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刘申桥身手敏捷,躲开了二儿子砍过来的一刀,随着口中一声暴喝,他来了个半圈旋,矮下身子,俩手摁上地,伸脚使了一个绊子。
扑通一声。刘沛东中招,重重地摔倒了,手中的菜刀砍在了自个脸上,将脸颊上割出一道大口子,鲜血顿时涌了上来。立时扔了菜刀捂住脸,杀猪般的嚎起来。
但这种情况下,刘申桥还是没有放下恼恨,手持棍子过去,照着二儿子的头上狠敲了下一下子,给敲得也冒出血来,破口骂道:“还数你是个废物了,却是狗胆最肥的一个,连你爹都敢砍!”
老娘们从地上爬起,慌忙找块黑乎乎的毛巾,蹲下来捂住了刘沛东脸上的伤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睛几欲瞪裂,通红通红的,怒视着自己的丈夫。
“我一定要杀了你老杂畜!”刘沛东甩下手上的血渍,一把推开自己的娘亲,又抓住菜刀,挣扎着从地上起,一瘸一拐地又扑了过去。
这回,刘申桥弃了粗木头棍子,操起一把粪钩子迎了上去。
一场旷世父子持戈交战,才真正拉开了序幕。
菜刀唰唰地挥舞着,影影绰绰。粪钩子往前一杵一杵的,不时来个旋转。
发出叮叮当当的磕碰声。
虽然兵器一寸长一分强,但刘申桥始终顾忌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下不去死手。倒是这耍菜刀的跟不要命了似的,一个劲地往前扑,将刘申桥给逼得节节败退。
“东狗子,甭发疯了,差不多就中了啊,还真想弄死你爹啊!”刘申桥气喘吁吁地大喝道,不住地拭擦着额头上汗水。
“中你马格碧,今天你二爷非弄死你不可,大不了住辈子监狱,是好事儿,总算有人给养着了!”刘沛东嘴里嘶嘶啦啦地喷着唾沫丝子,愈战愈猛,已经完全厮杀到了一种停不下来的状态。
突然,刘申桥手中的粪钩子改变了方向,搂向了墙角堆砌着的玉米棒子,将网袋给刮叉了一只,里面的玉米棒子瞬时掉出来往下乱滚。
瘸子刘沛东一个没照顾好,脚上踩到了一根玉米棒子,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了。但马上又站起来,再次冲过去。刘申桥继续用粪钩子将网袋给勾叉,越来越多的玉米穗子滚落到地上。
最后他将粪钩子往前一掷,挡住了二儿子的去路,转身又操起一把头舞耍了起来,说东狗子你不要再过来了,要不然我真的一头捣死你。
但刘沛东不依不饶,仍是瘸着腿往前欺,嘴里说着有种把我给捣死,不然我砍死你个老杂畜。冷不丁地又踩到了一根硬邦邦的玉米穗子,这次身体则是朝前栽倒,一下子趴在了粪钩子上,其中一根铁齿子戳到了他的喉咙上,给贯了个对穿。
一旁观战的老娘们吓得愣住了,随即六神无主地叫唤起来,扑过去匍匐在地上,一侧面颊贴上地面,瞧着刘沛东微微扬起的脸,一遍一遍地问你没事儿吧东东。
刘沛东浑身抽搐着,脸色青白, 明显呼吸困难,指着自己的脖子想说话却发不出音来,血流淌到下面积了一大滩。
情急之下,老娘们搬住二儿子的身体,咬牙挤眼的,吃力地将其翻了个侧,把钉在上面的粪钩子给拔了下来。顿时一股血箭疾喷出来射在地上,刘沛东哇地一声惨叫出来,然后俩腿一蹬,头一歪,毙命了。
老娘们哭得撕心裂肺,捶地骂天的,很快把嗓子嗷哑了,将灰白的头发给扯得乱糟糟的,在脸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又不停地扣水泥地面,将指甲给崩了下来,磨得肉烂露骨,血淋淋的。
至于刘申桥,一下子老实多了,坐在石磙上不断地抽起了烟,闷着个头,一副蔫不拉几的样子。我向他索要了根烟,颇为不满地说,你一天没了俩儿子,就不能掉下眼泪吗。
他说反正早晚得死,都是自己作死的,能怨得了人家谁。我说那将来谁给你养老啊。他说有钱还怕没人养老,这几个人我都给他们买过了保险,大儿子还能向电业局讨要一笔补偿费。
一听,我禁不住眼热起来,嘬了嘬牙花子,说这回你可发大财了,能不能分给点儿,见者有份嘛。
沉默了一会儿,他吐着烟雾说,二桃,想分给你点儿钱也不难,但是有个要求。我说啥要求。他说我还剩下一个闺女,要不你帮着给找个婆家,要么你干脆直接娶了她,我若成了你老丈人,你自然不愁钱花。
关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良久,最后说我给你闺女找个婆家吧,媒金给多少。刘申桥一下子来了精神,说你想要多少,只要你能给找到婆家。我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说给一万块钱如何。他点点头说没问题,我给你一万五,抓紧给俺闺女找个。
老娘们不哭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竟然咧个嘴笑了起来,站起来踢了踢二儿子的尸体,扭头问刘申桥:“咋个处理法?”刘申桥说:“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老娘们犹豫了一下,以征询的口气说:“要不,埋在祖坟上去吧!”
