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仙契
李天这一惊可真的是非同小可,脸上的汗‘刷’地一声就流了下来。他急忙游目四顾,但见不远处烟花队正在人们的簇拥下缓缓远去,不管他怎么喊叫,始终没有人回头往这边看上一眼。可是虎子,那个要命的虎子,却依然是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这时候的李天可顾不上再去想媳妇去哪了,他松开抓住护栏的手,想往人群那边跑,却发现手腕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他急忙回头一看,脑袋里就是‘轰’的一声。一只结满了冰碴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虎子那七窍流血的脸正从护栏下边缓缓地冒上来!
两个虎子?!可是......可是又岂止有两个虎子?!就在这一瞬间,李天忽然发现,自己前前后后居然出现了几乎是无数个虎子,他们全都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从前后左右向他慢慢地包围过来,而在护栏下方的冰面上,还有一个虎子正张弓搭箭,那支玩具箭头上的铁钉泛着慑人的幽光,正正地对着他的咽喉!
李天只觉得裤裆里一热,一股骚臭味顿时散发出来。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响声,双眼一翻,身体慢慢地软了下去。
东桥村村头,看花的人们跟着烟花队慢慢走过,李天的新婚妻子满脸惊慌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下子扑到口吐白沫浑身恶臭的丈夫身上,呼天抢地地哭喊起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身体健壮的李天怎么会突然间晕倒在地上,而且身上还被看热闹的人们踩得遍体鳞伤?只是她没看到,离开的人群里,张连义怀里抱着一块骷髅形状的石板正慢慢离开,他最后回头看了躺在地上的李天一眼,那种眼神的阴冷,居然让已经濒死的李天的身体又是一阵遏制不住的**!
“失火啦!失火啦!救火啊!快来救火啊!”远处,绚烂的烟花中忽然腾起一股冲天的火光,看花的人们顿时乱了起来。就在烟花队经过小桥头村村长李江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院墙外码放的几垛玉米秸一下子就着了起来。据后来人们的描述,这火着的非常奇怪,因为如果是烟花引着了玉米秸,那也应该是由小到大慢慢地着起来吧?可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那火简直是一瞬间就淹没了三四个玉米秸垛,还不等人们有所反应,大火已经爬上了李江家的屋顶。
虽说当时在场的人不可谓不多,大家也并不是不去努力救火,但是一来附近并没有足够的水源,二来这火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到最后,大家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将李江家的房子完全吞没。而尤为诡异的是,那么大的火,李江隔壁邻居家的房子居然是毫发无伤,就好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了火势,一点火星都没有落下。
喧闹的人群外,朦胧的月色下,通往张家庄的大路上,两个人影正无声地离去。周围的田野里,数十对绿莹莹的眼睛盯着这两个人影渐渐远去,然后,这些眼睛也倏地消失了。
小桥头村村长李江家在十六晚上被烟花引着了玉米秸垛,烧成了一片废墟,他的儿子李天也在看烟花时突发急病,差点被看花的人们给踩死,据说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白痴。不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而且还总是不停地喊什么‘有鬼,你别过来’,人算是彻底废了。
这消息第二天就已经传到了张家庄。作为同族,张家庄的人自然是感觉出了一口恶气,虽然不好明说,但话里话外却带出了一个相同的意思:这是报应,是虎子死得冤,回来找李家人报仇了。
可消息传到张连义家里,除了强子表现得有点兴奋之外,张连义夫妇却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唉!这家人也够倒霉的,以后这日子,可咋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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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也就是正月十九那天夜里,五爷爷去世了。
村里人都觉得奇怪,这老爷子看起来身体很硬朗啊!年初一大家去给他磕头拜年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着呢,怎么说去就去了呢?伤感之余,大家也没往别处想,人就是这样嘛,阎王叫你三更死,没人能留你到五更,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身体好坏,寿数到了,该走还得走。但张家庄有一个人却对五爷爷的死心里有数,那就是张连义。
