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人心叵测少年茫

姜映明见灵渊这般,也不动怒,只一挑眉头,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原本就晓得龙虎真人通晓《黄庭大洞剑经》的;先前传授你内家心法的时候,便是故意扣下了两句,就是为着试探他的心思。他既然能够将这内家心法传授给你,便是心中坦**的表现;反倒是你现在的举动,叫人费解。”

灵渊听得明白,想得清楚,这才晓得是姜映明是故意传了残缺的内功心法给自己,用来试探龙虎真人的心意。虽是不晓得他到底怀疑龙虎真人什么,灵渊倒也乖觉不敢多问,只叩首道:“我私下得了武功,未向姜叔禀报,原是有罪!实在是龙虎真人传授我内功心法之时,曾嘱咐我不得外传,我怕此事影响两家关系,这才有所隐瞒!姜叔慧眼如炬,我愿受一切惩罚。”

玉书在一旁听着,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到灵渊身边,小声道:“你说什么?真人前辈传授你华存内功心法?他为何会有我《黄庭大洞剑经》?你又为何不早早与我说明?”

姜映明听着玉书说话,就晓得灵渊没有将此事说给他,便道:“都说了这是刻意试探龙虎真人的手段,与你们两个小子都是无关。既然是我安排,你又何错之有?起来,快起来!”

玉书拉着灵渊起来,只觉得他浑身瘫软,后心已经汗湿,着实吓得不轻,又听姜映明道:“当年师父为着创出三宝剑法,曾以《黄庭大洞剑经》,换取龙虎轩辕的武功精要。四十年前,武林剧变,三派分崩离析,倒也还有不少传承留下。大洞剑经有内功三品,凡三十六层;龙虎真人手中,应该是有其中两品;至于轩辕宗么……说不得还完整留着剑经原本,也不稀奇。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玉书被姜映明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父亲,这武功心法,乃是门派存续根基,最是要紧,外公怎会……若是龙虎派和轩辕宗都有我们的武功,我们华存山庄岂不是着实危险?”

姜映明看向玉书,脸上似笑非笑,道:“危险?有什么危险的?华存乃三派之首,我一人便能力克两派掌门;只要我一日不死,华存便一日没有什么危险。师父当年以大洞剑经换取两派武功精要,虽是立下誓言,不曾传授给我;可这三宝剑法,却是灵渊正在修炼,自有分教。所谓门户之见,虽是立下了武林几百年的规矩,却也约束了武林几百年的发展。师父深明大义,主动将其破除,乃是好事,深谋远虑,自然没有什么危险。”

玉书能够明白姜映明的意思,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又要张嘴说话,便听姜映明继续道:“至于说武功心法,不过是纸上文章而已,外流便外流了,也不见龙虎派和轩辕宗谁人真去修炼了。莫说武功,就是四书五经,圣人格言,穷究天地道理,存世流传千年,又有几人真能领悟了?人世间尽是凡俗,又有谁白日飞升?你不用管别人,只练好自己的功夫便是了。”

说着话,姜映明也不管玉书能不能懂,而是看着灵渊道:“这等道理,你应该是能够晓得的;若是他还转不过弯来,便由你跟他说清。再上乘的武功,也要有合适的人来修炼才有威力;经文心法摆在盒子里,可不会自己飞出来对敌。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以你为饵,试探龙虎真人?”

灵渊一凛,连道不敢,又道:“姜叔自有考量,非是我所能揣摩的。灵渊不敢多思!”

姜映明点点头,叹道:“告诉你倒也无妨,也该叫你心安,才见我明人不做暗事。这原是天下动**,大乱将至,我疑心正道之中,出了奸细,才叫消息走漏得这般快!十六年前,镔铁之国大举来侵,便是我们这边,出了细作,泄露军机,令我们几番折损了人手,自是叫我如今,不得不防。你身世特殊,乃是桃源乡之人,龙虎真人见了你,必定无法严守心神。要是他心中有鬼,便不会传你武功;而要是他坦坦****,见你内功心法有缺,自会为你补全,还我师父人情才对。如今看来,龙虎真人大事不糊涂,并无异样。”

灵渊点头称是,心里却是发寒,想起龙虎真人那一句“姜映明疑心太重,连他自己都要信不过了”,对比眼下场景,便觉有理,暗想龙虎真人的疯言疯语之中,说不得也有些真话,只是自己当时不曾听懂,非要事后才见端倪。至少他对姜映明的这一句评价,是没有错的。

姜映明见灵渊神情缓和,便又说道:“你别怪我心多,也别怪我心狠。我不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类推辞,只告诉你此事非比寻常,马虎不得,便非要你冒些风险,做些牺牲了。如今你立功归来,我还要赏你,待你受完三十军棍,自然晓得,还有好处。”

