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承受住天人师一掌,掳走赤珠那人就很有些本事;挨了一掌还能站稳,他的功夫便已经算是顶尖,只要不遇上姜映明这一层次的人物,行走江湖也是百无禁忌,寻常官府都不需要放在眼里,便也该是个人物。才叫这会儿天人师、太元子和灵渊都暗暗猜测,想这人究竟是谁。
明行境乃是天人师的老巢,自然是防备森严而高手众多;这人掳走赤珠的时候,便有十几名武道有成的僧人惊觉追赶。只是因着先前僧侣失踪,天人师座下高明弟子都被派出去坐镇四方,这些僧人虽是有些功夫,也比不得天人师亲自灌顶那几位,才一直苦追不上,到这会儿才将那人围住。
那人被僧人们围住,倒也不显得惊慌,只转头看一眼急急赶来的天人师等人,便将赤珠像是个麻袋般扛在了肩头,空出一只手来顺腰间扯出兵刃,原来是一柄短粗厚重的匕首。只瞧着刀刃上光华流转,便晓得也该是一柄神兵。
匕首入手,这人便是朝着前方猛冲而去,便见得刀光闪动而棍影纷飞,十几件兵器一时朝他身上招呼而来。他却是不闪不避,只靠着蛮劲生生抗下那些刀兵,不时以赤珠做人肉盾牌挡住些要紧的攻击,竟也在十几人的围攻里游刃有余,不时还刺出一两刀试图开路,只可惜一次次被僧人们猛挡回来。
便只在这一时三刻,天人师等三人便也追及此间。直瞧着赤珠浑身瘫软而人事不省,就叫灵渊的心里像是着了火一眼,挥手扯了神兵在手就要向前,却又被太元子一把拦住,听他说道:“此间高人众多,轮不到你出手。那人功夫了得,你小心误伤了赤珠。”
说着话,太元子也是转向天人师,笑道:“大师在此,弟子不敢偷懒。就请大师为我压阵,由我会一会这大胆的贼人。顺便也请大师做一个评判,瞧瞧你我两家首徒,究竟孰高孰低。”
太元子这话说得十分圆滑,也有些讨巧意思。便是这会儿要紧处是将那人留下,比斗胜负高低原本不甚重要;一众人出手之时,天人师就要防备着那人暴起逃脱,其实承担了更重的责任,却叫他说得轻轻松松一般。不过这一安排也是着实妥当,便有天人师这一尊大高手坐镇,寻常人断难从他手中脱逃,自要比太元子或者灵渊稳妥许多,便也见天人师微微点了点头。
轻笑一声,太元子便是信步朝前走去,步伐间自有着某种规律,一应地闪开了刀来枪往的险峻战局,叫众僧人不必因他到来而刻意留手,才好生将那贼人困在了阵中。轻轻挥手,太元子那青丝一时无风飘动,才听他聚气丹田,朗声道:“阁下功夫过人,自与寻常贼蠹不同;若然亮出身份,只怕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又何苦为难个可怜姑娘,叫自己落入这般险境?”
那人周身上下都裹在黑衣之中,连脸上都蒙了黑布罩子,遮住了全部的身形,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会儿他闻言不答,却也晓得太元子不好对付。先前中了天人师一掌的他,受赤珠拖累原本就已经左支右拙;这会儿太元子亲自出手,更有天人师在一旁虎视眈眈,便叫他心中也有些着急,只扛着赤珠就持刀朝太元子刺去。
太元子见状无奈摇头,晓得劝不动这人放下屠刀,一时间便也须发皆张而发梢灵动,数不清的头发朝那人周身要穴刺去。面对着暴雨梨花一般的发丝,那人竟是不躲不闪而执意持刀行凶,只将手里那一柄匕首刺向太元子右腰肝脏要害,全不顾那些发丝不比弩箭威力要小。
由太元子出手对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那一头青丝如臂使指,灵动非常,比之寻常刀兵的变化更多,出手也不受拳脚招式的距离限制,便不容易误伤昏迷不醒的赤珠,不会被对方以赤珠的安危挟持。然则对方无视自己的发丝,也着实叫太元子愣了一愣,便不知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真能扛住自己的发丝刺穴,还是不晓得这头发的厉害。
下一刻,太元子的疑惑就有了答案,才发觉自己的发丝刺中对方的身体,就像是刺中了一块钢板一般,不能寸入分毫,便是无功而返。太元子的头发,灌注真气时,连盔甲都能刺透;捏起一缕来,甚至能在生铁上写字,就不是普通高人所能抵挡,才晓得这人练就了不俗硬功在身,内家底子也着实不错,才能抗得住他这一招。
