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探险队被断崖阻挡,一筹莫展之际,竟发现在山壁上出现了一道乌黑蜿蜒的蛇影,长度不下数十米。岩壁上生满了青苔和各种植物,满壁浓绿掩映,更显得那条长蛇朦胧诡异,仿佛是个幽灵。由于离得远了,也看不出究竟是蟒还是蛇。
随队的一众缅甸武装人员,都惊得跪倒在地,口中不停念诵佛号,对着山崖拼命磕头。
玉飞燕也觉吃惊不小,她抓起望远镜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阵,方才恍然大悟,她告诉众人用不着惊慌,岩壁上的蛇形黑影根本就不是蟒蛇,而是在成群迁移的红蚁。
原来野人山地势环合,四周绵延起伏的山脉多为太古时期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产物,气候终年恒定不变,通常的热带风暴难以波及此地。但是今年来自印度洋的这股强热带风团,猛烈程度为近几十年来所罕见。如此恶劣的气象变化,自从被预测出来之后,便引起了世界各地的广泛关注,根据气象分析,缅北野人山地区也将受到狂风暴雨的侵袭。此时热带风暴带来的大雨即将来临,骤雨会使平静低洼的河道变为湍急迅猛的洪流。
反常闷热的天气,已使深山老林里的生物有所察觉,数以千万计的红蚁正被迫迁移到高处,以避免蚁巢遭受灭顶之灾的厄运。原始丛林中的红蚁数量多得惊人,虽然名为红蚁,但周身乌黑,仅尾部带有一点朱红,体形最大的接近人指,小者也如米粒一般,密密麻麻地聚为队列爬壁而上。人们站在远处望见,自然会将其视作长蛇。也许早在千百年前,就曾经有人目睹过这一神秘的自然现象,所以才会留下这些令人难以琢磨的离奇传说。
虽然玉飞燕告诉众人,崖壁上的蜿蜒黑影并不是蟒蛇,但包括Karaweik在内的缅甸人,完全难以理解丛林中的红蚁竟会主动迁往高处躲避暴雨,都认定了那是长蛇借着蚁群显身,人人噤若寒蝉,个个面如土色。
玉飞燕告诉众人,在热带丛林中生存的红蚁,又称信蚁。它们可以在觅食或行军的区域留下信息素,每次远距离迁移都有固定路线,等到天气好转,便要原路返回崖底,重新修造被暴雨冲毁的巢穴。看红蚁聚集的数量之多,甚是惊人,可以断定周围数十里内,应该不会再有规模如此庞大的蚁群。既然曾有人在幽灵公路的隧道入口附近,目击过这一自然界的生物奇观,那穿山的隧道必定离此不远。最后她又从身边取出一根金条,让通译告诉众人:“谁能找到进山的入口,我手中这根金条就是他的了。”
司马灰还以为她玉飞燕能有什么笼络人心的特殊手段,敢情也是属程咬金的,老是那三斧子半,一点新招没有。不过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缅甸人虽然对野人山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但更是些要钱不要命的悍匪,在巨大的利益**之下,先是慌乱了一阵,就在队中首领的喝令下分别去崖下搜索隧道入口了。
在探险队筑篱式的搜索下,终于发现了幽灵公路的隧道入口,但洞口顶部已经彻底崩塌,散落下来的大量岩石封死了去路,看迹象似乎是由于炸药爆破。大概是美军在撤离B线公路隧道的时候,为了封锁危险区域进行了多次爆破作业,所有的洞口都被炸塌了,再向前根本无路可走。
不过还是有几个经验丰富的缅甸武装人员,在信蚁爬动的断崖侧面,找到了一条被茂密植物覆盖着的隐秘深谷。谷口**的岩层上,还保留着描绘关于大群野象死亡情景的原始岩画。山谷内部幽深曲折,湿气更为沉重,两侧的参天古树盘根错节,头顶难见天日,只有些许透过浓密荫翳间隙洒漏下来的细碎天光。
Karaweik祖父留下的记录中,不仅完全按照古图描述了象门内部的地形,还记载了与之相关的一件事情。据说在英缅战争时期,曾有一位英军上校,指挥着部队在野人山附近作战。由于英军武器装备精良,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敌人。在追剿残敌的过程中,上校在原始丛林中遇到了一头年迈将死的野象。他部下的印度士兵贪图野象象牙,当时就想开枪射杀老象,但上校久在印缅等地活动,深知山中野象的习性,没有让印度军卒轻易开枪惊动野象,而是带人悄悄跟随其后,要看它的踪迹究竟落在何地。
