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天气极好,就连航班也十分准时。
容骁拿着自己的机票和身份证件,顺利登机。
和陆念一来到S市之后,他其实很少有机会单独出门。平时无论他去哪里,陆念一基本上都会陪着。
偶尔他自己在家的时候,大概也就在园区附近走一走,不会走太远,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长期劳累,所以更多时候,他都呆在家里,像是笼子里的一只鸟儿——
但也仅仅是看上去像而已,区别是鸟儿是被人缚住了翅膀,而他却是自己折断了羽翼。
陆念一很好,在日常生活中总是肯迁就着他,可是越是如此,容骁便越是内疚,甚至是惶恐!
她是对他很好,但是,容骁自己并不值得,他也配不上。
他是个累赘,只会不断的拖累她的生活。
所以,躲到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对两个人都好。
容骁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问空姐拿了幅薄毯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
一夕间,有人朝着他走来,是一个小女孩。他仔细一看,才看清,那是小时候的陆念一,手上还拿着容陵刚刚给她买的天使魔法棒,走到他跟前来:“你不要老是跟我妈妈去告状……”
池容为了在容家能够站稳脚跟,所以对继子容骁很是笼络。再加上女儿是捡来的,随便打骂也不会心疼。
所以容骁一告状,陆念一就准没有好日子过,不是被打骂,就是被克扣零花钱!
少年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看你小,不惜的理你!”
小姑娘的眼神里都是愤愤不平,又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劲儿:“你要是敢告诉我妈,我就去告诉你爸,说你抽烟喝酒打架……”
池容虽然不堪,可陆念一到底也不是没人撑腰的小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容陵对她都十分宠爱。
陆念一通过亲测得出结论:只要她哭唧唧的在容陵面前控诉一番,容骁一准会挨揍!
可是,小小年纪的孩子,就已经懂得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了,她跑来找容骁讲和:“不过我是不会告诉爸爸的,你也不要去告诉我妈妈。”
她还把自己手里的魔法棒给他:“以后,我们就化敌为友了!”
容骁接过那个浅粉色的塑料棒棒来,笑着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又是那句话:“看你小,不稀罕理你!”
她其实也没多小,就比他小几岁而已。
只是小时候在福利院里呆太久了,那儿的条件很不好,所以人有些营养不良,看起来就瘦瘦小小的。
站在人高马大的少年跟前,病弱得像是一只小猫。
池容解释说孩子从小身体不好,吸收能力差。容陵特意请了著名医师给她会诊,制定各种营养食谱给她,把她喂养得胖乎乎的。
被精心养育的女孩子,身体除了横向发展之外,纵向也一直在长高,甚至在身高上一度逼近了容骁的身高。
她伸手比划着两人的头顶,说:“我马上就能超过你啦!”
容骁对此嗤之以鼻:“不可能!又不是只有你会长高!”
容陵在旁边看着他们笑:“一一长到一米七几就够了,再高就不好找男朋友了。容骁还要再长高一点,长到一米八九的样子吧……”
容骁勾了勾唇:一米八九配一米七,刚刚好。
他不喜欢娇小玲珑的萝莉,喜欢一米七几,脚踩着高跟鞋,妩媚漂亮的姑娘,要是一一能够长到一米七几,一定会特别漂亮!
容骁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舍不得挪开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深深知道以后,等她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仇人,势不两立!
突然浑身颠簸了下,容骁的头撞到了舷窗,整个人清醒过来。
广播里传出来空姐柔和甜美的声音,安抚大家:适才飞机遭遇气流,没有大碍,请大家无比放心。
容骁抿唇,转过头看着舷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沉默不语。
漫长的旅程,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航班在波士顿国际机场降落,容骁又回到了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应。
好在他没有行李,不需要拿什么东西。只有一个人,轻车简从,到了机场外,打车去了市区。
容骁暂时还没想好回来做什么,只想着离开她,让她一个人可以生活得轻松一点。
从出租车上下来时,人有些迷茫,站在街头有些不知所措。
容家的一切全都没有了,包括他的钱和房产,全都归了池御所有。他身上带的钱也不多,所以低头进了一家小旅馆,准备先休息一下,隔天再出去找工作。
小旅馆的条件不是很好,尤其是冬天,保暖设施几乎约等于无。
容骁坐在空****的屋子里出神,他身上还穿着陆念一买给他的外套,稍微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
他轻轻搓着手,忽然想:要是他贫病交加,那么即便死在这里,或许也没人知道吧?
世界这么大,如果一个人刻意躲着一个人,也的确是可以躲一辈子的。
即便一一知道他回了波士顿,也未必能精准找到她——
也希望那个傻丫头能清醒一点,别找他了。
她在S市一切都好,身为圈子里的金牌经纪人,手中持有繁星娱乐的股份,每年都有大笔的分红进账,完全可以生活得很好。
而且,她身边从来就不缺优秀的男人!
无论是才貌双全的莫医生,还是还是她身边的男同事,都比自己这个病歪歪的男人要优秀得多。
容骁越是想,就越是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他早就应该这样了!
隔天一清早,容骁刚刚洗漱完,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不由愣住:才住进来,怎么就有人过来拜访?
门外,陆念一又伸手在门上捶了两下。
门一打开,男人看到她,顿时变了脸色,随即下意识的去关门。
然而已经迟了,陆念一已经伸腿用力拦住。容骁昨晚上有些没睡好,身体也大不如前,根本拗不过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挤了进来,登堂入室。
陆念一往里走了走,四下打量着他栖身的小房间:很干净,但是很冷。
她身上厚厚的羽绒服外套不脱,也完全不会感到冷。
“你又来干什么?”
