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怕你们担心,她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哥哥,我,我也不敢说,我怕我说了,奶奶会不高兴,忧思过多会病的更重……”霍雅祺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下来,“前段时间哥哥你给奶奶找了几个大夫,其实他们也都看出来了,但奶奶让他们不准说,所以……”
霍沉离的脸色更白。
霍夫人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她一想到老夫人生着病,自己却还惹得她不开心,便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眼中尽是自责和悲痛。
顾婠婠低头凝视着霍老夫人,心上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压抑且复杂。
突然,她眉心紧皱,极力压下涌上喉间的恶心感,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待缓和了一会儿后,她抬头,一眼便对上了霍老夫人缓缓撑开的眼皮。
她下意识的喊:“奶奶……”
“妈,您醒了。”
众人连忙上前,不约而同的掩饰了脸上的悲痛,尽量笑着看向霍老夫人。
“咳咳……我没事,好着呢。”霍老夫人苍白的脸上无力的扯出一抹慈爱的笑,艰难的安慰着他们。
“妈,您先别说话,睡了这么久一定渴了,我给您倒杯水润润喉。”
霍夫人小心的扶霍老夫人坐起,倒了杯温水一点一点的喂给她。
霍沉离薄唇紧抿,一声未吭。
霍老夫人轻拍霍夫人的手,脸上挂起慈爱的笑,望了望病房内的众人,柔声说着:“难得大家聚在一起,真好,真好啊。”
霍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顾婠婠身上,脸上的笑更深了,“婠婠啊,你的身体还好吗,孩子有没有闹你啊。咳咳……看我都老糊涂了,孩子还这么小呢,要再长大一些才能和你玩闹呢。”
顾婠婠眼底的神色复杂了,却笑着对霍老夫人说:“孩子很好呢奶奶,他很乖的,医生也说他长的很好,再过几个月出生,奶奶就可以抱抱他了。”
霍沉离侧眸看着身边站着的年轻女人,深黑的眸里慢慢的浮现出一抹难以描述的情绪。
“好,好,好孩子快过来。”霍老夫人眼中尽是满足,笑着朝她招手。
顾婠婠看了霍沉离一眼,霍沉离陪她一块走到霍老夫人的身旁,才松开她的手。
霍老夫人见他们如此恩爱,心下更宽慰了几分,她拉住顾婠婠的手,转头对霍夫人说:“往后不许再欺负婠婠了,这孩子本来就可怜,没了娘,又没了哥哥,现在嫁到我们霍家,要是连你都欺负她,她这辈子,就真的太苦了……”
“就像你当初嫁给丙源一样,我也不曾为难你,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们都要体谅体谅作为儿媳的不易,知道吗?”
霍夫人眼中含泪,朝霍老夫人点头,“我知道了,妈。”
霍老夫人笑了,她又拉起霍沉离的手,放在了顾婠婠的手上,“沉离,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更要照顾好婠婠,夫妻的日子不好过,多得是争吵跟打闹,现在乱世,不太平,你身为男人身为丈夫身为孩子的父亲,要好好的护着婠婠,别让她受委屈,知道么?”
“知道了,奶奶。”霍沉离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霍老夫人微微颤抖而苍老的手,眉眼深深的望着她。
“好,好,”霍老夫人很高兴,眼底也有丝湿润,再次看向霍夫人“记得要好好为雅祺相看人家,一切要以雅祺的意愿为主,要是她喜欢,你们再相看人品,不能让她受委屈。”
“好,妈,一切都听您的。”霍夫人的声音中带上了丝丝颤意。
霍老夫人见她答应,满足的笑了笑,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霍沉离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掩好。
霍夫人瞧着昏睡的老夫人,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霍雅祺也没忍住,捂住了脸。
霍沉离是病房里最安静的人,除了唇角紧抿,脸色微微发白外,几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顾婠婠却清楚,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但她也没有给他安慰。
计划和意外总是不知谁先来,这种时候她没兴趣扎人心,何况霍老夫人对她一直不错,始终护着她,她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离婚的话。
她深深的看了看病**的霍老夫人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见顾婠婠离开,霍沉离神色淡冷了几分,却没有追,反倒是霍夫人追了出去。
霍老夫人住的是高级病房,此时走廊上很静,也没什么人经过。
“顾婠婠,”霍夫人叫住她,“这段时间你也过来吧,老夫人很喜欢你,她还以为你有了沉离的孩子,见到你之后心情会好很多。我们之前的恩恩怨怨,我希望你可以暂时抛开,这段时间多来陪陪老夫人。你若是能答应,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顾婠婠顿住了脚步,她回头,先对上的却是站在霍夫人身后的,霍沉离漆黑的眸子。他正望着她,孤注一掷,又压抑克制的望着她。
顾婠婠没犹豫,“好。”
她答应了霍夫人,却什么都没提,转身离开。
……
顾婠婠回到商会已经快一个小时了,面前的账本摊开了许久,却还停留在刚翻开的位置。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白纸黑字都变得刺目。
女人的脑袋垂的极低,漂亮的手撑在下颌处,长发散落着,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直到被敲门声惊醒,她才忽地睁开了眼。
她发困的不行,声线散漫:“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普通青年,顾婠婠看到他时却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问:“有结果了?”
