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陌生和熟悉

“当初我亲眼看着那个工厂爆炸的，然后我便陷入了昏迷。到底你是怎样逃离那个工厂的？”

“那个时候，我解脱了绳子，然后干掉了守着我们的几个爪牙，然后背着卿宝从工厂后门逃脱。很险，刚刚跑出最危险的爆炸范围，整个工厂就彻底被摧毁了。”

“……那你有没有受伤？”卿小诗知道颜色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那种惊险却依旧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回忆起那场恐怖的爆炸，她的头就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颜色看见她撑住头，紧蹙着眉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痛楚，便着急起来。

“没事，这是老毛病了。”卿小诗熟练地从包包里掏出一瓶药，倒出几颗就着奶茶喝下，“我曾经头部受过重伤，所以现在还会时不时地疼一下。”

“年纪轻轻的，别成为随身带着药的人。”颜色这才放下心来，“还是我这种经常锻炼的人身体好一点。我那个时候被爆炸的气浪掀翻，身上被灼伤了好几处，也只是将养了一个月之后就下了床。”

“你……你那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

“放心，卿宝被我护在怀里，没有受伤。至于我吗，我以前执行任务受过无数的伤了，比那次还重的伤不计其数。BK开除我也好，我也总算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卿小诗看着她淡淡的笑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是亲自和BK首领要的你的号码。我和他，这五年来一直有合作。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连请一个‘刃’的酬金都没有，但是他主动找上门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呵呵，我还以为他对我有意思才会帮我……呵呵，不要笑我想多了。因为在我身边的男人，要么对我的财势有所图，要么对我这个人有所图。虽然后来我付清了他帮我的酬劳，但是我到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从卿小诗提到那个人开始就停止了一切动作的颜色头也不抬的低声问道。

“因为，他说，我之所以帮你，只是看在一个人的面子上而已。我想过无数个人，都想不出这个人是谁。直到到昨天我去向他要你号码的时候，他那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竟然怔愣了五秒钟。”

“……”

“颜色，如果你忘不了他，就回去找他吧，这次，你绝对不会以一个‘刃’的身份在他身边……”

“我已经忘记他了。”颜色笑着搅了搅奶茶底部的果粒，“况且，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卿小诗点了点头：“我懂。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不适合。”

颜色笑笑，再不言语。

不知道聊了多久，这种完全放松的聊天对于卿小诗来说，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所以她甚至把卿宝暂时忘在了脑后，直到Kate来敲门：“，小少爷已经回家了。”

一种名为“近乡情却”的惶恐，在那一刹那席卷了她的全身。

“走吧。”颜色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总是要面对的，你不是很想见他吗？”

半个小时后，在颜色的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电视声音，卿小诗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玩具，不敢去开门。

“去吧。”颜色用眼神鼓励她。她发现，她比自己在过去这五年内任何一次遇到了大事件时都要紧张，握着钥匙的手心里全是汗。

“怎么不开门？”颜色终于等的不耐烦起来了，卿小诗刚要回答，从里面就传来了卿宝的声音：“颜色你回来了怎么不开门？快点进来！我饿死了。”

颜色做了一个鬼脸，以眼神传递给卿小诗“对，你儿子现在就这副德性”的讯息。

卿小诗深呼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旋转，开锁，开门，进屋。

这几个短短的动作变的那么长，当她终于看到横着躺在沙发上嚼薯片嚼的咔擦咔嚓响的卿宝时，她的眼里，顿时就湿润了。

他变高了，也变瘦了。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爱笑，将那个可爱的小酒窝露出来。现在的他，让卿小诗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还在那里黏糊什么？我饿死啦！~”

这种大呼小叫的语气，是她所陌生的，但是他吃东西时喜欢侧头的小习惯，是她所熟悉的；等不到颜色的回答，他不耐烦起来，蹭的站起身来，现出耳朵上一排亮闪闪的耳钉，是她所陌生的，而他眼睛依旧不离电视上上演的节目，那种专注的小神情，是她所熟悉的；衣服痞里痞气地挂在肩膀上也不拉一拉，这种邋遢，是她所陌生的，但是他走路的样子，却是她熟悉的。

就这样在得失感的边缘徘徊着，卿小诗的眼睛，渐渐蓄满了泪水。

“我说颜大妈，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啊，我叫了你这么久都还不动，我说你真该……”

后面的话，卡在了他的喉咙处，卿小诗静静地和他对视，手中的礼物包装，早已被汗水浸的湿透。

“我想，我本人的这个器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在死一样的寂静里，颜色说了这句俏皮话，却依旧没有缓和气氛，唤醒对视的两个。

卿小诗看着卿宝的眼里充满了惊疑，变换着光彩，站在原地看着她，像审视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用她最害怕的那种眼神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颜色，然后问道：“颜色，怎么会来我们家？”

噩梦成真。

卿小诗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着她胸口处汹涌的悲伤。

她的眼前，竟然浮现出尉迟玺那副悲伤的面容，想起他苦笑着说：“你真的变了，变的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而现在的她，总算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你为了一个东西追逐了很久很久，等到你觉得你的努力让你的胜利就在前方时，有人告诉你，你完全追错了方向。

她突然觉得很疲倦。手中的礼物缓缓滑落，跌落了一地的无言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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