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晨霭霁霁,光明如丝。
穿透黑夜而来的白昼,似出浴的少女,温柔、清纯、明净,扫尽空气中沉闷与不安,带给大地无限生机与明媚。
静坐一夜的人群,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却又在刹那间怔住。
琴音,不何在何时已停!
弥漫着清香的帐内,竟呈出冷清与空幽。
人们还没来得及思索是何原因,下一刻,呼吸乍紧。
“醒了就起来,还想赖到何时?”冰裂玉碎的嗓音,如烈火卷过平原,周围的空气突然就鲜活了起来,变得温暖变得和润,显示出自然的气息。
而那个少年,正低着头,看着怀中被拥着的女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挑,勾起一缕浅浅的笑意,面色柔和,琉璃色的眸子里流淌着丝丝纵容与宠溺。
原来,那个安睡半宿的女子已经醒!
此一刻,在座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同时,又意识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音医与绿衣女的关系!
一想到音医有喜欢的女子了,人人心头划过一丝莫明的失落。
“小没良心的,小气!”一声娇滴滴的嗔语,将浸入沉思中的人群思绪接回,众人再瞧,便看到绿衣女子已坐起,她轻倚着少年的肩。
经过半宿休憩,她竟出奇的恢复了,面色红润,红唇粉嫩,水**滴,明眸如月,黑色的眼珠像育在水中的黑宝石,亮晶晶的。
美人如花,笑若春风,依在少年的肩头,白衣配绿衫,恰如一副画,美得让人不忍破坏。
当然,那是旁观者的感觉,当事人则很没道德观的将和谐打破了,只见白色一晃,竟丢开了绿衣,移开了数步,自顾自坐到一边儿去了。
“睡饱了赶紧的将你用小命换来的东西拿来,难不成还让我严刑逼供?”再次坐下的水啸,没管旁人的目光,清清冷冷的视线盯着又准备粘过来吃自己豆腐的女色狼。
唉—
没意思啊没意思,才过半晚就变脸了,真太不好玩了。
迎上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女子无比幽怨的飞个媚眼,慢腾腾的挪动:“你都知道那是我用小命换来的,还凶人家,我好可怜哪,好歹人家是女孩子家家,你就不能温柔些么,人家……”
这家伙哪时成了老头的传人?或者是老头不讲卫生随地小便,被这丫踩着了,所以粘上了他那不良毛病?
一个冷颤,水啸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秀眉一竖,眼刀狂飞;“你还好意思说?之前你怎么就不想一想,堂堂牙楼少主竟以身涉险,弃你满族于何地?若就此香消玉殒,牙楼无数人又将以何颜存世?你对得起你的家族么,对得起那些为你提心吊胆挨日子的人么?”
牙楼,少主?!
正作壁上观的人,脑子里嗡的一响,心中咯噔几响,有什么东西就此断裂!
牙楼,神降最神奇的一个家族,至少还没人看到过真正的楼主,可现在,那个隐秘家族的少主就站在他们眼前,这,真的么?
有些呆滞的目光,唰唰一晃,就晃向了绿衣女子。
被揭**份,玉紫幽也不恼,风华万千的站起来,笑咪咪的向惊愕的人群回飞了一个倾倒众生的美眼儿。
移步,袅袅娜娜的坐到水啸身边,抬手,将一只小盒子放到小桌几:“这,便是收集来的东西,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巴掌大的小盒子,表面涂着绿色的漆,散发着草木的气味,外形很平凡,若丢在路边,只怕也没人想去捡,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让人生不起动手的**。
盒子挂着把很小巧的锁,匙圈悬在锁上。
瞟瞟人,水啸半晌无语,也再不忍心去责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她无权干涉玉紫幽的行动,只是心疼而已。
她知道,玉紫幽必定进入到了常人难以涉及的范围,那地方必定是危险万分,唯恐入定时无意识的露出不该露出的气息与声响,才接连三个月都不敢合眼。
也因为如此,她一时竟没敢动盒子,里面的东西是牙楼以命为赌注去拼来的,装着最大的秘密,一旦打开,所有的一切都将明了。
平静的心,涌上几分忐忑。
玉紫幽静静的坐着,一改随性的形象,体现出大家闺秀的端庄淑良的好修养。
其他人看着盒子,亦无言,牙楼收集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那里装着的是真相,可此刻他们竟没勇气去揭晓。
静,落针可闻,人的呼吸重与轻,急与缓,也异常的清晰。
过了一刻,水啸缓缓的将盒子移到自己膝头,小心的开锁,启盆,她开盒时,略略的挪了挪身子。
五侍伸长脖子,他们发现,自家公子刚才挪身竟是阻止人偷窥,另一边么,有绿衣女子挡着,也看不到,这一下,五侍无论如何也望不到小盒子里的东西。
开锁开盒,水啸的眉心微不可察的蹩了蹩。
