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相差不过一两日,明行山僧侣无故失踪的消息也就传到了东海诸山诸岛,才是西域人多嘴杂,明行山又不限制信善出入,虚皇神通广大,自然在其中安插了不少奸细和探子,时刻为他打听搜罗消息,才叫他眼耳灵通,对明行山的情况了若指掌。
端坐虚皇殿中,虚皇也与天人师一般思索着僧侣消失的缘由,便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老话,他倒是比天人师更快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只招人将先前那一本《弥勒下生经》拿到眼前,捧着这经卷着实细读了许久,这才一时间抬起头来,轻声吩咐道:“召太元子来。”
虚皇殿中原本空空****,除却虚皇外就再没有别的活人;可就在他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就有一道声音轻轻应了一句,不过是盏茶光景,太元子也就急匆匆地赶来,跪伏在虚皇面前,朗声道:“师尊有何吩咐?”
瞧一眼太元子,虚皇先叫他起来,令他在一旁端坐,这才将手中的《弥勒下生经》轻轻一抛,用当日给龙虎真人还酒的法子送到太元子手里,轻声道:“你瞧瞧这本经,看能不能领悟出什么。”
太元子只一瞥经书的封皮,就吓得两手颤抖而又跪伏,只将这经书双手捧过头顶,连声道:“师尊在上,弟子不敢窥视老母手书经典!当年弟子入门之时,师尊就已经叫弟子遍阅过虚皇天藏书;弟子晓得自己与老母大道无缘,不敢再试。”
虚皇闻言轻叹一声,倒也不多作勉强,只伸手一招,将那经书扯回手中,才道:“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本尊却是快忘了……你们外景七神,拜入本尊门庭之时,都要领悟老母手书经卷,却是谁也不曾悟出些什么,白费了老母的心血不说,也叫本尊在天人师面前难瞧。那秃厮好大的缘分,竟能得一人领悟经卷奥妙;本尊却没有那等机缘,总在这事儿上矮他一头。”
虚皇对座下弟子,远比天人师宽和许多,像是太元子和泥丸子这样有岁数的,与他的关系更是亦师亦友,寻常很是轻松,也能畅所欲言。然而关系好不代表没规矩,虚皇始终是外景七神的师尊,便也着实受到他们的尊重,一句话说出来很有分量,在如今这场合便更是如此,才叫太元子冷汗涔涔,也不知道说什么回应才好。
三十多年前,身为矿奴的太元子被虚皇看重资质,从不见天日的矿井中解脱出来,还来不及欢喜就瞧见了八本羊皮经书摆在眼前,耳听着虚皇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要求他仔细阅读这八卷真经,述说感悟,以此确定他的资质和前途。
虽是矿奴,太元子倒也识得几个字,便也勉强能读通那八本遣词用句不是十分繁复的经书。只是读出来不算本事,读懂了才见厉害;以太元子当时的能力,便完全不能理解经书中所想要传达的意思,更是对其中所述的天地道理一窍不通。当日他才读了四本,就觉得头昏脑胀,不经意间口鼻中滴落鲜血;到得挣扎着读完八卷真经,便叫他登时倒地昏迷不起,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转醒过来。
在昏死过去的三日三夜中,太元子无时无刻不沉浸在支离破碎,磨灭人心的噩梦之中,只觉得心智逐渐沉沦而再不能抽身自拔,随时都有可能本噩梦击溃神志而沦为无知无识的痴人。好在他最后熬过了那三日三夜,维持了自己的心智而清醒过来,只当是自己没通过虚皇的考验,却听闻虚皇一时降下口谕,令他坐上了外景发神之位,成为虚皇首徒,便叫他激动万分之下,险些又昏死过去。
到后来,太元子才晓得,虚皇给自己读那八卷真经,乃是无极无生老母亲手写就,蕴藏大道,自有玄机,常人别说八卷,只需瞧三两页就无从坚持,读得深了轻则呕血昏迷,重则神志崩溃;为选出能够读完四本经卷而维持自我的外景七神,东海诸山诸岛已经创造出了不少白痴。
能够读完八卷真经,便已经是太元子天赋异鼎;然则即使他天赋异鼎,也不能领悟这八卷真经的奥秘,自然入不得无生老母法眼,就只能任一个外景七神的职位。后来武道有成,太元子就愈发不敢触碰这八卷真经,便晓得那真经不单能摧毁人的心智,更能扰乱内家武者的气息,若是内功到位而天赋不够,强读经书就会导致心火外焚,自断经络;也正因如此,虚皇都是在传授武功之前先传经卷,之后就再不要求众人参悟奥妙。
