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宴会向来是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的人大多都簇拥在一起，而那些跟着自己金主来的小跟班们则是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看能不能牺牲点什么为自己搭上一条线。

——找到一个好金主堪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努力十年，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潜.规则。

和那些跟在华丽衣摆后边的人不同，一个样貌中甚至带着些许青涩的青年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枫糖色、尾端上翘的发丝垂在耳朵略下一些的地方，翡翠绿的眼眸微微下垂。

不知道是不是是因为对方的年纪和刚刚从学校中出来的学生相仿，他看什么都带有一种认真感。而现在他正认真地盯着面前餐盘中仅剩的一小坨奶油，并尝试用叉子去刮它。

“柯尔文，你有在听吗？”耳内的男声拔高了一个度。

“有在听，莱克斯。”青年一手仍拿着那把叉子，然后用另一只手触了触耳内的通讯器。

即使没有面对面，通讯器另一头的人还是识别出了他不加掩饰的敷衍态度。

莱克斯.卢瑟皱了皱眉，不得不再一次考虑自己的教育方式。但是他没有办法，目前在跟他进行通话的柯尔文是他的儿子，却又不完全是他的儿子。

那个青年是他们这类有着不羁想法的反派人士为了延续自己绝佳基因共同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一直辗转在各个大佬之间，由他们这些名义上的父亲分时段带在身边教养。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有哪位父亲伸出的手过长、干预的事情过多就会打破平衡，搅乱一切。

按理来说，现在莱克斯.卢瑟已经跨越了这条约定俗成的灰色.界限，因为他现在正在小丑的时间里检查自己未来继承人的课业。

但是这没什么，他们这些人中没有哪个人会真正守规矩，只要他们的付出值得就好。幸运的是，柯尔文从未在课业上让他失望过。

想到这个，男人的表情放缓了一些，“那么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

听到这句几乎等同于“下课”的话，科尔文抬起头，就连手中握着的叉子都郑重其事的放在一旁。

“Daddy，我想跟你谈一件事情！”

你瞧瞧，你瞧瞧，公事公办的时候就对父亲直呼其名，现在有求于人就开始喊Daddy了。

不过，莱克斯.卢瑟并不反感这个。且不说审时度势是成为一个优秀反派的必要条件，这样的对话让他更有一种真正当上父亲的感觉。

虽然已经预测到柯尔文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但他还是如此开口，“你说。”

“我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娱乐公司，需要资源和支持。”柯尔文的脊背挺得笔直，竭尽所能的让自己显得正式，“我现在所在的这家实在是太要命了，一点向上升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的目标可是影帝！”

莱克斯.卢瑟：“……”

父亲多半都是了解自己儿子的，哪怕是他这个n分之一的父亲。他清楚柯尔文在经商乃至犯罪上的天赋，也清楚对方的演技究竟差到何种地步。对方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根本藏不住任何事情！

这怎么可以呢？一个不会撒谎的反派？！真不知道这启蒙教育上的失败究竟是哪个老混蛋的锅！！！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实施的主意。”莱克斯.卢瑟实事求是，好吧，其实也是掺杂了一些自己私心的，“与其将精力放在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上，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摆平那些超级英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许就是不许，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看他们会怎么说。”莱克斯.卢瑟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柯尔文会求助其他人。

果不其然，在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柯尔文沉默了。在这之前他已经问过大部分父亲了，得到的都是和莱克斯.卢瑟差不多的答案。如果就连对面这个男人都不答应他的话，他就只能去求助小丑了。

但是……小丑？众所周知，那个绿毛男人不仅是一个彻彻底底不能用行为逻辑来规范的疯子，还是一个口袋空空、两袖清风，日常吃饭都得靠抢银行的穷鬼。指望那个人提供资源，那完全是做梦。

柯尔文整个人都秧了下去，莱克斯.卢瑟却显得格外满意。在约定了下次检查课业的时间之后，他心情愉悦地挂掉了电话。

又没能达到目的的青年“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将被扒拉来扒拉去的那一坨奶油舔进了嘴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肩膀被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士轻拍了一下，“这位小先生，您现在有空吗？我们上司想要和您谈谈。”

柯尔文顺着对方满含暗示意味的目光看到了大厅二楼的一个年长男人。对方大概五、六十岁，发型是标准的地中海，看起来肥硕且油腻。

此刻那个男人也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副宛若在看什么可口点心的模样让柯尔文觉得不适。

他猜测自己一定是将这种感觉表现出来了，不然之前那个疯狂暗示着他的人也不会补上下一句，“还是考虑一下吧，毕竟我的上司可是韦恩企业的股东。”

像柯尔文这种人，这位女士自认为见得很多。最开始表示不满，目露嫌弃，当听说自己上司身份的时候又立刻变了副讨好的嘴脸。虽然她上司持有的股份并不多，但是韦恩企业的股东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抢手的。

柯尔文用目光在那位股东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对方每个月的收入可能都还没有每个月往自己卡里打的那些钱多。

作为反派之子，科尔文的生活质量自然是不差的，大多数有钱人见识过的东西，他也见识过。只是……他在演戏方面的资金实在是少的可怜，毕竟这不是那些“监护人”们所看好的事业。

谈到这点，他真是憋屈的要命。明明上个月他就已经满了18岁，这个年纪的人不都应该放飞自我吗？！哪里还需要监护人的管束？！

和大多数青少年一样，柯尔文也曾跨越过和监护人约定好的红线、将卡里的钱往演艺方面投，但是惩罚随之而来：他的卡被整整冻结了两个月。原本衣食无忧的柯尔文不得不亲身体验了一把人生疾苦，并且永远以此为戒。

