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像是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看着我：“你说什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从小到大，我都很少在她说我的时候还嘴，因为我知道她带大我很不容易，又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如果我还不听话，肯定非常伤她的心。

我顿时有点儿慌，有点儿后悔还嘴。

“妈，其实他人很好的。”我故意忽略我妈刚才话里暗示路北川喜欢我的事，边说边观察着我妈的表情。

我妈盯着我，眼睛睁大，点头：“好什么？他们那种人有什么好？他们有钱人和咱们不一样你知道吗？他都把你带坏了！我以为你出去上大学是去学本事，早知道你出去学别人搞同性恋还不如让你和隔壁阿强一样去工厂里面打工！”

“你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你？！你没钱没本事他喜欢你什么？不就是喜欢你这张小白脸？你是个男人！男人活着得要骨气得要脸！你怎么能当别人的小白脸？！你就是想气死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十五岁就生了你……你外公外婆把我赶出来不要我……呜呜呜……那个人也不要我，我就是年轻就是傻，把自己一辈子都毁了……”

“就是因为招惹了那些有钱人……他们就是玩的，你知道吗……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居然去给别人做小白脸……呜……我不活了，我干脆去死算了！”

我妈妈说着说着哭了起来，眼睛开了闸似的一直往外冒眼泪水，用力一把推开我，直冲杂货店最里面那排货架走去。

那里放着一排杀虫剂，我妈直接抄起一瓶就开始用指甲剥它的外包装。

我立马冲上去，一把抓住她，抢走她手里的杀虫剂扔掉：“妈你干嘛？！”

路北川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阿姨你不要激动！”

我妈看到路北川进来，一瞬间由地雷级爆炸升级成为核弹级爆炸，瞪眼龇牙，张牙舞爪地就扑到路北川身上去挠他：“你他妈的欺负我儿子！老娘弄死你！你他妈喜欢男的就去鸭店找！欺负好人家的男孩子干什么？！老娘生他出来是给你们这些有钱人消遣的吗？！妈的还女的不玩要找男的！变态吗你？！不是人！畜生！狗娘养的！还敢找上门来！打死你！老娘打死你！！！”

我妈发起飙来就像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转眼间就把路北川脸上脖子上都挠出了几道明显的血痕，我一把抱住她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开，她又随便抓着货架上的QQ肠果冻泡脚凤爪什么的就往路北川身上扔。

路北川站在原地，表情有点儿懵，也没有伸手挡一下什么的，那么高大一人，站在货架和墙的中间，愈发显得这杂货店狭小逼仄。

我妈越骂越难听，不堪入耳，什么繁衍器具都拿出来骂了，我一个没忍住，吼了她一嗓子：“别骂了行不行？！他没怎么我！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终于消停了，首先放过了货架上的QQ肠，扭头盯着我，表情还是很怀疑：“你说真的？”

我看看她，又看看已经被挠懵了的路北川，意识到不能这么快就和我妈摊牌正面刚，只能假装有点儿生气的样子说：“我们就是普通的好朋友啊！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还说我搞同性恋……我都二十二岁了！带个朋友回家来玩都不行吗？！我从小到大都没个朋友，他是我高中同学来的，那个时候来家里玩就被你赶过一次，现在又被你赶！我带个朋友回家来玩到底怎么了？！别人都可以带朋友回家玩的……妈你这样我很难过你知道吗？！我就这一个朋友……”

再来点儿眼泪水再来点儿眼泪水……我心里默念，用了把力，总算感觉到眼眶湿润了起来。

这一招果然把我妈给吓住了，有那么好几秒种，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没说话。

再开口时，她语气软和了很多，表情从震怒转为无措：“真的不是？我，我看你们挺像啊……”

“你觉得像就像吧，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的。”我撇下她，往楼梯走去，经过路北川身边的时候对他说了句：“对不起你还是走吧，我们家……不欢迎我的朋友……”

路北川眼神和我碰了碰，立即会意，点点头，表情受伤地对我妈说了声“阿姨再见”，然后出了门去。

我妈顿时有点儿慌了：“仔仔，仔仔……喂！这个……这个……仔仔的同学你不要走！回来回来！”

我在楼梯上偷偷回头一看，竟然看见我妈把路北川拉回来了按在沙发上坐下，抓了几把零食给他吃，同时非常努力地收起凶残的表情，脸上换上了生涩的不协调的和蔼笑容，但从她的各种小动作小表情还是能看出来她非常讨厌路北川。

天辣，我居然有点儿想笑，我妈这样好可爱怎么办！

我妈转头过来，我也迅速转头，进了阁楼“砰”的一声把门甩上，直接倒在明显收拾过，已经换过干净床单的**。

很快，我妈上来了，轻轻推门进来，轻轻说话：“仔仔？仔仔？”

我没答应她，趴在**，头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乖仔仔？”我妈在床边坐下，扒我的肩膀，我用力不让她扒，她扒几下没扒动就不扒了，改为摸我的头，“妈妈不是故意的，我怕你被别人骗……他是你高中同学吗？来过我们家的？我没认出来……是哪一个？叫什么名字？”

这就差不多是认错的意思了，我假装气还没完全消的样子：“来过我们家的高中同学就他一个，是我同桌，叫路北川。”

“哦，路北川，我想起来了，是叫路北川，我在你们那个节目里看过他的名字的，给忘了……妈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路北川路北川，名字还挺好听的……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

“是个坏人，杀过人强过奸放过火抢过劫……”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是我不对，我太……我没想到你一直很介意我不准你带朋友回家的事，你都好像没说过……妈妈也是没办法，我这个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个妈妈，你同学来了我们家就肯定会听说我……这样对你也不好……”

“你干嘛总是想这些？他是我很好的朋友，他不会觉得你怎么样的，你是我妈啊！就算是他听说了你的事，也只会和我一样心疼你好吗？”

我妈不说话了，没出两秒，听见她抽鼻子的声音。

我立马坐起，就看见她两只眼睛漏水了似的不停掉珠子，房间里纸巾也没有，我的衣服又是短袖，只能拽起**的薄毯给她擦眼泪。

“干什么？别擦，这个毯子前两天我洗了晒干的，眼泪是咸的，不能沾到毯子上去……毯子会坏的，知道不？”我妈把毯子丢到一边，直接抓住我短袖T恤的袖子擦起了脸。

我：“……”

“我去买菜去，招待你那个同学吃顿饭吧，还是第一次有你的同学来家里吃饭。”哭完一波，我妈情绪好多了，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起身，“他喜欢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