先前天人师以《弥勒下生经》换回赤珠的时候,太元子虽不在场却也有所耳闻;今日一听师尊要自己参悟《弥勒下生经》,便以为是虚皇有心赐死自己而吓得不能自持,直到得经书被虚皇收回,他都还没缓过劲儿来,要不是这些年武道真有了进步,这会儿只怕会被吓死在当场。
轻笑一声,虚皇便也好言叫太元子做好,无奈道:“这本《弥勒下生经》,乃是一众经卷之中,最为浅薄也最容易读懂的一本。本尊先前翻阅,确定对你无碍,才会传你前来,着你参悟。七神之中,只有你和泥丸子能够承受八卷老母手书经文,便叫本尊找别人来都不成,却是你也不敢翻阅此经,才是遗憾……”
太元子可不觉得遗憾,也很油自知之明,知道若要与那位神秘莫测,一年里见不着几次的“泥丸子”相比,自己这大师兄的位置其实很有些空虚,便是有名无实,也不敢与其相比。无生老母手书的经文,他是真见识过厉害,自不敢再去触碰,即便虚皇确定无碍,也没必要冒险。
坐定喘了会儿气,太元子才将心中那一股惧意稍稍压制下去,一时小心开口,道:“弟子天赋有限,只求侍奉在师尊身边,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冒犯老母神威。只是师尊得此经卷已久,为何今日突然宣弟子前来,难不成有了什么收获,是弟子没有这等福缘?”
听太元子最后两句,已经有了些开玩笑的意思,虚皇便也知道他心绪逐渐平静,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晓得的,这经书不单我有,那秃厮也持有许多。当年老母为传下大道,度化世人,亲手写就这些经卷赐下,却可惜无人能领悟其中的道理,便一直没有收获,到如今逐渐沉沦。本尊听闻近来,西域明行山很不太平,似乎是有人潜入其中,欲寻那秃厮藏有的若干经卷。召你来,原是想与你商量此事;对经卷,本尊并没有领悟太多。”
听虚皇这么说,太元子才着实松了口气,心道师尊这一把年纪,在人前神威赫赫,却也还有童心,要拿自己找乐,摆明了先前递来经书的举动,就是为着瞧自己惊慌窘迫的模样,便是显露出某种恶趣味来,原是山下那些愚民所不能理解。
心里一轻松,太元子的脑筋便也活泛起来,轻声道:“师尊在上,恕弟子言语冒昧。那明行山如何,与我虚皇天原无一点干系;老母手书的经卷,也不是常人所能解读。若天人师因此事遗失经卷,自然难逃老母惩罚;偷去经卷那人,只怕也要落得神魂消散的下场,便是一举两得,作壁上观便是。”
虚皇笑了笑,道:“这么说倒是不错,就怕他西域又出了高人。这些经卷对常人来说,消磨血肉,磨损神志,原是有害;可若是落到有缘人的手里,却是妙用无穷,不可不防。如若明行山此番内乱,真是因这经卷而起,那么意图盗经之人,身份就值得怀疑。”
太元子从不曾感觉到这些经书有什么好处,这会儿听虚皇说便也很不以为然,心思只在他脑海中一转,就难免流露在神情里叫虚皇看得清楚,才听他一时开口,道:“你与这经卷无缘,却难保别人的缘分如何。先前你往桃源乡传灵渊《修罗宝典》,自该见识过那武功厉害,才要晓得即便是《修罗宝典》,也不过能与三卷真经媲美;若有人能领悟三卷真经真意,这时间就会再出现一尊修罗神。”
一直以为这些经书没什么用,这会儿却听见虚皇道破这么大的秘密,太元子一时间也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已然隐约知道自己错过了某种天大的好处,一时只瞧向虚皇手中那一卷经书,脸上露出了渴望和畏惧夹杂的神情,只瞧得虚皇轻轻一笑,无奈摇头,道:“别以为这真经好读,便是你已然见识过厉害!与其窥觊这真经,你还不如下功夫修行《修罗宝典》;或许下一个纵横中原的修罗,就是你太元子也说不定!”
此言一出,太元子便是浑身冒汗,连道不敢,便熄了那心思。拥有《修罗宝典》和虚皇全部领悟的太元子,已然晓得那武功不是自己所能窥觊;即便是虚皇手把手叫他,也有不低于八成的可能练他个走火入魔,才是贪多嚼不烂,神仙术也要有合适的人练,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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