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也就只有赤珠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晓得。
掳走她那人武功着实高强,能在数十僧兵和太元子的围攻下撑住片刻,更受天人师一掌一刀不死,生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便着实不同凡响,打昏赤珠时叫她没有丝毫感觉,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一昏就人事不晓,再睁眼就瞧见灵渊苦苦守在一旁。
瞧见赤珠苏醒过来,灵渊也是着实松了口气。虽是先前太元子为赤珠瞧过,确定她性命没有危险,可始终她昏迷不醒,灵渊就一直担心非常;这种担心,多少有些杞人忧天的意思,却也是当局者迷,情深意重的表现。
神志一时恢复,赤珠就觉得左边脖颈隐隐作痛,也不懂得装腔作势,也不懂的作伪试探,直接就“哎哟”一声,才听得灵渊连忙开口,道:“你先躺着别动,我这就去请医僧来。你被高人打晕掳走,多得天人师和诸位高手齐出才救你回来,便是那人下手太狠,可能伤到了你的骨头。”
赤珠原本就不是大家小姐,练飞天舞的时候吃够了人世间的苦头,只痛呼一声后便也觉得无妨,才连忙道:“我没什么事儿,就不必惊动大师前来。是谁敢冒犯老师天威,在明行境中将我劫走?好大的胆子,那人被老师拿住了么?”
灵渊闻言苦笑,暗道赤珠对天人师倒是真有信心,已经到了某种接近迷信的程度,便也一五一十,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她知道,连带着将无生老母真经的秘密也说了,说完才看着赤珠躺在**发愣,也晓得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接受的。
好半天,才听她轻轻开口,道:“老师说我瞧过老母的真经?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摇了摇头,灵渊也是对赤珠这粗枝大叶的性子无奈,只道:“天人师只说你能领悟那经中奥妙,倒不曾说起个中细节。想来既然是无生老母手书真经,叫天人师都那么看重的,只怕也很有些不同,你应该有所记忆……若是记不得了,只怕是被类似虚皇师尊的手段,抹杀了记忆罢!就别多想,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赤珠闻言也是着实苦思,好半天才疑惑着开口,道:“明行境中,经典无数;我连启蒙识字,都是靠着佛经,便是这么多年,读过的经书着实不少……不过要说不同么……的确是有一本《弥勒救苦经》,似乎与别的经书不同,读起来很有些趣味,便像看话本一般,瞧见经文就有图卷在眼前一样,小时候我最喜欢这本……”
这番话听得灵渊一惊,便是赤珠还不曾真实体会过虚皇师尊的手段,便不知道她此刻所描述的,只瞧见文字,脑海中就能生成图景的感觉,很像是虚皇师尊的奇门之术。才是一本正经的经书,教人清心寡欲,向善学好还来不及,哪里会生出什么话本一般的图卷来,叫一个小丫头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所谓“弥勒救苦经”,似乎也与这一次三元大会,萧太后拿出来作为比武彩头的《弥勒上生经》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有这两本经书同出一源,乃是由萧太后也就是无生老母,亲手写就的可能。
正想着,就听见屋门一时被人推开,才瞧着舍利弗面带疲惫地走了进来,脸上呈现出天人师才有的表情,显然也是听见了两人先前的对话,这会儿也不多空话虚言,直接道:“赤珠瞧那本《弥勒救苦经》,的确是老母亲手写就;与此经相类似的,还有如今在虚皇手中的《弥勒下生经》,以及三元彩头的《弥勒上生经》。”
晓得这会儿是天人师借尸还魂,借用舍利弗的身子前来此处,灵渊便也将面前这和尚直接当作了天人师,便道:“这经书何等要紧,大师为何要给赤珠去瞧?我听着太元子说,东海有不少人折损在这经书之下;若是赤珠单日无甚领悟,岂不是要白白丢了性命?”
天人师闻言便是摇头,只叹道:“老衲哪会将此经给赤珠瞧?这本经书原不属老衲所有,而是寄存在修罗神处;桃源乡破灭之后,老母才将这经书送来老衲这里,却是比不得先前那八本藏得妥当,才叫赤珠幼年好动,无意中翻出……这便是因果缘分,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
灵渊听他说便是一怔,道:“大师这话叫我费解,修罗神又怎会有无生老母——哦,是了,想来这些经书,原是与那《修罗宝典》,一道落入他手中的!”
