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明此刻憋了一肚子的火,着实无法只得通过破口大骂来宣泄,又是他隐身黑暗中多年,与一众蛇虫鼠蚁为伍,众人平日里不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时,就靠着钻研汉语的博大精深消磨日子,真真是将一切脏字都练得纯熟无比,比之他的大洞剑经修为还要更高一筹,张口骂起来真可谓天花乱坠,又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便饶是龙虎真人这样的老不正经,都不能想象到原来骂人还能这样脏。
与灵渊分别,交代了北边三州的一应事宜之后,陈焕明便孤身一人启程,先混入汾州取了请柬,后一路向北来到盛京,抵达的时日比灵渊和太元子早了五日,便是一直潜伏在这盛京之中等候时机。像是他这样的人物,想要在一座鱼龙混杂的都城中隐藏自己的行踪,实在是太简单不过,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便像是一滴水一样彻底融入了盛京的街巷,才叫灵渊苦寻他不得。
消息灵通的陈焕明,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晓得了姜映明等人将作为中原朝廷的使节出使镔铁之国,便是妒火中烧,恨意弥漫的同时,他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打着周密的算计,今日一早便在城门口等候,随后更是一路尾随着使节队伍到了皇宫门前,藏身一旁。
说实话,陈焕明并没有打算混入镔铁之国的皇宫跟姜映明动手,便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姜映明的武功他着实亲眼见过,也是心中有数,晓得自己正面绝不是他的对手,只盘算着先摸透了姜映明等人的下榻之处,行踪规律,再暗中或用毒,或用药,或用别的什么龌龊手段把姜映明拿下对质,非要他亲口承认窃取师门典藏,迫害师门同道才行。
以陈焕明的武功,混入皇宫或许有些困哪,可躲在皇城边上不被人发现,便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地简单;有因着耶律清与姜映明等人一并进入了皇宫,禁军中便再没有什么高人能注意到他的行踪,照理说他这番计划着实周详,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纰漏才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又有另一伙人盯上了陈焕明的行踪。就在他藏身在皇宫外等待姜映明,独自咀嚼着对姜映明的怨恨和愤怒的时候,便有几名莽汉大咧咧走上前来,张嘴就问他是不是北三州把头陈焕明当面。正所谓“做贼心虚”,陈焕明这会儿真是受不得一丝一毫的威胁,一听那几人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不由分说就是出手制住了他们其中一人,便愈发激怒了剩下几人,这群莽汉丝毫不顾陈焕明的武功远超他们,吼一声就是一拥而上,这才惊动了皇宫禁军,请来耶律清将他们几人一并拿了。
姜映明等人跟在萧太后身后走出雪狼殿的时候,陈焕明等人便已经被耶律清彻底制服,五花大绑地绑缚跪在殿外,等候萧太后的审问和发落。
所谓“五花大绑”,原是一种专门用来捆人的手段,便是以粗绳搭在后脖颈上,绕过喉结处打结,随后分两股分别捆住两臂,将两只手扭在身后手背贴手背地捆好,绕住手腕之后再朝前收紧,最后在前胸处绕几圈打上绳结。被这种手段绑住的人,肚脐眼以上的部分都被绳套牢牢困住,一双手更是反剪在蝴蝶骨间,腰腹不由自主地挺直,上半身便是彻底动弹不得。
这样的捆缚之法说起来容易,捆起来也是轻松,然而其威力巨大之处,寻常人听了都是闻风丧胆。被五花大绑之人,上半身的气血流转便是瘀滞,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中有一半都被勒紧,纵有再厉害的内功也不得运行周天使出,便是英雄汉到此时未必英雄;又因着这捆法约束了上身大部分的关节,一应的缩骨法也是不得施展分毫,一旦拆卸了关节骨骼,被绳索勒住的血脉片刻便会暴涨,在关节处形成血肿,便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定要后悔自己学会了缩骨法门。
因着陈焕明乃是练武之人,被拿住时也展现出了不俗的武功,故而耶律清用来捆缚他的,还不是寻常的粗麻绳,而是三根扭成一根的牛筋索,刻意在捆他的时候勒得入肉三分,捆完后又浇上了一桶凉水作保,便显出了歹毒。
