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发怒

苏青鸾笑道:“阿娘,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人家只不过是吃这么一口新奇,又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恶徒山匪,怎会如此不讲道理?”

当然,她虽然表面上这样若无其事地劝解杨氏让她不要担心,不过却没有把谢府之人那些刻意刁难和反复无常同家中泄露一丝一毫。

一则苏青鸾也知道轻重,这些大家贵族,很忌讳办事的人在背后讲究他们长短。到时候丢了生意还不是最严重的,万一哪个小心眼的暗中使绊子,她这个没权没势的没准还怎么吃亏呢;

二则那些刻意的打压为难,即便苏青鸾说出去,无论是苏广福或者杨氏都没有办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地反抗,说了也没有用,还让家中徒增烦恼让他们担心;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苏青鸾不想让家中人知道,这果子酱看似只是寻常吃食,但是里面却包含着沐行之那边的情报内容。

不过她自己也没有问得太详细,有道是好奇心害死猫,从某种意义上,无论沐行之那边想要做什么,苏青鸾预感都不会是什么小动静。

她虽然想要借助沐行之背后的势力得以让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有所保障,但是却并不想掺和到什么权利更迭的斗争漩涡之中去。

既然想要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有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就是——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少打听,知道的越少,越有可能脱离干净。不然好奇心太强,什么都想打听,就像是鬼片里面总想要去触发剧情的炮灰路人,这样一般来说都是死得最快那一批。

家里来了一个新的“小伙伴”,苏雪雁和苏玄鹤两个小家伙都好奇地哒哒哒跑出来围观柳芸娘。

“姐姐你好黑啊……诶唷!”苏玄鹤一句话没说完,吃了苏青鸾一击爆栗。

“怎么和比你年长的人说话呢?周夫子交给你的礼数都就饭吃了?!”苏青鸾没好气地训斥,随即看向柳芸娘,“很抱歉啊芸娘,我这弟弟很是调皮,嘴巴又坏,我们没有管教好他……”

柳芸娘连忙摇头:“这才几岁的孩子啊,调皮是正常的,我住在那窄巷子里面,好多七八岁的小孩子都上树下河,让那些街坊邻居很头疼呢。”

而另一边,苏玄鹤吃了一顿排头,不情不愿地同柳芸娘道了歉,不过苏青鸾一转过身去,他就向柳芸娘做鬼脸。

“阿姐,阿兄她对柳姐姐做鬼脸!”苏雪雁伸出白嫩的小爪子指着自家的调皮兄长明目张胆地告状。

苏玄鹤瞪了小丫头一眼:“小告状精!”

小丫头不服气:“我才不是告状精!柳姐姐是客人,对待客人要礼貌!”苏雪雁摇头晃脑,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然后转过头来寻求认同,“阿姐我说得对么?”

苏青鸾刚想要笑眯眯点头,便听到苏玄鹤用不屑的语气说道:“她算什么‘客人’啊,我叫一声‘姐姐’都算客气了。方才我听得一清二楚,这女子是过来给咱们阿姐当帮工的,也就是说,她是咱们家的下人,咱们是主人,不必——”

“啪——!!”

话音未落,只听清脆的一声巴掌,落在了苏玄鹤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

不同于之前那种有些无语的生气,苏青鸾此时此刻是真的十分愤怒。

杨氏打量了一眼柳芸娘,原本想要上前拦住苏青鸾,却被一直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苏广福拦住了。

不过杨氏这个没有完成的举动,柳芸娘倒是代而为之了。

她力气大,一把搂住想要再次扬起手的苏青鸾,使劲压住她不让她再动手,口中还劝着:“诶呀你这弟弟才几岁的孩子啊,你咋还和一个孩子认真上了?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咱慢慢说也就是了,何必这样大动干戈?更何况人家孩子也没说错,我就是来干活的呀。”

柳芸娘还真没有生气。

在她看来,虽然她和苏青鸾是朋友,私底下关系也不错,但是一码归一码,她既然是来干活儿,就不能摆出“朋友”的谱儿。苏家不把她当低人一等的佣人使唤那是人家厚道,她要有分寸,不能蹬鼻子上脸。

所以那句“孩子说得没错”是真心话,也是柳芸娘时刻给自己的提醒:守住分寸,不能过界,把人家给的情分当成理所应当的本分。

苏青鸾看向柳芸娘:“你的确是我雇佣来干活的,但你用的是自己的双手,正大光明自食其力,这并不应该是你低我一等的理由。”

柳芸娘表情十分感激,她叹了一口气“青鸾,有你这么一句话也就够了,何必打你弟弟呢?”

