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在炎狱之底点亮灯火
昏暗的台灯在木桌上投下椭圆形的白色光圈。

桌后坐着一个人,正放松地把身体陷于软椅中,就着普通人连辨认脸部轮廓都做不到的亮度,毫无障碍地阅读手上捧着的厚书。

不管是白炽灯泡还是纸质书都是脱离了黄金时代的整体形象,更接近引擎被发现之前的世纪的代表产物。它们在短短四十年的黄金时代中没有销声匿迹,而是在无引擎可用、又或是不愿使用引擎的角落存活了下来。

纸质书依然有人偏爱,印刷厂也乐得赚钱,所以出现了精装化成为少数人收藏品的潮流,价格一度被炒得很高;白炽灯年年被当做气候变化的罪魁祸首痛批,在二三线城市都完全淘汰了,只剩边远山区会使用——无论哪一个,其实都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稀罕物。

而坐在(或者说躺在)软椅中的房间主人,如同身处室外般身穿一袭墨黑立领长衣,发型也极其普通和中性化,头上还顶着大大的贝雷帽和护目镜,要是不出声的话,旁人恐怕很难辨认他的身份,乃至是性别吧。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也确实不存在能让他开口的因素。

“…………?”

可是,他却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哼出一个鼻音,放下了手中的书,望向这个空间和外界的唯一接点——他的座位对面三米高位置的墙上,用来换气的脸盆大小的洞。

在圆洞的边缘处,有一小抹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污迹。他警戒地深吸了口气,把护目镜从鸭舌上方拉下来戴到脸上,整个人原地浮空飞了起来。

市民级能力引擎——[P.S.Y.],PersonalSysteme。

以及虽然刚才没有说,但贝雷帽下的中短直发,是在亚洲人中极其显眼而特别的白发。

这是长期持续使用引擎、长期在大量引擎包围中生活的表现——不,还有一条刻意被模糊化的重要原因。

“特装化……你也走上这条路了嘛,[banshee]……”

那声音却出人意料的沙哑,与其说带着嘲笑或感叹的意味,不如说是‘拖了那么久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单纯的……平淡的flag回收。

没有杂色的白发、中性的慵懒气场、厚重的大衣和帽子、沙哑低沉的嗓音、似乎与通贩货稍有不同的市民级念力引擎,还有以引擎名代指持有者的习惯,这些全都是极具识别度的特征,可是如果让他到【中央圆顶】街道上走一圈,几乎不会有任何普通市民能认出他的身份,而只会觉得遇到了个怪人——

“……嘛,本来以你来说,不玩特装才比较奇怪……太慢了、太慢了。”

但是,只要对此人所在的领域稍有涉猎,就肯定会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及不久后将要发生什么。

辉煌背后的阴影之一,【WildHunt】的同事和技术支持者,特装引擎用户、技师兼对策专员——A级英雄,【尘起霜降】... -->>起霜降】。

她的真实身份是在高中时期就利用课余时间独自开发出“特装扳机”,利用其强大的性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并在无意间让“特装化”这项危险的新技术泄露到全世界的神秘天才少女。

所谓的特装化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使用特定技术强行拆除或绕开引擎的安全限制器,使其能更加方便地进入功率直线上升的超负荷状态。世界上第一个特装引擎就是【尘起霜降】自己的[P.S.Y.]——当时她还只知道自己开发出的新技术有某些无法弥补的缺点,却不清楚具体有哪些、又到了什么程度。

普通的市民级[P.S.Y.]的效果和DnD中“法师之手”这一不入流法术差不多,是随处可见的生活辅助引擎,加装特装扳机后,一下子达到了可以托起好几个成年人、同时操作数个小物品的强度和精密度……而且在经过适应和锻炼后,似乎还可以变得更强,前景可谓是一片光明。

——然后,在正式用上自己亲手改造出来的特装引擎的第三天、把特装技术展示给师父看的第二天,【尘起霜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发和皮肤竟然在一夜之间变得苍白,就像是幻想故事里的吸血鬼似的,再也无法承受阳光直射了。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和她一样兴奋的师父早已把特装技术当作大有可为的新领域介绍给了所有引擎技师同事。通过那在场数千人之中的某人的手,大量特装引擎流入了黑市,全国犯罪率空前上升。

情商和反侦察意识都极端低下的她仅在管理局取得第一个特装引擎样本的第四天就被成功定位,原本已经作为散播危险品的犯罪嫌疑人登上了【WildHunt】的处刑名单,预计当晚就能住进太平间了——可就在此时,一个(自称是)她的同班同学的人却站出来为她担保,让她以成为特装引擎对策专员为代价,从处刑中苟活了下来。

那个同班同学正是【魔法少女mira】,时年17岁,已然是具有话语权的A级英雄。

“……去见见故人吧。”

【尘起霜降】抬起握成拳的右手,对着通风口慢慢张开成掌。那本来只有脸盆大小的圆柱形洞竟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向上下两边掰开似的,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扩大成了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椭圆。她压了压贝雷帽的帽沿,慢悠悠地穿过“杂货铺大门”飘了出去。

即使对其危害了如指掌、甚至亲身体验过,也依然无法轻易地弃之不用——和具体个例是否特装化无关,这正是所有引擎共有的特征。

失去了健康、失去了名誉、失去了师父、失去了朋友,甚至连父母赋予的名字都失去了——在末日后那么久,依然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黑色风衣之中、习惯性地蜗居于无迹可寻的角落里的苍白少女,却似乎变成了一潭沉默的死水,再生不出仇恨之类的激烈感情来。

当然,就连住在不远处的恩人米拉都疏于问候的她,是不可能因为“合作过很长时间又分别了很长时间的同事终于到【中央圆顶】来了”这种蹩脚理由就离开自己的安全屋的。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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