那天在五爷爷家,当老人试图劝说张连义的时候,里屋忽然传出了一阵怪异的动静,当时张连义心里一动,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他知道,五爷爷单身多年,因为身体硬朗,一直不肯和孩子们一起住,而且老人一向正直,年纪又大了,屋里总不会藏着什么人吧?而大白天的,那种响动,又绝对不可能是老鼠什么的能够闹腾出来的。加上那种响动一出现,五爷爷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表情,张连义瞬间已经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五爷爷没有再回答张连义的问话,而是站起身,颤巍巍走进了里屋。就好像有什么默契一样,张连义也没走,反而又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上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里屋传来了五爷爷低低的絮叨声,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只听他的声音和语调越来越急,却又似乎总是被某种东西打断。最后,突听里屋传来‘咚’的一声大响,五爷爷的絮叨声戛然而止。过了不一会,就见他脸色煞白地走了出来,也不说话,就这么愣愣地看了张连义半晌,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里屋光线很暗,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张连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这才逐渐适应了里边的黑暗,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这间屋子不大,摆设也很简单。迎面墙根摆了一张小小的供桌,桌上靠墙是一个小小的佛龛。不过佛龛里并没有供奉佛像,只是用黄纸写了一个红色的‘仙’字贴在里边。那个字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所写,虽然那张黄纸已经十分老旧,但那个字却依旧鲜红欲滴,乍一看,倒像是刚刚用鲜血写成的一样,血淋淋的,虽然是在香烟缭绕之下,却并没有给人那种飘渺的仙气,反而透着一种血腥和诡异。
不过,这些倒也没什么,让张连义头皮发麻的是,就在那张并不太大的供桌上,围绕着佛龛居然摆放了六个跟那天五爷爷送他的小木人一模一样的木人箭手!这些箭手模样相同,姿势相同,但他们手里的弓箭却指着不同的方向,俨然就是一个防守颇为严密的小型箭阵。然而,按照这些木人的摆放位置来看,这里边很明显是少了两个。张连义不傻,他转念间就已经明白,那少了的两个,自然就是送给他的那两个。
五爷爷也不多话,他默不作声地走到供桌前拿起三支供香点燃插在香炉中,然后跪倒在地上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了一会,接着就把双手贴在胸前,闭着眼睛不动了。
张连义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敢说话,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直到香炉里的供香燃尽,老人这才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又从桌上拿起三支供香点燃递到他手里,声音低沉地说了两个字:“跪下!”
虽然只是简短的两个字,但此时五爷爷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神秘的气息,还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和力量,此时的张连义几乎都失去了思考的力量,他只是本能地听从着老人的指挥,很听话地举着供香跪了下去。
就听五爷爷用一种舒缓的语调说道:“仙主在上,仙奴长弓后世孙张永业(五爷爷的名字)叩上:永业无能,虽已竭力护持,却终不能使仙主稍作舒展。孙辈连义与仙主有缘,一旦破土,却将千年迷局打破,余氏雕冢,一夜之间毁于他手。是永业未曾领会仙主之意,时至今日方才引他入门,若是有误仙主之事,永业一人承担,当与后辈无干。遵仙主意愿,今日永业将仙契穿于孙辈连义,但盼仙主莫计前衍,也盼连义不负契约,能使我张家人丁兴旺、昌盛繁荣,也能尽快勘破迷局,使仙主达成心愿。”
说完抬手示意张连义焚香三拜,站起身将供香插入香炉,又指挥他在仙位前三拜九叩,最后,老人从供桌抽屉里取出一支小巧玲珑做工精致的弩箭,拉过他的手,在他的中指上轻轻一点,一滴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老人伸手指指佛龛里的‘仙’字:“连义啊,咱们的仙主与张家血脉相连,你要是想明白仙主的意愿,那你就在仙位上摁个手印,这仙契,就算是签下了。当然了,要是你不愿意签,我也不会强求,不过嘛,仙主能护佑我张家,却也能毁灭我张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回过身去看着门外,再也不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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