轻叹一身,太元子微微侧身躲过那人刺来的匕首,探手就是朝着他肩头的赤珠抓去,还不等碰到赤珠的衣角,就见得那人原地转过半圈而一时避开,只将另一边肩膀摆在他掌下;他便也顺水推舟而画掌为抓,五指牢牢扣住那人的肩头,指节发力就要将其肩胛捏碎。
灵渊看得心急,这会儿却惊觉身旁的天人师并掌为刀一时高高举起,只趁着太元子抓住那人就一掌劈下,凌冽的掌风激得灵渊后脊背发凉,才堪堪擦过太元子的身子,将他的头发都斩落许多,一时朝那人头顶卤门砍去,这就要将他的脑袋当西瓜一般切开。
然而敢闯明行境抢人的,自然是很有些本事。肩头被太元子捏住的瞬间,那人就低吼一声而身子一紧,只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肩头之上,叫肩膀比另一边粗壮了些许,才有一股真气一化为三,从他的肩井穴、肩贞穴和肩髎穴激射而出,分别刺向太元子的拇指、虎口和掌心。那真气顶破血肉,细如针尖,势如飞矢,凌冽非常,便逼得太元子忍不住“哎哟”一声,猛地松手撤回手臂,只甩一头秀发去绕那人脖颈,却不料天人师的掌力后发先至,白白砍断了他不少头发,叫那人乘隙脱逃而出。
回头怒看一眼天人师,太元子这会儿也真有些生气,只道:“大师与这贼人,原来是一伙儿的!全不是为着赤珠,乃是要引我出手,将我斩杀哩!”
话虽这样说,太元子倒也手不闲着,当即随青丝一道朝前推出两掌,却见那人又扭身将赤珠挡在两掌之间。他这两掌乃是存了杀心,出手并不曾留情,这会儿收力便是不及;一旦打中赤珠,太元子自然能将赤珠的扯回来,只是灵渊要不要筋脉尽断的赤珠,就是一个着实要紧的问题。心念转动,太元子也是手臂一斜,两掌打偏,擦过赤珠的身子,一掌按在那人后背,一掌打空掀翻了两名僧人。
论内功论掌力,太元子自然不能与天人师相比;可被他贴身打中一掌,那人也绝不轻松。只在这一瞬间,他就觉得后背被蛮牛冲撞了一般,才叫他扭腰斜肩也卸不去这股力道,脚底下又是一个不稳而踉跄。
天人师眼见徒弟被太元子掀翻,这会儿也来不及生气便又是乘机出手,手成刀做一个劈砍的姿势,隔着几丈便准准落在那人肩头。顷刻间,那人的肩头就像被大刀砍中一般,黑衣顿时破裂而皮肉骨骼一时碎开,这会儿整个肩头都是血肉模糊,那一只手也无力下垂,手中的匕首脱手坠地,刺入山石中三寸不止,稳稳立住。
先前天人师隔空一掌,原是在奔跑中不便发力,又是怕隔得远伤及赤珠,才不得以收了几分力道;这会儿他稳稳站定,力从地起,又是看准了空当,这以掌刀便是威力非凡,隔空都比太元子贴身厉害,一出手就是废了那人一条胳膊。
一手勒着赤珠,那人便已经再无手可用,又是肩伤处皮肉骨骼尽碎,经络血脉迸断,鲜血横流不止,便是痛彻心扉,直叫他身子都有些摇晃,脚步却依旧稳健,只趁着太元子松一口气,扭腰便是一脚朝他提来,腿脚如软鞭巨蟒一般,拦腰就给了太元子一下。
即使是虚皇首徒太元子,也不曾想到对方能挨自己和天人师一掌一刀,还能出手,便也真大意了一瞬,向后撤已然不及,只来得及将两手交叠挡在腰眼位置,这一刻就觉得手背传来一阵巨力,压着他手心贴上腰眼,紧接着猛猛撞上肝脏,推着肝还要往腹腔深处撞去。
强忍着肝尖儿破碎疼痛,太元子也是学天人师一般扭转手腕,而将一手手心向外,猛扣了五指就将那人脚踝抓在手中。也不用他多说这么,这边的天人师便又是举起了一掌,正要挥下将那人腿脚斩断,就骤然感觉到身后有异物呼啸而来,只扭腰朝伸手信手一劈,就顿时被一阵血雾糊了满脸,连带着一旁的灵渊都收牵连,顷刻间两人就在血雨中浑身湿透。
到这会儿,灵渊才瞧见飞来的不是他物,而是一名半大的沙弥少年;便是天人师这一掌分金断玉,早已酝酿了浩大的内力在手,一时遭偷袭来不及细瞧,竟一掌将自己的徒孙顺头顶一劈两半。眼睁睁瞧着那尸体血肉纷飞,脑浆和内脏泼洒空中,便真叫天人师和灵渊都一时愣住,连带着那边的太元子也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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