原本苏玄鹤被苏青鸾这么一巴掌给打得有些懵,愣在了当场,但是听到柳芸娘这句话反而醒过神儿来,梗着脖子叫嚷道:“你打啊!你再打啊!你打死我算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玄鹤一双眼睛里面也蓄满了眼泪,特别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苏青鸾伸出手指指着苏玄鹤的脸怒道,“你去学堂半天,就学了这种目中无人的‘礼数’?!”

苏雪雁这个小丫头很显然被阿姐这暴怒的状态吓着了,马上就要哭出来,被杨氏一把抱到屋子里哄了。不过在进屋之前给了苏广福一个眼色,让他看着若是有什么情况记得阻止一下。

苏广福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他和杨氏老夫老妻十多年,这点默契是有的。

“我没有说错!学堂的师兄们都多,我们是读书人,将来是要当举人做官老爷的,同那些下里巴人穷酸百姓不一样……”

“你放屁!”苏青鸾气得简直眼前发黑,“什么叫做‘穷酸百姓’啊?!生你养你的阿爹阿娘就是这样每天辛苦种地出摊子的‘穷酸百姓’,你是要看不起他们是么?!”

很显然,对于苏玄鹤一个只上了一两个月学堂、只有七岁的孩子来说,思维还是不严密周全的。

所以他很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为“成为高人一等的读书人”而洋洋得意的时候,自己辛苦种地的农民父母,还有每天为了家庭生计恨不得钻进钱眼儿的阿姐,都已经被他不自觉地打入了“低人一等的穷酸百姓”的行列了。

“我……我没有……”苏玄鹤有些心虚,“咱们家里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难道爹娘以前不是一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难道你阿姐我不是从最开始一点一滴开始赚钱?!这同你所说的‘穷酸百姓’有什么不同?”

苏玄鹤眨眨眼,也不梗着脖子了,也忘记委屈了,似乎在理清楚苏青鸾所说的话。

见弟弟不再顶嘴,苏青鸾也顺了一口气,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

“你那些眼高于顶的师兄有什么可得意可骄傲的?他们身上穿的,手上用的,肚里吃的,哪一样不是‘穷酸百姓’提供的?没有织布者纺线织布,没有农民种粮食种蔬果,没有匠人们制作笔墨纸砚,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苏青鸾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吃穿用度都离不开所谓的‘穷酸百姓’,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这种人就算是做了官,也是贪官,脏官,狗官!”

“大丫!”苏广福听到苏青鸾越说越让人提心吊胆,连忙出声打断。

苏青鸾深吸一口气:刚才她气昏了头,一时间有些口无遮拦了。环顾四周,还好院子周遭没有经过的村人。

苏青鸾看向柳芸娘,柳芸娘也知道苏青鸾最后那一两句话不能随便出口,于是轻微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苏青鸾瞪了一眼苏玄鹤:“知道错了吗?”

这时候苏玄鹤的小圆脑袋也耷拉下来了,像一只斗败的小公鸡:“我知道错了,师兄们说的也错了。”想了想,苏玄鹤突然抬头小心地问,“那我可以把阿姐的话讲给师兄们听吗?”

……你这小子是嫌弃咱家过得太过平静了是不是?苏青鸾有些无语地想到。

当然,她不能同苏玄鹤讲其中的原因,而且苏玄鹤也未必能理解。于是苏青鸾换了一个理由劝说他:“我训斥你,是因为我是你姐,而且你肯听我的;但是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哪里轮到你告诫他们?”

“可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周夫子说要‘不耻下问’的啊?”苏玄鹤十分困惑。

还是心思单纯的小孩子啊,说什么是什么……苏青鸾叹了一口气,怒气值也下降了一大截:“‘不耻下问’的前提是,对方愿意问不是么?如果对方没有来问你,你身为后辈却反驳师兄,怕是会让人不快。”

苏玄鹤点点头,再次说道:“阿姐,我知道错了,你莫要生气了……”

“错哪儿了?”对于弟弟的卖萌装可怜,苏青鸾不为所动。

“我不应该瞧不起农民和工匠,他们会种吃的,会做笔墨纸砚给我用,还有织布的,还有做其他工作的……”

虽然苏玄鹤的话说得还不是那么条理分明,有些颠三倒四,但是以一个七岁小孩子的水准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苏青鸾看这个弟弟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哪里有错误,而不是不服气或者应付,点点头:“既然知道哪里错了,去墙根那里面墙反省到开饭。”

苏玄鹤也没有任何异议,十分老实的面壁思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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