灵渊点头称是,玉书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是所受到的冲击太多,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姜映明见他懵懂,便觉无言,只是暗暗叹了口气,又是挥手,道:“先下去吧。”

灵渊拉着玉书告退,两人一路小声说着话,便也朝罗师兄所在走去领罚。片刻之后,薛琴心走了进来,道:“我见玉书和灵渊去罗鞍那儿了,师兄罚了他们挨板子么?”这“罗鞍”便是罗师兄本名。

姜映明喝口茶,点头道:“小惩大诫,给个教训,也是规矩。”

薛琴心一旁坐下,倒没有开口为两人求情,只道:“始终他们年纪还小,师兄要罚也要有个分寸,别打坏了他们就是。轩辕宗一行人我已经安排他们住下,就在我的院子旁边。不过我看他们这一次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哩!”

摇了摇头,姜映明道:“龙虎真人避世不出,并无野心;轩辕老鬼却是一直要与我争个高下,来者不善也算不得稀奇。这一次大乱将起,他连自家女儿都派出来了,便可见得他的心思。”

“师兄,可不单是昭如;我看着那十几个人里,着实有几位登堂入室的好手,更有两个内家高人,不可小觑。他们这一趟千山万水,招摇过市,除了示威露富,只怕还有展露底蕴的意思,是非要与我们争执了。”

姜映明轻笑一声,道:“老鬼跟我争了一辈子,自然不会放弃眼下的大好机会。一旦战火重燃,纷争再起,朝廷征召我等,事后自要论功行赏,再行加官进爵。十六年前,那轩辕老鬼自持玄门正宗,不愿与官家军士联手,遇事能躲则躲,以为保全门下实力,战后再与我们争雄;却不料朝廷直接给下官阶诰命,叫我华存山庄崛起,反倒他一无所获,偷鸡不成,还蚀把米,自是心中不服,一直憋着股气的。”

对于当年的事情,薛琴心也是着实了然,只是身为妇道人家,着实不好插手男人们的事情,便也不谈,只道:“只是我看轩辕宗此番来人,的确有些门道;特别是昭如那姑娘,这些年更有进益,竟是要比练武二三十年那些弟子还强些,体内真气充盈,隐约摸到了登堂入室的门槛。我们玉书只怕比不过她,又是对她有些意思,搞不好要吃亏,就叫我担心了。”

姜映明笑笑,道:“温柔乡原是英雄冢,这个道理颠倒不破。你只道玉书留心那姑娘,却不知姑娘也在暗暗留神玉书。小辈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搀和了。也不见得就是轩辕宗的姑娘拐走了我儿子;说不得还会反过来,玉书左右了昭如的心念也难说。更何况还有灵渊那小子帮衬着,自有机变,你还怕玉书吃亏?”

薛琴心闻言眉头一皱,随即抚掌,作恍然大悟状,当下起身,大步上前,站在姜映明面前,居高临下,喝道:“这是要玉书出卖男色哩!师兄,你倒是轻车熟路!当年你我初识,你是不是也使了这等手段?”

姜映明心中叫苦,连忙道:“师妹这是哪里话!我只是看玉书和那姑娘有情有义,才这般说,却与当年你我之事不同。师父那般疼惜我,纵是……嘿嘿……咱俩这缘分,原是一早注定的。”

说起薛岳修,薛琴心也是眼中一黯,道:“爹要是还在,你我何必这般劳神……他当年用大洞真经作为交换,创出三宝剑法,却也未得圆满,称不上是绝顶武功,反叫本门功法外流……唉,要是三宝剑法圆满,你我自然无忧;如今总有灵渊那小子天赋异鼎,只怕也难以力压众人……”

姜映明看着薛琴心,摆出一副不合他年纪的嬉笑模样,道:“师妹,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马骡。我们都老了,该做的做到,也就是了。我晓得你疼惜玉书,到了恨不得令他十全十美的地步;然而你我凡人,所能做到的,始终还是有限。”

薛琴心叹了口气,有些萎顿地坐回椅子上,沉默良久,道:“看来师兄要开始教玉书一些真东西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便不好多说什么……师兄,你知道么,你严肃认真说出来的话,大概都是不能信的;反倒是在玩笑之中,很有几分真心实意。你既然看重玉书,我便放心了。”

姜映明一愣,道:“师妹这话说得,难不成我是个伪君子么!哈哈,哈哈……”

薛琴心只看姜映明一眼,随即笑出声来,眉眼间说不出的柔和,这便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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