青年恭敬的回答:“小姐,大少爷当初在临出海前,确实单独见了顾府二姨娘,但所为何事,暂时还没有结果。”
他说完,低头退到了一旁。
顾婠婠柔和的眉眼一凛,白细的手指寸寸收紧。
哥哥……竟真的见了二姨娘。
她心绪紊乱,脑中的疑团越滚越大,过了好半晌,她才吐出一句话——
“查!顾府所有人,尤其是二姨娘。事无巨细,无论是因为什么,做了总会留下痕迹!”
女人的眸色极冷,极静,带着透人的凉意。
青年无端的打了一个哆嗦,恭敬的退出房间,走到门口时犹豫着问了句:“小姐,顾府所有人……包括大少爷吗?”
顾婠婠稍稍愣神,眸色晦暗而坚定,“嗯。”
有关哥哥,查一查或许也能知道什么。
待这青年关了门,顾婠婠眉尖锁的更深,微风吹起了些许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睑。
突然,她霍地一下站起,拿起黛青色的外套便大步出门。
……
这是一栋新式洋楼,不大却也不小,顾婠婠旁若无人的进入,也没人敢拦。
她身后的壮汉太过骇人,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退到角落。
二姨娘坐在客厅里,正赏着新买的珍珠项链,一见顾婠婠这架势,她手一抖,随即色厉内荏地说:“顾婠婠,你来做什么?”
顾婠婠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留在门外。
“别紧张,我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跟我说,我便不为难你……”
二姨娘一见顾婠婠这个嚣张的嘴脸,立即忘了门外候着的壮汉,脸色又红又白,气得朝顾婠婠大声说道:“我可是你的长辈,你还想威胁我不成!”
“说什么威胁呢,我都没动手。”顾婠婠嗤笑出声,突然捏住二姨娘的下颔,冰冷的眼直勾勾的对上二姨娘,“我哥哥出事前为什么会单独见你?你们聊了什么,可以为我解惑么,二姨娘?”
闻言,二姨娘拿着的珍珠首饰突然滚落在地,‘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中显得突兀无比。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怎么可能单独见顾枭……”
二姨娘很不自然。
顾婠婠见她这样,越发肯定了她必定知道些什么,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哥哥出事也和她有着什么联系。
顾婠婠的手收紧,满脸的冰霜,“你还不说实话,非要我动粗是么?”
二姨娘吃痛,惨白着脸,想推开顾婠婠的手,却不想,平日里娇弱的人儿,此时捏着她的力气竟出奇的大。
“顾婠婠,你疯了吧,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快放手!”
二姨娘抬手想推打她。
顾婠婠松开她,冷笑。
“是啊,我是疯了,我哥哥死的时候我就疯了。所以我不是随便吓唬你的,为了我哥哥,我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的出来。比如现在,还在顾府呆着的那个小子,我完全不能保证会对他怎么样……”
“若我得不到一个结果,可怜我哥哥死的不明不白,我便让他去伺候我哥哥,你觉得如何?”
顾婠婠言罢,静静的看向二姨娘那张突然变得慌乱的脸。
“你,你想对霖霖做什么,他……他可是你弟弟,你不能伤害他!”
顾婠婠极力压制住心神,缓慢的坐下,“啧,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明明只有我娘和我哥两个亲人,其他人与我何干?”
二姨娘见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顾家人,搁在膝上的手死死捏紧,满脸的凶狠中夹杂着慌乱,“顾婠婠!你要是敢伤害霖霖,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可别说大话了,你能怎么不放过我?现在形势可比人强,我连顾强生都不怕,还能怕了你去?”
顾婠婠好整以暇的看她,“所以,我哥哥找你的原因,可以说了吗?”
二姨娘对上顾婠婠幽深的黑眸,阵阵寒意铺天盖的朝她袭来,她慌忙低下头,眼中掠过道道怨毒。
“我很忙,没时间也没耐心和你耗,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说,以后也不必说了。”顾婠婠垂眸,一字一句地说:“我会亲自动手,让你好好看看结果。”
“三,二……”
二姨娘倏然抬头,眼中的怨毒还来不及掩饰,一想到她儿子,她的心便被狠狠的提了起来。
偏偏顾婠婠又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她唇瓣嗫喏几下,出声:“顾枭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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