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站在原地沉默了，今天的状况他不是没有想过，但这真切地发生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之前所设想的一切都是笑话，

“你们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替其他的生命做选择。”陆修说道，“我承认，我们人类发展到现在，脚下踩的是累累白骨，不只是我们自己的，还有其他物种的，但我们的目标不就是为了不会再有生命会牺牲吗？”

“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在全宇宙遨游时，我们在地球上自相残杀，当我们走向宇宙时，我们又在各个星球之间带来杀戮。我不想在这里向各位探讨人性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座的各位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对于这些东西一定比我这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看得透彻，但现在，明明可以避免死亡，我们为什么又要主动去迎接它？”

“我知道，这次的研究的最终成果会带来第五次工业革命，甚至会颠覆物理的基础定律，但是各位将军，巨大的利益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之前的每一次工业革命都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战争，血流成河，更遑论这次是直接将整个宇宙的生命都压上了赌桌，堵这次的试验能否成功！”

“如果这次的实验能够成功固然很好，但它有很大的失败概率，如果一旦失败，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消除它带来的影响，迎接我们的只会是灭顶之灾。就像在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时，人们使用核能，面对核泄漏却束手无策，我们面对的是比核污染更加直接的威胁。”

“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人们面对核泄漏束手无策，但人们依旧使用着。”伯良说道，“我们理解你和你的父母担心这个宇宙间的生命，但并不代表我们对于这次的实验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

陆修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要见见我的父母。”

“钥匙——”

“等我见过他们。”陆修看着伯良说道，“不用诓骗我，我知道你们手里的那把钥匙还没有研制完全，而且还出现了问题，我手里的这把钥匙是你们的救命稻草。”

“带他去见陆绎。”坐在座首的老人吩咐道。

“是！”门外的士兵听到这话立刻回答道。

陆修走出大楼，发现骆德驾驶着悬浮汽车还呆在原地等着他。

“你早就知道结果了？”陆修苦笑一声说道。

“那些老狐狸我可比你熟。”骆德把车门打开，“也就是你，他们竟然也不派人把你关押起来。”

“他们知道关不住我。”陆修笑了一声说道。

“那他们为什么还让你去见你父母？”骆德启动悬浮汽车问道。

“因为他们知道，我没有办法带他们离开这里。”陆修的声音闷闷地，“如果这是一场博弈的话，那么从一开始我们双方就亮出了我们的底牌，谁先妥协，谁就输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骆德瞥了一眼陆修问道。

“顺力打力。”陆修叹了口气，“骆德大哥，之前谢谢了。”

“这算啥。”骆德把车停下，“好好和你父母道个别。”

陆修的脚步顿了顿，微微回头，“谢谢。”

陆修顺着楼梯向下，陆绎依旧被关押在他们之前见面的房间里，在陆修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之前的所有房间守卫都离开，陆修站在屏障外，看着他的父亲，六年前的情景重现，有什么东西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你长大了。”陆绎欣慰地看着陆修，陆修和六年前相比沉稳了许多，当初冲动少年的影子已经消退不见，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怨我不听你的劝告，非要跑来泰坦星自投罗网。”陆修笑着说道，“璎珞应该已经早就找你告状了吧？”

“她跟我说她不管怎么劝你，你都非要来泰坦星和军部理论。”陆绎说道，“她应该好几天没有和你说过话了吧？”

“从我决定来这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

“哈，确实是她的脾气。”陆绎说道，“这几年，我和你妈妈不在你身边，你受苦了。”

陆修坐到屏障前，陆绎也坐到屏障前，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但是现在看来，我明显还不够强大。”陆修苦笑一声，“我没有办法带你和妈妈离开。”

“一家人死在一起也很好。”陆绎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圣也？愚也？”

“如果能劝他们放弃计划的话，那么——”陆修长叹一口气，“是我太天真。”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销毁‘无尽能源’。”

“销毁‘无尽能源’。”

父子两人同时说道，两人相视一笑。

“骆德之前跟我说，不管我们愿不愿意，父母的影子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存在在我们身上，有的传承了下来，有的走向了反面，现在看来他说的没错。”陆修笑着，眼角就有了泪，“没想到，我长大后变成了你。”

“对于父母来说，没什么比能看到自己孩子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路更让人欣慰的了。”陆绎说道，“陆修，走下去吧，如果你的坚持是对的，时间会给你证明。”

陆修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再见，爸爸。”

陆绎站在原地看着陆修的背影，突然出声，“儿子，对不起！爸爸之前不知道怎样的父亲才合格，我之前总是批评你，不知道怎么和你沟通，后来我又擅自把这么大的责任擅加到你的肩膀上，对不起，陆修！原谅爸爸。”陆绎说着说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击打着眼前的屏障，却无法撼动眼前的屏障半分。

“爸爸。”

陆绎抬头看到陆修，少年的脸上的泪痕未干，“爸爸，你一直都是我追逐的目标，一直都是。之前是我不懂事，总是惹你生气，你原谅我。”

陆修的手抚上眼前的透明屏障，“爸爸，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陆绎的手从屏障的另一边与陆修掌纹相对，“去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