原来缅甸野象有种习性,每当一头大象临老衰弱之际,往往自有感知,届时便会独自离开象群,孤身前往深山。一直走到祖先埋骨的石窟里,然后就伏在累累象骨上不饮不食,静静等候死亡的到来。
相传缅甸野象的墓穴,最古老的甚至有上万年历史,洞中的象骨、象牙堆积如山。象牙制造的精美工艺品,在欧洲各地深受贵族喜爱,价值不菲,这位英军上校知道只要跟住老象的踪迹,很可能会找到象群祖先埋骨之地,那就等于发现了一个无穷的宝藏,所得可远不止两根上品象牙这么简单。
这位英军上校当时利欲熏心,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缅甸野象的族群观念很强,它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守卫祖先埋骨之地的秘密。而且野象似乎也都知道,象群自古就遭到人类的猎杀,其根源就在于象牙宝贵,所以它们选择的坟墓,都是深山老林里最危险的区域,足以使任何跟踪者有来无回。
结果这位上校督率两百余名印度兵卒跟踪老象的足迹,进入了一条非常隐蔽的山谷。他们历尽艰险,终于在山谷深处见到了两侧被榕树藤葛覆盖着的无数天然洞窟。那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年前,雨水渗入石灰岩山体,溶解了松软的岩石雕刻而出的天然洞穴。山洞里面冷风呼啸,深邃幽暗的洞穴四通八达,在山腹内交织成了一张绵绵密密的喀斯特地形网。各个洞窟不仅宽阔异常,更有无数象骸象牙重重叠压在其中。
英军上校惊叹之余,只能用猛犸洞窟来形容眼前所见。虽然成堆的野象骨骸中,绝没有冰河时期的猛犸巨兽,但唯有猛犸体形之庞然,才得以形容这片奇迹般宏大的洞窟。此外他们还发现,在猛犸洞窟的尽头,连接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型裂谷,从地底涌出的迷雾,浓得好似化不开来,当时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
上校虽然没让部下进入裂谷,但深山里危机四伏,除了毒蛇恶兽,还充满了古老的诅咒,最后这支部队几乎全军覆没,那个为首的英军上校也殒命其间,仅有的几名幸存者连半根象牙都没能带出来。此后再去的探险家和投机者也大多是有去无回,所以这条山谷历来被看作一片禁区。
姜师爷判断,这条山谷很可能就是古地图中描绘的象门,史迪威公路的走势基本与其相似。由于美军在隧道里进行施工的过程中,无意间贯通了野人山大裂谷的边缘,使得地底雾气侵袭,造成了大量人员失踪和死亡,才不得不放弃206B线公路。而象门的尽头,同样应该直插野人山腹地。能抵达深山裂谷的路不止一条,皆可殊途同归,但无一例外都很危险。
如果现在通过爆破手段炸开206B线隧道入口,绝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成功的,姜师爷自恃探险队全副武装,而且经验丰富,与其纠缠于相对安全稳妥的幽灵公路,不如冒险进入猛犸洞窟。他也是老谋深算,先让司马灰和罗大海二人在头前探路,并安排钻山甲盯着他们俩。玉飞燕也同意如此安排,便点指唤来三人,又命手下给司马灰他们分出两柄猎刀,用以防身,另外还配备了两盏手提式探照灯和信号烛。
钻山甲是个四十多岁的关东汉子,脸上有道刀疤,短胳膊短腿,身材粗矮敦实,为人沉默寡言,脾气不太好,总是阴着个脸。他自知走在前边很是危险,但既是打头的发了话,也不敢不从,便没好气地催促司马灰和罗大海:“你们俩兔崽子听好了,走在前边都把皮绷紧点,给爷爷打起精神来。”
司马灰和罗大海本来有意落在后边,听了玉飞燕的布置,心想:“你们探险队里的成员个个武装到了牙齿,又是草上飞又是钻山甲的,怎么好意思让我们这伙残兵败将走在前边冒死探路?”但又一寻思,“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既然注定要给人家当成炮灰去蹚地雷,走到这一步想不去也是不成,趁早就别多说了,免得更加被人瞧不起。”于是各自抄起了家伙,没精打采地向前挪动脚步。