既然用钱砸自己的道路已经被堵死，那就想办法让别人砸啊！柯尔文重新将目光放在那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股东身上，但刻在骨子里的审美终究无法让他就此妥协。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接受。你们是韦恩企业的对吧？如果让你们的CEO来，我也许还会考虑一下。”

——————

漫长难熬的晚宴终于结束，柯尔文背着自己的东西从华丽的建筑物中走出来。

建筑物里和建筑物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景象，原先的里边有多热闹，外边就有多萧条。年久失修的路灯明明暗暗，隐隐约约间还有脚步声传来。

发出声音的是几个疑似保镖的存在，但是从他们嘴里叼着的烟和脸上数道狰狞的疤来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雇主要找的那个当众下他面子的三流演员找到了吗？”

柯尔文：“……”

虽然早就预料到在宴会上那样说的结果，但是对方这样称呼他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谁是三流演员啊？！他明明就是——

好吧，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伙人并没有说错。到目前为止柯尔文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部由他担任群演的电视剧。但是事实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承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大，你看，那个三流演员就在那里！”

一个保镖发现了柯尔文的所在，即使是在黑夜之中，那头枫糖色的头发都亮眼的要命。闻言，其他人纷纷抽出了配木仓。

“嘿，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能不能不要总是三流演员，三流演员的叫？！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你们反复提醒，ok？

柯尔文抬起了手，那群保镖立刻就变得警惕起来。但当他们看到青年空空如也的掌心以及浑身上下唯一背着的手掌大的小包包后，这些人逐渐变得放松。

“小子，你最好乖乖跟我们走，不然一不小心划伤了你那张金贵的脸就再也没有办法演戏了。”

“不是，我就只是想提醒一下。”柯尔文用抬起的那只手点了点这群人的斜后方。

然而他们并没有接受青年的好意，只是将这当成了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假话，“别想了，这可是哥谭最偏僻的街道之一，不会有人恰巧路过的！”

这句话的话音还未落，说话之人的脑袋就已经被黑色的皮质手套按着狠磕在地面上。

头顶有着一对尖角的男人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跃下，黑色的锯齿状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画出凛冽的弧线。

“是蝙蝠侠！哦，这只黑漆漆的蝙蝠怪又出现了！”仅仅是因为这一人的出现，刚才还作威作福的保镖们立刻作鸟四散。

其中的一个保镖慌不择路的地朝着柯尔文的方向冲过来，脸色苍白，连木仓都不要了，嘴里还在不停诅咒着一个根本就不在场的人——

“韦恩，该死的韦恩！如果不是他为了保命资助了蝙蝠侠，我们哪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韦恩？是自己之前随口扯出来的韦恩企业ceo吗？没想到这个听起来和其他企业没什么区别的老板居然还包揽了这样的资助业务！

一枚银色的蝙蝠镖插在了科尔文的脚边，顺理成章地挡在保镖的逃跑路线上。保镖被拌了一下，随即就被延伸而来的黑色阴影笼罩。附上了护甲的膝盖重重的撞上了对方的后脑，保镖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大概是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直勾勾的目光，黑衣的骑士扭头。被那些人找麻烦的青年仍旧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反应过来，还是因为别的。

在同龄人之中，柯尔文的身高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但是在蝙蝠侠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此刻他仰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想问的事情有些多，其中包括韦恩企业的CEO长得怎么样？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有没有不良嗜好？平日里会不会提一些越线的要求？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既然那位韦恩先生是一个惜命的、靠着资助蝙蝠侠来消灾的人，如果自己按照蝙蝠侠的套路救他一次，对方能不能也按照套路当他的金主？

迎着蝙蝠侠略带审视的目光，柯尔文最终还是没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在看重金主的现任青睐对象面前表现出想要抢对方饭碗的打算？是不是傻？！

确定柯尔文没有任何异常之后，蝙蝠侠将头扭了回去，打算像以往那样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但是这次柯尔文却呼唤了他。

蝙蝠侠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对于青年言语表现出了极大的漠视。他就是这样，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

男人逆着光行走，披风拢在他的周围，就像是收敛起来的巨大蝠翼。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便足以让人感到巨大的压迫感。

但柯尔文却直接忽略了这些，只是去注意那规整披风之下暴露出来的腿。蝙蝠侠的腿无比结实，极具爆发力的肌肉曲线足以登上人体教科书。但是这也掩盖不了——

“蝙蝠先生，您的披风歪了。”

大概是因为刚刚的打斗，蝙蝠侠的披风向一侧歪斜，这直接导致他披风下展露的腿一条长一条短。

被三流演员在形象上挑刺的蝙蝠侠：“……”

一颗烟雾弓单自万能腰带中滚出，在一片暗色调的烟雾之中，他抿着唇朝着不远处的大楼发射抓钩绳，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好心提点对方，却被喷了一脸烟雾的柯尔文：“……”

老天在上，他真的没有在故意挑刺，只是……歪斜的披风在他的美学之中离及格分差的太远了。你敢相信吗？他刚刚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帮蝙蝠侠拽一拽被风的想法！但是……干脆利落闪身离开的蝙蝠侠显然没有任何悔改之意。

对方不接受建议就不接受建议吧，毕竟这是个人权利，但是喷人一脸烟雾可就有点过火了。

柯尔文面无表情的抬手擦掉脸上粘上的粉尘，原先他还因为自己想要跟蝙蝠侠共享金主的念头感到一丝丝愧疚，现在他不仅要拿下韦恩，还要给蝙蝠侠穿小鞋！

青年从包里掏出手机，极具目的性的打通了一个电话。

“晚上好，Daddy，我想从你的小丑帮里借几个人。”

“什么？不不不，不是为了演艺事业。我只是想策划一场和韦恩企业CEO的盛大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