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老人连忙叫两人起来,直说一应礼数都不需要,师娘在一旁也是点头,叫清平夫人着人去将外面的行礼快搬进来。
两人这般行礼,一来是对师父和师娘的礼数,二来也是告诉陈同光来人的身份,却是怕他二十年不见忘了长生老人的相貌,场面上尴尬。
陈同光先前就抬头看向了门边,只见长生老人进来就浑身颤抖,却也是太过激动。时隔二十年,陈同光终于再次见到了当年就走小儿子的恩人,自然心中感慨。又见长生老人和师娘面容分毫不变,只如往昔,自己却已然风霜加身,垂垂老矣,陈同光也是心中暗叹,武林高人果然不能以常理揣摩,长生老人的名头却是真实不虚。
见到长生老人,陈同光家老两口自然是起身相拜,还不等陈风崇和清平夫人起身,两位老人便一同跪在了长生老人面前,直呼恩人。陈同光一时哽咽,说道:“一别多年,老神仙依旧如故。当日某身陷囹圄,多谢老神仙出手相助,救我俊儿。陈同光今生难报,只求来生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长生老人武功通天,灵觉过人,陈同光夫妇甫一站起,老人其实便已感觉。只是这事儿实在是天大恩情,不受两人一拜也是说不过去,长生老人自己无所谓,只怕陈同光这辈子都是留有心结了。故而两人再拜,三拜之前才被长生老人拦住,双手虚扶,自有一股气劲从虚无中升起,将两位老人好生扶起,稳稳站住。
长生老人上前拉住陈同光的手,合颜说道:“老朽痴长几岁,妄称兄长。老弟若是不弃,你我兄弟相称便是。风崇乃是你生我养,你我俱是一家,太多凡俗礼数,却是显得疏远。”
陈同光一听长生老人要与他平辈相称,一时吓得不知如何自处。若是从陈风崇的角度来看,两人一个是亲生父亲,血脉亲情;另一个则是自家师父,养育廿载。生恩养恩,俱是如天一般,两人平辈,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长生老人不仅年纪要比陈同光大上许多,一应武功身份更是陈同光望尘莫及,万万不敢高攀。
长生老人倒是不在意这些,直接与陈同光夫妇想让者在一旁桌子做了,又是十分亲切,毫无高人架子,倒是叫陈同光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师娘也是拉着陈老夫人的手,一口一个“老姐姐”。叫得陈老夫人直道不敢,又是同坐一处。
一众长辈落座,弟子们自然是在一旁站着侍候,出了孙向景不住瞟眼看向桌上的桂花糕之外,其余几人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冒犯。
清平坊开业至今,十几年的光景,只怕也没有哪一天能像今日一般。陈同光夫妇俩不仅是清平坊往日招待惯的达官,更是清平夫人的公婆,一时直教坊中众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时失误,冲撞了两位,时候确实还不知道要遭到清平夫人怎样地惩罚。而长生老人和师娘,更是清平夫人一直挂在嘴边的长辈,据闻是清平坊开业之初最大的金主,更是传说武功通天,众人自然更是害怕得紧。
众人之中,也只有秀英够身份,够胆量,够水平招呼一应众人。只是秀英的招待自然万事都好,却是忍不住偷眼看向陈同光老两口,对陈老夫人不住大献殷勤,也是之前曾经听说,陈老夫人在两人之事上十分开明,当初差点见孙向景内定成了儿媳。秀英知道自己无论身份、地位、武功还是容貌,都不如孙向景出彩,但也自忖颇有些姿色,办事又是十分稳妥,或能博得陈老夫人的欢心,虽然没什么用,自己却是十分满足。
一时四位长辈,四位弟子坐立一处,清平坊至此迎来了开业以来最巅峰的时刻。
招待一众几位,清平夫人自然是十分小心谨慎,处处留神,事事亲力亲为,也是不想给难得来一次的公婆,已经真实不虚是“贵足踏贱地”的师父师娘住得不顺心。个中辛苦,也只有清平夫人和坊中众人知道。为了迎接陈同光老两口和可能到来的长生老人,整个清平坊几乎里外一新,一应之前招呼过客人的东西尽数换去,也是叫众人好生忙活了几天。饶是有清平夫人和陈风崇两个武功高手从旁协助,也是好不容易才赶在今早完成,总算是叫一众贵宾都好生落脚入住。
