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柯尔文刻意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在一个不引人怀疑的、绝对自然的状态下，然后偷偷转动眼珠观察蝙蝠侠的神情。

那个男人依旧看起来非常冷峻，就连嘴唇都比之前抿得更紧，完全看不出有开口过的迹象。之前给予柯尔文的空间被尽数收回，他开始加快速度进行瞄准和身寸击——直到一根被刻意削尖的木棍自身后当头劈下。

布鲁斯.韦恩抬起胳膊，利用臂甲上的倒刺将木棍卡住，紧接着，一个绿油油的小丑脑袋从木棍后边探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趁乱跑到这里的，但他显然旁听很久了。

“batsy，你真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怎么能只顾着和小柯柯打情骂俏就忘记老友了呢？明明我们认识得更早啊！我却从来没有从你那张嘴里听过哪怕一句认同的话，明明我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就像是硬币的正反两面一样！”

柯尔文猜测，这样的话小丑平时一定没少说，不然当着面“被打情骂俏”的蝙蝠侠怎么可能会神情漠然地加大手上的力度，利用手臂上的倒刺将那根木棍直接削断？

不过，认同的话？

“这么说，刚刚那句话果然是你说的。”抱着一切疑惑终于得到确定的想法，柯尔文轻轻地用肩膀耸了耸旁边的男人。布鲁斯.韦恩的眼睛往这边瞟了一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在警告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天呐，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小丑将手举的老高，然后用力的拍了好几下，随后表情一变、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副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模样，“所以我才不喜欢爱情这种东西，它总有能力让每一个人变得无趣。”

此时此刻，他惯有的疯狂笑容收敛了一些，呈现出一种要笑不笑的古怪模样。这让柯尔文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上一次见到这个笑容的时候还是在三岁的时候。

那件事的具体起因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被对方压着脑袋一个劲地往化学试剂中按。

那时的他一定很狼狈得要命，眼睛因为**的灼烧感而刺痛着，根本就睁不开，耳朵里尽是**滚动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混着小丑刺耳的笑声，“要变得有趣起来哟，因为不有趣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呀！”

是的，对于小丑这样一个热衷于将哥谭的每一天都变成狂欢节的人来说，最严重的错误不是死亡，而是无趣。眼下，能让小丑重新找回兴趣的东西大概是——

柯尔文目光一转，看向自己的脚下，一个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无比气愤的猜测突然撞进他的脑海，“小丑该不会是想……”

话还未说完，他的身体陡然一轻，布鲁斯.韦恩拽着他的后领朝着自己之前跃下的通风管道发射了抓钩。

下一刻，他们脚下的地面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爆裂开的火星迅速爬上窗帘等易燃物，然后越烧越旺。

小丑竟然真的打算将柯尔文的试镜场地彻底摧毁！这么看来，之前砸向副导演的资料柜说不定也是有预谋的。

该死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就在柯尔文和布鲁斯.韦恩抵达小丑的斜上方时，他再一次按上了手腕上的表盘，瞄准对他来说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在那根针脱手而出的时候，一片黑色将它截了下来——是之前将小丑手中木棍削断的倒刺。与此同时，布鲁斯.韦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往那个方向射，即使是麻醉针也会死人。”

柯尔文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了一个字，“哦。”

一身黑衣的骑士不再说话，只是顺势屈起膝盖，在经过小丑后背的时候在对方的脖颈上又快又准又狠地给予一记重击。

虽然是个疯子，但是身体素质依旧和普通人相差不大的小丑理所当然的昏了过去。

他俯趴着砸向地面，柯尔文确信自己听到了骨骼折断的声音，就是不知道这回断的是肩膀还是手臂。反正不管怎么样，遭一下之后即使是小丑也得消停一段时间。

青年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询问身旁的人，“你会把他关回阿卡姆吗？”

带着柯尔文在通风管道口安全着陆的布鲁斯.韦恩简单的审视了一下大厅内的火势，最终回了一个比上次清晰得多的“嗯”。

“希望你这次能够将他看牢，至少让他呆个三、五年。不……最好还是关他一辈子。”

即便如此，青年似乎觉得仍旧不够，奈何又不能在这尊黑漆漆面前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寄希望于用眼神传递出自己的严肃。但是当他望向对方之前所在的地方时，那个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就连一片披风角都没有留下。

难以想象，那么大、那么壮的一只黑漆漆就这么没了。

柯尔文叹了一口气，不过也没有多少寻找的谷欠望，只是学着蝙蝠侠之前的动作俯视着脚底的火海。

他本应该就此离开，为这件事情画上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但……只要一想到之前那个副导演承诺给他的东西还没有兑现，他就感到一阵不甘心。

——再怎么样都得在变成火海的大厅里找到对方，让对方把试镜成功的合同签好再走吧？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非常难。在找了五分钟之后，柯尔文心心念念的副导演没有影，小丑帮的成员倒是看到了好几个。

那些人中的一个对他比了个鄙夷的手势，似乎是在嘲讽他身为反派却沦落到与蝙蝠侠为伍。

柯尔文不在乎这些，因为他对自己的定位一开始就不是反派而是未来的影帝。但是这些话听得多了，还是会耳朵发烦的。

他抬起手腕想赏对方一发麻醉针，却发现本应放着碗表的位置只剩下一圈表带勒出来、正微微泛红的痕迹——这年头，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喜欢玩转头没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蝙蝠侠有脚可以自己走，但腕表肯定是被偷了。而嫌疑最大的那个小偷自然是……