盒内装着截得很小的纸片,最上面一张写着简短的三个小字:初一,响。字,竟也是绿色,跟盒子与玉紫幽身上的气味相同,都是草木清香味。
那竟是以草木汁代墨而书。
眉心一跳,水啸的瞳孔微缩。
掂起第一张,第二张,仍是简短的三个字,只是时间不同,写着:十五,响。
几乎在见字的同时,她手背上的筋微不可察的鼓了鼓。
旁人并没有看到她的异样,他们看到的人面色如常,唯有轻蹩眉心,似在沉思而已。
在几百双眼睛的默默注视中,水啸一张一张的往下翻,下面的纸张上的字数有相同,也有多也有更少,最少的仅只有一个字,其字迹亦各不相同,可见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约摸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她总算翻到底,将字纸重新装回,合盖,默默的转手还给一直沉默的玉紫幽,无声地闭上眼。
正在沉思着着玉紫幽,无言的收起盒子,看看众人,瞧瞧闭目纠结着的少处,数度欲言,终是什么也没说。
华仪的心一沉,眉间眼角隐隐现出忧色。
其余人亦自两人不寻常的行为中察觉出的事态的严重性,俱是一凛,个个心头狂跳不息,整个帐蓬内的气息在眨眼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沉默。
不知该问什么的人们,选择以无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气息越来越凝重,人心越来越寒凉。
半晌,闭眼的人眼睫毛抖抖的展开,琉璃色的眼缓缓的睁开,眸子里什么也没有,平静得像一池井水,波澜不惊,只是眼神看起来极为深幽,像黑洞一样,透着几分寂冷与幽暗色。
明里暗里偷窥着的人,看到她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眼神,心头大骇,心跳如一只惊惶的小鹿在乱撞,心口被撞得生疼。
启眸,水啸淡淡的扫巡左右,轻按额心:“各隐世世家可有人来探窥前因后果?”
华仪等人眼珠子一动,视线一转转向一抹绿色,关于对大陆动态的了解,牙楼自称第二,自来无人敢称第一,现在他们也一致认为,最了解隐世世家事态发展的人自然也非牙楼莫属。
其实,论起来,九方学院才是消息最灵通之地,不过九方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滴水不漏,从未将消息灵通这一点拿去显摆,反而为众人所不知,也仅只有九方真正掌权者与最重要的几人心中有数,而此刻,心中有数的华仪,自然不会干出卖自己的事。
因为华仪装傻卖呆,其他人是真的不知,全体人的目光理所当然的是看向了玉紫幽。
“隐世世家一直有关注这边的异象,想来人应该已经在路上,按时间与路途来算,大约在最近几天内可相继抵达这里。”玉紫幽微微顿了一顿才细声细语的回答。
她自己深处山脉中,为防走露藏身形迹,鲜少与外界联络,才自山脉深处归来又急急的赶过来,也还没与牙楼人分析各方信息,也还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
抹汗,水啸无语,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最近几天,那是三五天还是七八天呢?只怕等他们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今日哪日?”她自北溟至此,只顾扼着时辰点与抄近道赶路,不记得具体时间了。
“七月初六。”响亮的声音,很整齐。
竟是异口声。
自然而然的嘣出日期,众人的目光中划过紧张。
完了,来不及了!
心里一个咯噔,水啸暗中大惊失色,她那一惊,就算控制的很好,一张俊脸也禁不住有刹那的失色。
全神贯注留意着一举一动的人,个个心中一个“咯噔”,心弦在同一刻被拉紧,身体的僵硬度直线上升到接近石头的冷硬程度。
丫丫的,真是倒霉,竟摊上这么个大麻烦!
可以撤脚丫子么?
想到眼前的情形,水啸直想撤脚丫子闪人,瞧到身边的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蹩眉:“牙楼已仁至义尽,你回去吧,赶紧召集所有隐探撤离,犯不着再拿命去赌。”
最重要的消息已挖到,后面的事只能算是善后事宜,都是小事,以身犯险,不值得,再说,她还等牙楼的人通知其他隐世世家赶来接这个烫手山芋呢。
“牙楼已全部撤离,我是最后离开山脉的一个。联络隐世世家的事交给我,牙楼会知会赶来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玉紫幽露出一丝颇为无奈的笑容,平静的飘身玉立,袅袅娜娜的飞向门外。
绿色闪晃间,草木味远去,一出帐,人如绿鹤,转眼杳杳无踪。
当绿色自视野消失,水啸回眸,只是,她的话,却是让人如遭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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