陈同光经过了最初的紧张,一时也是斗胆与长生老人攀谈起来。这一攀谈可是不要紧,长生老人的学识风度却是深深令陈同光折服,一时也是叫他觉得十分佩服庆幸,庆幸自己的儿子能够跟着这种武道上的隐士高人学习二十年,得到了极佳的传授。
师娘则是与陈老夫人相谈甚欢。她两人都是家中主母角色,也都是温润和善之人,相处起来自然是十分顺利惬意。加上两人一人为亲生儿子前来,一人则是为自家闺女站脚,如今陈风崇和清平夫人大事已定,两人自然对儿女方面颇有些要讨论交流的东西。谈话之间陈老夫人又是对师娘二十年容颜不衰,依旧维持着女人风韵最好的相貌表示惊奇,又是夸赞,言语间对自己的年老色衰颇为叹息,一时也是叫师娘很有感触。
二十年前,长生老人和师娘可算是江湖上的一对神仙眷恋。两人游戏人间,惩恶扬善,尽显侠士风范,又是伉俪情深,不知成为了江湖中多少痴男怨女羡慕的偶像。当时救下陈风崇之时,也是两人一同夜谈陈同光流放所住的客栈,亲手将陈风崇抱回家中抚养。
这二十年来,无论是长生老人还是师娘,都是真真长生有道,驻颜有术,形容长盛不衰,却是别说老夫人,就是清平夫人也在一旁看得眼馋。只是两人长生之术却都不是能够传授,也是叫众人遗憾。长生老人乃是因为内功高深,自身又已经近乎地仙,与之太和真人那位合阳师叔也相差仿佛,自然长寿不衰;而师娘的容颜不朽,却是因着她本身特殊,细究起来甚至于其身世来历都有莫大关系,自然不能与别人讲述。
不过师娘还是好心向陈老夫人传授了不少养生驻颜之法,个中理论,停在清平夫人耳中,甚至比长生老人往日传授的武道还要精深许多,简直是领先现世众人数百年,一应都是有理有据,确能帮助普通人驻颜延寿,也是道理深刻。
众人一时相谈甚欢,气氛也是逐渐活跃。孙向景对桌子上的桂花糕实在是念念不忘,一直眼巴巴看着,只看得师娘心疼他这副馋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叫他过去与一众长辈同桌落座,自是荣宠。陈同光和长生老人都是有些“惧内”,日常小事俱是对妻子一应尊重顺从,也不好多说,只看着孙向景在师娘旁边笑得合不拢嘴,不住伸手抓向馋了许久的桂花糕。
而另外一边,徐方旭等人侍候一旁的同时,也是小声交流着最近的情况。清平夫人这请来了师父师娘,就是有心将自己和陈风崇的事情定下,按照习惯风俗,却是应该有本家兄弟在一旁帮忙。理论上讲,连陈风崇在内,长生老人的一众弟子都可以算作清平夫人的弟弟。只是陈风崇是当事之人,孙向景又有些不太稳妥,清平夫人只得将此重担托付给徐方旭,请他代为履行一应指责。
而徐方旭出发之前,师娘其实也对他交代过一应事项,甚至应为他不曾经历过这些事情,将个中种种讲得十分透彻细致。清平夫人开口,徐方旭自然是满口答应,直叫师姐放心,自己定会将此事办得圆满。
众人也就这样一直聊到了晚饭,又是由清平夫人这边准备了极其丰盛的宴席,招呼众人落座。酒席宴间,师娘也是不吊清平夫人的胃口,主动提出明日摆上一场,就将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虽然因为时间仓促,自然不可能事事圆满,也不能叫两人就此完婚。不过大宋婚嫁,从来都是三媒六聘,两家也都不是小门小户,虽有江湖儿女的洒脱,有些礼数倒也应该遵守。
眼下正是应了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也是难得时机,师娘便提出定亲之事。陈老夫人更是早有此意,一应准备都是如师娘一般地充足,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明日便举行礼数,给两个小孩儿定亲。
一时清平夫人和陈风崇都是羞涩,孙向景又在一旁欢呼,坊中众人也是纷纷上前恭贺,又是叫夫人脸红万分,全然不似平日一般,真真是个为出个的大家闺秀。
事情既已谈妥,众人也就安心吃喝。清平夫人安排的菜色十分精巧,兼具了西北的独特风味和江南的精细制作,一时都是叫众人大快朵颐,加上陈风崇从旁进酒说笑,长生老人见识广阔,师娘和陈老夫人大方得体,孙向景和徐方旭一旁作陪,宴席间也是十分热闹尽兴。
宴席散去,众人一一回房休息。
夜空之中,一弯新月滴滴悬挂,冷光洒下,驱散日间燥热,带来些许清凉。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