牛筋索本身张力极好,细细一条就能承受千钧之力,纵是单手八百斤的英雄,寻常也不能将其迸断;又是这牛筋本身圆滑,受力后绳结处自会越来越紧,便是越挣扎捆缚得越紧,挣半天血脉喷张,不得疏解,直教人觉得浑身都要爆裂开来。而浇上一桶凉水,则是取牛筋遇水收缩的特性,原本就入肉三分的绳索,见水后简直恨不得直接把人勒断,什么经络血脉在这等绳索面前,都要被寸寸隔断而瘀滞气血,真真厉害。
三国时有一鬼神猛将吕布,便是在这五花大绑之下受尽了折磨苦楚,以他不似凡人的鬼神之力都无法对抗这等捆缚之法,便见识了老祖宗对折磨人的手法研究得有多透彻。这也就是陈焕明内功在身,筋肉结实,这会儿还能张嘴破口大骂;换了稍稍体弱些的别人来,在这五花大绑下一时三刻就要昏死过去,捆上一两个时辰两条胳膊就再难得保,才是这手段的狠毒厉害之处。
姜映明耳中充斥着陈焕明的叫骂,眼看他被五花大绑捆缚却是露出了一丝隐秘的笑容。这自不是他内心险恶,喜欢看见同门师弟在这手段之下吃亏,而是当年薛岳修在世之时,曾经向众人传授过挣脱诸多捆缚的法门。便是前人传出毒计,后人自要思忖着破解,打三国到现如今近千年岁月,武林中也还真有些许对付五花大绑的法门。
打内心里讲,姜映明实在是不愿意在这里看见自己这位小师弟,只求他能够永远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才好,自不愿意救他。然而陈焕明此刻是落入了萧太后的手中,姜映明作为中原正道魁首便不得不挺身出来一救,饶是救下他再将他带走杀死都好,总不能叫他死在了镔铁之国的皇宫之中,便是无法对九泉之下的师父薛岳修交代。
而陈焕明本身也练就不俗武功在身,着实还是有几分手段。这会儿姜映明等人真怀疑萧太后就是无生老母,若能借陈焕明之手逼她显露武功,出手对敌,便能确定她的身份,自是最好不过。故因此,姜映明眼看陈焕明被捆缚当场,破骂不休,一时也是朝萧太后拱手一礼,道:“太后见谅,这人乃是我同门师弟,因早年间与我有些龃龉,多年来一直寻着机会找我的麻烦。太后也看见了,这人的神志着实不很清楚,言语间又都是冲着我来,此等污言秽语不该玷污太后天听,便请太后看在我主陛下的面上,将他赐还给我吧!”
萧太后耳听着陈焕明口中不断喷洒出各种污言秽语,一时间也是着实皱了眉头不放,便是她贵为一国太后,掌握万千黎民生死,地位尊崇无比,可谓举世无双,这辈子深居宫廷,哪听过这等浑话,也想不到言语竟能这般粗俗,着实是觉得不堪入耳。又是这陈焕明言语中只骂姜映明数典忘祖,窃取师门典籍,丝毫不曾牵扯镔铁之国,留下来似乎也是给姜映明寻个麻烦,便真叫老太后心中动念,一时思忖不语。
陈焕明眼见得姜映明站在镔铁之国的皇帝和太后身后,一脸诡异笑容看着自己,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感到愤恨、羞愧和嫉妒混合着在胸膛中冲撞,只叫他恨不得这就冲上去咬断姜映明的脖子,一时间几乎要失了正常的心智。
顷刻间,就听得陈焕明骤然住口,便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正看得耶律清心中一惊,以为他要自断经脉寻死的时候,就见他猛吸了一口气,随即低头朝着胸口膻中处一喷。一瞬间,就见一道血箭从陈焕明的口中喷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携风雷万钧不敌之威,裹着一股子精纯的大洞剑气,顷刻间就将胸口的牛筋绳结连带着衣裳皮肉一同割开。那寻常利刃都要几个呼吸才能挑断的牛筋,在他的大洞剑气之下不比草绳结实多少,一时崩断,寸寸散开。
五花大绑之法,千好万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便是这绑缚之法从头到脚只用一根绳子,绳子到处都绷紧了力道,便是只要有一处断裂,整条绳索上的力道都会一时松懈,神效顿失。不过既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手段,这绳索断一处倒也不至于满盘皆输,便是这会儿陈焕明胸前腰间的绳索已经寸断,可捆着肩膀和手腕的绳结却依旧坚挺,还将他两手缚在身后。
薛岳修传下来的破解之法,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考虑不周之处。只见陈焕明一口血箭喷断了胸前牛筋,两条胳膊处的压力便是顿时减小,叫他能较上一股子劲儿猛一转肩胛,便像是卖艺人变戏法一般卸了肩胛关节,一双手被绑着生生绕过头颅,伴随着恐怖的“咯嘣”一声就是转到了他的身前,随即又是一道血箭喷过,捆缚他双手的绳结便也被斩断成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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