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后院。
“严大人!”
许子义朝着严宏图恭敬的行礼。
严宏图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子义的案子他老早的就知道。
本以为来到了江州城,自己就有办法帮他洗刷冤屈。
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
思来想去,严宏图指了指公文:“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许子义疑惑的拿起公文查看。
片刻后,他双拳紧握,强大的力道将纸张捏碎,他也没有察觉。
“颠倒黑白!简直是放狗屁!”
许子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狠狠的将那一份公文丢在一旁:“明明去王琦冒名顶替,凭什么说是我卖给他的?我不服!”
“没有用。”
严宏图无奈的叹了口气,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公文:“这是绣衣卫指挥使下达的判决,若是你想洗清你的冤屈,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现在王琦已经在押往京城的路上,就算你跟着一同上京告御状,你现在又没有人证物证,你说了谁会相信?”
许子义神情愤怒,脑中忽然闪过了秦文的身影。
这一定是秦文从中捣鬼!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自己刚刚查到了秦家的线索,新来的知府就将案件做了判决,自己也在同一时间被盖上臭名声,要被调离江都城。
这还不够明显吗?
“这一定是秦文!”
“这当然是秦文从中做的。”
还没等他说完,严宏图就深深的叹息道:“可就算是他做的,你又能如何?慕容飞雪和陈朔调查的结果已经这么明显,几年前的事情他就有能力颠倒黑白,还可以将你从江州城内逼走……我还是劝你,一切小心为上!”
严宏图说着话,眼中露出了几分迷茫与无助。
已经做到了按察使的位置,却不能够帮助身边的人洗刷冤情,这是多么绝望。
严宏图将另一份公文递给许子义:“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再是绣衣卫内的百户,重新降为绣衣卫小旗,跟在慕容飞雪的麾下做事,从今日开始,你要离开江州城!”
“……”
许子义接过公文,一时语塞。
“道阻且长,若是想要彻底洗刷你的冤屈,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王琦的背后是鲁南王府,等你有能力与鲁南王府的人抗衡,你就有资格洗刷你的冤屈。”
严宏图自始至终,都很反对这种官僚斗争。
他在许子义的身上看到了,在这种斗争之下,小人物难以自保的局面,是多么的绝望。
……
半个时辰之后。
许子义和妙仪站在了街道上。
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宅院已经完全被清理干净。
内部的那些人,全都被带走,由绣衣卫衙门接管。
就连王五也被一同带走。
妙仪面露不解:“少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
许子义手中仍然还拿着那一份公文。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一时无言。
这瞬息万变的局势。让他迷失了方向。
难道我从始至终,都是在螳臂当车?
“大人!”
忽然,江安的呼喊声传来。
“大人,这是兄弟的一些心意,还请您收下。”
他递过来了一个包裹。
许子义当即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崭新的衣服。
江安笑道:“就怕你穿惯了这一身衣服,这是我偷偷的让人做的,是用百户以上的官员才能用的布料=,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你可得保密!”
“还叫我大人?我已经是一个小旗了!”
许子义苦笑着摇头。
江安不以为然:“哪儿的话!许大人一看就是有福的人,这一点点的挫折,肯定不能阻挡您成为一个大人物,放心!日后有用得到我江安的地方,随时开口!在我江安的心中,你永远是许大人!”
许子义笑了笑,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悲伤。
江安抬手揉揉揉眼睛,笑呵呵的说道:“跟着许大人做事就一个字,舒服!只要,日后还能跟着许大人做事,我江安义不容辞!”
“舒服,是两个字。”
旁边的妙仪没有察觉到尴尬的气氛,小声的给他纠正。
江安白了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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