天人师点点头,道:“老母传下正经二十四卷,老衲、虚皇和修罗神各有八卷;桃源乡破灭,修罗神遭劫,才将他那八卷真经,分别藏在了老衲和虚皇之处,叫我俩各持一十二卷。先前为着将赤珠从虚皇手中换回,老衲便舍了一本《弥勒下生经》送去东海,与虚皇手中那本《上生经》相聚,以此向他显示诚意,才得换回赤珠平安。”
自从那天看见深埋地下的“渡世法船”之后,灵渊就一直怀疑萧太后的头脑不是十分清楚,怀疑她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思绪之中,已然被某种不太妥当的理论所迷惑;这会儿听天人师和虚皇,竟为着这几本无人参透,害人不浅的经书大费周章,甚至以此作为交换,便着实觉得好笑,才无奈道:“我既不信佛,也不信道,更不懂什么无生老母,便真不明白大师的心思。只是这事儿怎么说都该是绝密,那群人又怎会晓得内里,特意来掳走赤珠?”
天人师闻言也是摇头,脸上的忧虑变得愈发深刻,道:“这就是一件奇事了。赤珠虽然领悟《救苦经》,可那领悟原本拿不出来作为参考;掳走赤珠之人,要么已然得到《上生经》与《下生经》,得到赤珠就能拼凑《弥勒降世真经》,要么就是只听见风言风语,并不懂得其中奥妙所在,以为赤珠能够讲解真经奥妙,却不知她根本不明白各种就里。”
转头看向赤珠,灵渊便也见她满脸疑惑,才听她道:“老师所言极是,我并不记得那经卷的内容,也不能描述其中的奥妙。其实时隔这么多年,当年的往事早已模糊而无法想起;若非今日之事,我都快忘得干干净净,便真帮不上忙……”
只听天人师遗憾长叹,道:“领悟真经之事,别人既不能帮忙,也不能从中获益。否则赤珠领悟了经卷,老衲为何不向她求教,多得一门武功,以此力压虚皇?老母这真经,谁领悟就是谁的,旁人谁也拿不走,谁也套不出;便如那《修罗宝典》一样,老衲与虚皇都有全本,可谁也不曾领悟了真意……”
暗想着天人师也与萧太后一般,有些疯疯癫癫而痴迷于某种理论,灵渊便也不想在此事上与他纠缠,只道:“这些都不要紧,赤珠原本也不想练什么功夫。或者就请大师将这番高论,公之于众,好叫那些歹人熄了心思才好,莫要再来寻她的麻烦。否则她莫名读了本经书,什么好处都没有得着,还成天里叫人惦记,便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儿,更有无穷烦恼!”
天人师似乎是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在舍利弗脸上很不明显,才道:“那些人已然离开明行山,老衲也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你别瞧先前你俩独处,周遭却还有几双眼睛盯着,若是真有人对赤珠下手,只怕顷刻间就会被联手拿下,自然无妨。”
这话直叫灵渊一惊,连忙朝四面八方瞧去,便只见赤珠这屋子简单朴素,再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也不知天人师所谓的“几双眼睛”,这会儿究竟在何处。其实闻听此言,灵渊心里也真有些不痛快,便是赤珠的安危自然要紧,却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成日里被人盯着,即便得了安全,似乎也不太妥当。
正要抱怨,灵渊就瞧见舍利弗的神情骤然一变,再不是先前那般苍老模样,而是变回了寻常样子,一时听他说道:“奉老师法旨,着赤珠从即日起搬入明心禅院居住,由我与两位师弟确保禅院平安。”
赤珠已经习惯了天人师借尸还魂的把戏,眼瞧着舍利弗瞬间变脸也不觉得惊奇,只心中**漾起一股欢喜,想着终于能与灵渊朝夕相处,不必再瞧几位比丘尼的眼色,她一时间痴痴笑了起来,只瞧得灵渊也是汗颜,才听得舍利弗严肃道:“你俩青年才俊,自该感念老师天恩,严守明行境的规矩,不得有任何僭越礼数之处。老师此番决定,乃是为确保赤珠平安,也免得灵渊挂念,却不是为叫你俩破坏规矩。”
有些事情,即使说得再严肃,再认真,也难免叫人往歪处想,便是舍利弗这一番话,说得灵渊和赤珠都是羞臊脸红,只得低声称是,实在不好说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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