容骁看着她,蹙起眉头:“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你也答应了的……”
虽然他知道,那天她只是没听清他的话,随口敷衍了句,但此时,却仍旧被他拿来当借口:“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陆念一置之不理,就在他的**坐下来。
床铺已经被他收拾好了,墨绿色床单铺得格外平整。硬板床,即便她坐下去,也根本没落下什么痕迹。
陆念一看着他,缓缓道:“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
容骁问:“你还想怎么样?”
“你这件大衣是我买的”,陆念一抬手指了下,然后道:“脱下来还我,既然分手了,就脱下来还我!”
容骁的神色微变:不止是他身上的这件大衣,还有他的羊绒衫,衬衣,内衣,全都是她买的。
这段时间,他没工作,吃吃喝喝,还有去私人诊所做复健,全部都是她在花钱。
她要和自己算账,显然不会只讨回这件大衣——
如果她愿意的话,此时完全可以让自己不着寸缕!
容骁眉头微蹙:真是丢人,被一个女人追债追到波士顿来,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容骁感到疑惑:他也才来波士顿,就算陆念一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的,除非——
容骁忽然低头,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腰带。
他曾经在她身上安放追踪器,推己及人,陆念一也极有可能这么做。
陆念一微微扬起下巴来看着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小伎俩是否会被人知晓。她就是这么做的,也从来没有担心容骁会知晓。
她早就猜到他有朝一日可能会离她而去,所以早就做了打算。
容骁有些无奈的瞥她一眼:“疯批!”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说她,陆念一的疯劲儿一上来,的确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只不过,容骁这样说她,有时候是讽刺的语气,有时候是讥笑,这次却是无奈!
他拼命的将她推向繁华的彼岸,她却舍不得他这一叶孤舟,不顾一切的朝他飞奔而来。
“好啦,别闹了”,陆念一站起身来,给他整理了一下大衣的拉链,像是撒娇似的,道:“你说你好好儿的跑出来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虐待你呢——我刚好这两天休息,可以陪你出去玩玩儿,玩儿够了我们就回家吧。”
容骁推开她的手:“你不应该找来的……”
“可我已经找过来了”,陆念一索性伸开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凑近了他的脸:“你要是不跟我回家,那我就辞职,留在波士顿陪你——反正,我不要和你分开!”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皮草外套,挂在他身上时,皮草绒绒的贴在他的脖子上,有些发痒——心也有些痒!
女人,尤其是心爱的女人,情话绵绵时,的确很令人招架不住。
陆念一现在从来不介意自己的嘴巴甜一点,他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的好时光,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来互相伤害互相撕咬——
余生里,她只希望他们可以和和睦睦,相亲相爱。
他走了,她就去找他。他不想跟她回去,那她就留在这里陪着他。
只要两个人能够相守在一起,无论是在哪里,都没有关系的。
陆念一抱了抱他,又说:“你不能留在这儿,这里真的太冷了,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你和我回S市去,接着做复健,大约明年初春,你的身体就可以复原的!”
她说到这里,索性靠在他的身上:“到时候,你就可以养活我了!”
容骁看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话!
他现在活着,可也仅仅是活着而已,身体虚弱得根本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他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更遑论养她。
容骁试图挣脱她,只是没能成功,只能苦笑了下:“对你来说,养活一个废物——还是一个从前对你百般伤害的废物,很好玩儿是不是?”
陆念一抬头看着他,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乐意!”
声音虽然很轻,语气却极其坚定!
两人对视,陆念一的神色里无形中多了几分坚决:“我就陪你在波士顿呆一周时间,然后你就和我回S市去!”
容骁蹙眉:“我若不呢?”
陆念一勾勾唇:“我肯定有办法让你答应的!”
现在,已经不能凡事都由着他了,不然他迟早会把自己给作死的!
“反正,你别想着跑!”
陆念一说完,往前凑了凑,踮起脚来去吻他。
他个子高,该死的是这时候还不肯屈就她。她没穿高跟鞋,费力的踮起脚来,也就能吻到他的下巴。
可气的是男人此时竟然还在不停推搡着躲闪,陆念一索性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人往**带。
女人一旦固执起来,力气一样大得惊人。
再加上容骁一直放水的缘故,两人很快滚落到**。**又凉又硬,陆念一像是一只长臂猿,手脚并用的攀在了他身上。
她像是有些不高兴,尖利的小牙齿不断的啃咬着男人,又痛又痒。
容骁忍不住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你是不是属狗的?”
然而,他马上看到,陆念一的脸上全是泪水,眼睛也是红红的,泪水不断涌出,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哭什么?”
他问,同时伸出手去给她拭泪。他的手是凉的,她的脸庞却带着她的体温,是热的。他觉察到这个温差,有些讪讪的缩回手:“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陆念一忽然打断他:“可是你抛弃了我!”
容骁扯了扯嘴角:“那叫为你好!”
“可是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陆念一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些失神:“你如果走,我一定会不开心——你也知道的,但你还是走了!”
容骁沉默了会儿,才道:“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谁离不开谁。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没办法离开一一,可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养病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是也一样熬过来了么?
一一离开他,只会生活得更好。
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也完全可以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陆念一别过脸去:“我没有办法习惯!”
她将脸埋进他的枕头里,肩膀一耸一耸,不断抽泣着。
容骁伸手过去,本是想安抚她的,可是半路上,却又突然停住:“你都没尝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能习惯?”
陆念一没理会他,也没有动。
容骁轻轻叹息了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片刻之后,陆念一往他怀里凑了凑,口中含混不清的说了一个字:“冷……”
她刚刚下了飞机,定位到他的具体坐标之后,就过来找人了。现在感觉很困,也很冷。
男人身上的体温虽然稀薄,可是靠着他,也仍旧能感受到丝丝暖意。
陆念一窝在他的怀里,温顺得像一只猫儿:“容骁,我们明天去看看父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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