闻言怔一下,刘申桥瞬即炸毛了,手指着她,呲牙瞪眼地说:“你要是敢往祖坟上埋,我打死你,真的!”
“你娘的,我不管啦,你爱咋地就咋地吧,挨千刀的......”老娘们一拍大腿,骂骂咧咧地回堂屋了。
“你媳妇是咋回事?不是正悲伤着么,咋还破涕为笑了?”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个你别问,只管去给俺闺女找婆家就行了!”说着,刘申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扔给我,“这是预付金,等你把事儿办成了,剩下的钱再给你。”
收了钱,我回到家,天色已接近傍晚。我下了一碗面条,里面加个荷包蛋,正要捞着吃时,大门咣当了一声。我只好丢下碗,出去察看。
只见一个打扮鲜丽的姑娘已经来到了院子里,看着觉得有几分面熟,但想不起曾经在哪儿见过了。
她瞧见我有些愣怔,提醒道:“那天在坑边上你还坐了我的坟,你不记得了么?”
经她这么一说,我顿时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被一具黑尸给霸占了坟窝的女鬼。
我问她来家作啥。她左右顾盼着,说前来找个人。我又问找谁呢。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小声说,是找崔和尚的。
崔和尚这货竟然有女的来找,这可真稀奇。我从裤腰里拔出纸扇,在胸前扔开,一下下地慢摇着,说你先等会儿吧,吃过饭后我就把他给你挖出来。
她讶然不已,说见你那么辛苦地把他从大水坑里捞出来,咋又给埋掉了。
冷哼了一声,我斜眼瞧着院角落处的坟包,说谁稀得埋他,人家是胆子太小,给吓得自个缩起来了,我只不过看不上院子里有个洼坑,往里面填了点儿土给平了平而已。
吃饱饭后,有了力气,我持着铁锨挖了起来,直累得吭吭哧哧的,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又不是尼姑,没事儿找啥臭和尚,咱家长这么帅,咋就不见有女人来找,都他妈的眼瞎了么。
那女鬼站在旁边一直不说话,只是神情有些紧张不安地盯着坑在看。
当初埋和尚时,挖了个三米见深的坑。
可现在,我已经把坑给挖到大概五六米深了,还是没瞧见崔和尚的尸体。
这真是邪门了。我累得实在挖不动了,把铁锨弃了,坐在小板凳上歇着,点根烟叼在嘴上狠狠地吸,望着深坑,愁眉不展。
实在弄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嘭地一声,地面颤了颤。
一个重物兀然从天而降,把我给吓得身子往后一仰,屁股下的凳子歪倒,跌坐在地上了,缓过神来定眼一看,不由得全然傻呆掉。
落下来的竟然是一副棺材,全体黑黝黝的。
又是嘭地一声。棺材盖子倏然飞起来砸在地上。
我壮着胆子站起来,凑过去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具面黑如焦炭的躯体,正龇着牙对我笑,自口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
掩上鼻子,我问你是哪个,大晚上的乘副棺材跑我家作甚,有门不敲,逞能还是咋地。
这黑炭玩意儿自棺材中坐了起来,却不搭理我,而是扭动脑袋,望向了那个前来找崔和尚的女鬼,面目一沉,怒喝道:“妈的,你跑这儿来干啥?”
那女鬼浑身哆嗦起来,不答对方,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惊惧和求助。
原来这货就是霸占人家姑娘的老黑尸。
走过去,我将小板凳扶正,重新坐回上面,不要镜子,只掏出一把木梳,慢慢地梳着头,瞧着它们两个,看看它们到底想干啥。
老黑尸从棺材里弹跳出来,身形蹿起老高,足有五六米的样子,落在了女鬼的面前,伸出巴掌甩了她一耳光,骂道:“你咋恁贱啊,家里没男人是咋地,满足不了你还是咋地,你还出来偷野和尚!”
女鬼一手捂着脸,涂得红彤彤的嘴巴一撇,嘤嘤地啜泣开了。
“侮辱人没见过你这般侮辱的,你偷个和尚还不如偷这位小哥,好歹人长得帅些!”气愤地说着,老黑尸伸手一指我。
什么?!
端的犹如一道闪电在脑海里劈过,把我给震得懵掉了。
又有夸我长得帅的了。
这辈子,我就只听过两次被夸长得帅。
一次是卖黑牛的牛贩子,一次是这老黑尸。
泪水,慢慢地从我脸上滑落,我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嘴角子一颤一颤的,想道声谢谢,却已说不出话来。
我脸都变成这样了,还能听到别人夸我帅。
不容易啊!
顿时,我对这具老黑尸充满了好感。
人家才是真有眼光。
自信心一下子回来了。
忍不住抽噎着。
猛地将耷拉出老长的水晶鼻涕给吸回了鼻腔,我探出一只抖晃不已的手,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小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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