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金桂飘香,金菊素雅,映衬的整个御花园分外祥和热闹。
独孤翎到时,众人都已到齐,一身紫色凤服的太后居中坐在上位,左右座次,依据位份高低分别坐着太妃们与独孤翎的四位妃子以及各位诰命夫人,这其中亦包括了慕谦之妾杜苑儿,据说她的诰命夫人却是太后所赐。
见独孤翎前来,众人起身行礼,独孤翎微微一笑,颇有礼节地向太后行了礼,这才命各人免礼落座。独孤翎自顾着坐在了太后身旁预留的位置,却微微一笑,伸手招了姜玉茗坐在他身边,余光一扫姜玉茗下侧那道不满且妒忌的目光,假装不知。
太后见此,道:“这次宫宴由玉妃一手筹备,哀家很是满意,难为玉妃还为哀家请了灵安寺的师傅来诵经七日,这孩子有心了!”
姜玉茗闻言,俯身施礼,而后缓缓道:“儿臣惶恐,母妃喜欢便好,玉茗不敢邀功。”
太后似是对她极为满意,眼神示意她身后一位宫女,那宫女便上前将她扶起。姜玉茗起身对那女子道了声谢,才发现这女子竟然蒙着面,一时间倒颇感意外。女子眼含笑意回了一礼后缓缓退回到太后身后。
姜玉茗方落座,便听到对面一位太妃说道:“玉妃谦和识大体,倒是遂了太后的心,否则太后也不会让师师这丫头来扶你,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姜玉茗一时间不知这其中有何隐情,却见那叫师师的女子弯腰对太妃一福,道太后过奖了,而后便不再言语。
似是见她不解其中内情,独孤翎便在她耳边低语道:“师师是母后身边第一宫女,也是宫中高级女官,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颇得母后疼爱。”
姜玉茗闻言,心中虽疑惑独孤翎竟如此夸赞一个人,行动上却不慢分毫,对着师师遥遥一笑,又道了声谢谢,师师也微笑着回应了她,见她这般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模样,于是她心中的疑惑更盛,却还是不动声色。
一众人说起这位师师姑娘,似是意兴大发,几位诰命夫人均说,听闻师师姑娘琵琶与舞均是一绝,不知有没有幸一睹为快。师师不多言,只是看向太后,太后回眸看了她一眼,便了然于心,笑道:“她近日身子不适,不如改日吧。”
众人闻言虽觉扫向,但太后的话,就算知道这是托辞,谁又敢反驳。
而这时,乔芷柔的怒火早已积聚到了极致,想着适才皇帝给姜玉茗的特殊荣宠,竟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枉这宫中之人都道她才是皇帝心头宠,一时间她的脸面无处搁。而今,连一个小小丫鬟都比她吸引风头,她如何不怒!
正这时,听闻那师师姑娘不肯表演助兴,她计上心来。
“回禀母后,皇上,”一声响,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她这才压下怒气,笑道:“今日乃团圆之节,芷柔前些日子正学了一首新曲,与此情此景颇为相映。”
太后闻言,看了眼皇帝,独孤翎便笑道:“朕早便听闻柔妃的琴弹得不错,即是
如此,那不如就让柔妃弹奏一曲。”
众人均听出了独孤翎语气中的赞赏之意,都想,皇帝果然是宠爱这位柔妃的。太后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乔芷柔趁机却道:“回禀皇上,妾身习惯了自己的那把琴,不知可否劳烦林公公去清芷轩拿了臣妾的琴来。”
独孤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应了。本来这附近就准备好了各种丝竹乐器,林悠本已着人去取,闻言便又吩咐他们去了清芷轩。
乔芷柔谢了恩起身回座,眼神似是不经意般扫了慕婉如一眼,慕婉如顿时会意,正要起身,又看了一眼对面杜苑儿紧紧看着自己,心想自己也该争一口气,为娘亲面子增光。深吸一口气,便也走了出去。
“妾身惶恐,见几位姐姐都有所付出,心内难安,也想送上舞曲为母后及各位太妃娘娘助兴。”
“嗯,倒不知婉妃擅长些什么?”独孤翎似来了兴味,然而这一句落在了乔芷柔耳畔,却分外舒服,心中觉得皇上果然还是更疼她一些,心中却也愈加轻视了慕婉如去。
“回皇上,妾身可即兴起舞,无论何种乐曲,只要听过一遍便可随之而舞。”
“哦?”独孤翎闻言一笑,看了看太后,道:“这倒很是稀奇,即是如此,那片刻后柔妃弹琴时,你便舞一曲吧。”
慕婉如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却道:“谢皇上,不过……妾身有个不情不请,妾身在家时,便与姐姐时常练习,我二人配合默契,皇上……可否让姐姐来为婉如奏一曲?”