向着山谷深处走了一阵,地势变得逐渐开阔,但高大的乔木挺拔入云,稠密的树冠紧密依偎,在半空里组成了一道巨大的绿色帷幕,完全遮蔽了天空,地上藤蔓丛生,错综复杂地牵绊在一起,许多地方都是寸步难行。由于终年难见日光,所以低洼处的积水里,散发着一股腥腐刺鼻的恶臭。
丛林底部全被一层轻烟薄雾所笼罩。通常的雾气,可分为平流雾、上坡雾、蒸气雾、辐射雾这几种类型,到了山地丛林或是有死水淤积的区域,更可能出现有毒的雾状瘴气。然而至今没有人能够解释,野人山巨型裂谷中的迷雾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而且经过探测,这些从地底涌出的云雾并没有毒,也不会使人致幻,恐怕只有死在雾中的人才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虽然难以分辨附近的薄雾,究竟是山间湿气产生还是由地底涌出,但雾的出现,标志着从这里开始,已经踏入了真正危险的区域。
司马灰和罗大海忍着口气,在前边披荆斩棘,穿过山谷内茂盛的丛林渐行渐深。罗大海回头看见钻山甲跟在十几米开外,才恨恨地说:“玉飞燕这贼妮子心太黑了,如今咱们落在她手里,真他妈是武大郎遇上潘金莲——凶多吉少了。”
司马灰黯然道:“至少武大郎还有他兄弟武二郎给他报仇雪恨,我估计咱要死在这儿,连个给咱收尸上坟的人都没有。不过事到如今你就想开点吧,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呀,谁让咱们倒霉呢。”
罗大舌头早就瞧探险队那伙人不顺眼了,他先是乱骂了一通,又往后头看了看钻山甲,估摸着对方离得不算近,应该听不见自己说话,就低声问司马灰:“司马,你瞅瞅跟在咱后边那位,我怎么看他那么别扭呢,你说咱俩参加缅共人民军这些年,杀人爆破的事究竟干过多少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咱说什么了?还不就是忍着?可你看他一盗墓的,无非就偷偷摸摸挖几座没主家管的绝户坟,再顺便欺负欺负棺材里的死人,又算什么本事?他凭什么装得这么深沉?”
司马灰也向后瞄了一眼,告诉罗大海可别乱嚼舌头,看那位钻山甲绝对是个会家子,你瞧他两条胳膊又短又粗,肯定是掏窑、打洞、钻烟囱练出来的;还有那两条罗圈腿,长得跟弹簧似的,在盗洞子里头一蹬,嗖的一下就能蹿出十多丈去;你再看他那一身的肉膘,估计闷到古墓里不吃不喝半个月也饿不死他。这位钻爷,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挖坟包子而生的盖世奇才。
罗大海有些不信:“你说的这是人还是土耗子?”他说着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可这一看吓了一跳,险些将脖子闪了,他赶紧招呼司马灰回头去看,只见身后空空如也,一直跟在后边的钻山甲不见了踪影。
司马灰和罗大海心中吃惊,如果钻山甲刚才无意中陷到树窟泥沼中了,肯定应该有点动静才对,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俩人谁也没注意后边的钻山甲到哪儿去了。
这时二人听到树上似乎有巨物蠕动,立刻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并将手提式探照灯射出的光束往上照,就见钻山甲的身体竟然孤悬在阴暗的半空中。他脸色难看已极,五官扭曲,似乎口不能言,只有又短又粗的四肢还在竭力挥动挣扎。
原来在他们身后十几步远的高处,有条水桶粗细的乌蟒,蟒身缠在一株古树树梢上,绕了数匝。它自上而下,探着比斗还大的蟒头,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吸气,竟将走在后边的钻山甲从树下吸到半空,又活生生吞入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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