闻言,众人表情各异,所有人都知道慕惊鸿自小到大便是这京城的笑料,废物之名远播,更因去年十一月一场大火而烧坏了脑子,可此刻慕婉如却突然这般说,何意?
莫非这其中竟有内情?慕惊鸿竟是一位隐藏着的“才女”?
正这时,太后皱眉道:“哀家听闻她教导无方,揽月阁刁奴伤人,被皇上下令禁足一个月,这禁足之期尚未到,却如何替你伴奏?”
于是慕婉如将头埋得更低,恳声道:“妾身知道姐姐犯了大错,如今禁足之期未满,妾身的要求有些过了,只是……妾身想到今日乃是中秋佳节,原本该是家人团圆、普天同庆的时刻,可姐姐一人却守在冷冷清清的揽月阁内,妾身心生不忍……还望母后、皇上成全!”说罢她重重地叩拜了下去。
太后神色不悦,“你即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便不必再说,退下吧。”
众人一看,太后竟变了脸,一时间猜测纷纭,杜苑儿却是一惊,急忙朝慕婉如使眼色,让她识趣退下,她知道太后已动怒,再多说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便连婉如也会被牵连,可慕婉如却对她的眼神示意视若无睹,依旧跪着不动。
太后果然已大怒,正要发难,一只手却恰时出现,将她按住,她抬眸,见是独孤翎,便不言语。
独孤翎却笑道:“母后不必动怒,朕倒不觉得婉妃此举出格,反而觉得极为有情有意,姐妹二人
同宫为妃,亦能如从前般共进退,互相为对方考虑,实属难得,朕准奏,宣慕妃。”
太后的眼角蓦地下沉,眸光冷厉了几分,独孤翎看着那神色,却微微一笑,松了手,端坐而言:“婉妃有情有意,赏!”
杜苑儿本提心吊胆,忽得听到一个“赏”字,恍若做梦般,梦醒时她欣喜万分,看向慕婉如,慕婉如回她一个骄傲的笑,谢了皇恩,这才落座。
一时间,众人都愈加深刻地体会到了那句“伴君如伴虎,圣意莫测”是何意。但却更疑惑,太后何以如此动怒?更何况众人皆知太后与皇上虽不是亲娘母子,但向来母慈子孝,不曾闹过分歧,此次皇上竟当众驳了太后之意,都颇为意外。
揽月阁距御花园更近,因此当太监将乔芷柔的琴拿到时,慕惊鸿也正从另一个方向,携蝉儿、柳儿前来。
太监去宣旨时,她正在教一群人唱着《明月几时有》,太监宣得紧急,她本未隆重打扮,便也只得穿着平日里的普通宫装带了两个丫鬟出去。
此刻走到御花园时,才生出了一丝不妥的感觉,四处装点隆重,宴席处的众人皆盛装出席,再看看自己,一身素色衣衫,头上只用紫色绸带简单束了,连金银玉饰都没有,甚至连各位妃子带来的宫女都不如。但既已到了此处,也绝无退缩的道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
见乔芷柔似乎要上场表演,此时正在调琴,坐在宴席正中的想必就是太后与皇上,此刻离得远她看不清二人的面容,只是心中却觉得好笑,成婚至今,她竟只能在这样的场合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
不过,她也好奇,十分想看看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禁足的昏君是何模样,琴儿的死……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一想起琴儿,便又记起了从成亲当日至今的种种,只觉得心中分外气苦。
听说这昏君宣她来,只为替慕婉如伴奏,便愈加觉得气愤,可好汉不吃眼前亏,报仇亦不可在这种场合,便忍了。心想自己这种小角色,太后皇上必是不屑见她,便打算带着丫鬟在下首处找个位子落座。
“呀,那不是慕妃吗?”
惊鸿正半蹲了屁股准备落座,闻言,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才还在调琴的乔芷柔,此刻正笑看着自己,这笑,她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挑衅。
但不得不承认,乔芷柔这一声惊呼很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她这半蹲着身子的动作进退两难,扫过一众人诧异的目光,终于咬咬牙,起了身。
目光太多,各色各样,太过犀利,她只得颔着首,在一众夫人、太妃的注目下,携丫鬟走到场中,跪下道:“妾惊鸿给母后、皇上请安,祝太后娘娘福寿康安,皇上圣体康健!”话虽如此,天知道她在心里将独孤翎里里外外骂了百遍不止。
太后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独孤翎眉眼浅笑,声音醇厚,“慕妃平身!”
这声音……怎么会,怎么会这般熟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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