柯尔文呼出一口气，利用绝境病毒将自己的身体素质强化到顶，然后竭尽全力地感知附近到动静。

与此同时，位于通风管道深处的布鲁斯.韦恩单手按住自己脑内的通讯器，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

“老爷，需要我将这栋大楼的设计图传给您吗？”

“没必要，我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男人举起手中的腕表，利用表面上的淡淡微光照亮了面前的按钮——这是操控整栋大厦消防系统的开关

“好吧。”失去了工作机会的老管家并没有感到不满，只是询问道，“您真的要将柯尔文先生丢在通风管道口？那么高的距离普通人可下不去。”

“是啊，普通人下不去。”布鲁斯.韦恩的声音很平静，“这是一个测试。”

“根据嫌疑犯的心理进行分析，如果他真的是袭击王牌特工基地的人，就会离我这个解决完小丑、腾出手来的义警远一点，就此离开是一个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他不是，我会在处理完现有的事情后回去接他。”

阿尔弗雷德承认自家老爷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但是——

“如果那位先生既没有在原地等待，又没有离开该怎么办？”

布鲁斯.韦恩的脚步顿了一下，“……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盯着屏幕上象征着柯尔文身上定位器的那个红点，阿尔弗雷德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笑意，“他正在向您靠近，按照那位的移动速度来看，预计两秒后到达您的身后。”

老管家的声音还未落下，布鲁斯.韦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以及一句带着薄怒的质问——

“好家伙，你不仅偷走了我的商标，还在打我腕表的主意！”

布鲁斯.韦恩：“……”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很可能就真的被对方带偏，以为身后的青年是无辜的受害者，而自己则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偷窃者了。

“这是皇家绅士的表。”男人如此开口，不知道是在提醒柯尔文，还是在提醒自己。

“不，这是我的表。我之前就说过，愿意为它们补全所有的钱！”

不知道是不是因柯尔文话语中的理直气壮而感到头疼，布鲁斯.韦恩在启动消防程序之后，扭头逼近对方，“你知道这些东西多少钱吗？”

柯尔文思索了一下，努力回忆着那家店铺之中这些东西所标志的价格，但是很不凑巧的，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也是有金主的人了，而且那个金主还超有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保证，“我付得起！”

柯尔文冲男人露齿一笑，此时此刻，那笑容中甚至带着几分在同行面前的炫耀，“你的金主，就是那个布鲁斯.韦恩，除了给我很好的资源外还给了我好多钱！”

布鲁斯.韦恩：“……”

他不知道面前的青年如此回答是因为发现了他刚刚话语之中的陷阱还是本来就如此迷糊，但他更倾向于后者。

在他提到“价格”这个暗示性词汇的时候，柯尔文表露出了明显的犹豫，这足以证明对方可能完全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价格，所以有那么一瞬在怀疑自己是否能买得起。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柯尔文不是袭击店铺的人。

在此之前布鲁斯.韦恩曾在哥谭的垃圾场里发现了带有皇家绅士标签的袋子。现在看来很可能是袭击者在达到某种目的之后，为了转移注意力特地连同顺手拿的衣服丟在那的。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些衣服的痕迹，那是因为这些衣服被他面前的这个迷糊青年捡走了……

他很确定柯尔文能够做出这些事情，毕竟他看起来对于这套衣服是那么的喜欢……

推理出这些之后，布鲁斯.韦恩在心底暗自摇头，然后带着青年重新往入口的方向走。

柯尔文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男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往回走，明明他才一路寻着声音找到这里来，“你不干你要干的事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走着，任由青年自个在那小声嘀咕。等走回通风管道口的时候，对方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另外一件事情转移。

因为消防系统已经启动，持续不断的水雾从天花板上降落下来，不仅将原本的大火扑灭了大半，还将已经变得稀薄的小丑笑气稀释得接近于无——现在他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底下其它人的情况了。

柯尔文一眼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副导演，眼睛瞬间一亮。在布鲁斯.韦恩握着抓钩木仓朝他伸手的时候迫不及待地要求，“把我送到那个人旁边去，我找他！”

布鲁斯.韦恩显然也是认得这个副导演的，毕竟这个资源还是他让人给的。原本等待着青年握上来的手瞬间一翻，再一次拎住对方的领子。

柯尔文对此没有异议，他压根就不在乎自己在空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姿势，只是在脑中为自己在面对副导演时需要说的话打草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布鲁斯.韦恩预计的落脚点其实是指定地点的相反方向，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对此，布鲁斯.韦恩也有自己的理由，“蝙蝠侠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柯尔文下意识觉得这个解释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也不好反驳。最终他的目光转了转，又落到对方握在手中的碗表上。

于是，他理直气壮的对男人伸出手，“现在可以把我的表还给我了吧？至于钱，你可以给我个账户，我到时候打过去。”

白皙掌心在自己眼前摊开，布鲁斯.韦恩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把表放了上去。

拿到表之后，那只手立刻就缩回了。柯尔文仔细检查着腕表，确认没有损坏之后，才转身朝着副导演的方向走去。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布鲁斯.韦恩也清楚，现在的青年是高兴的。

“老爷，您真的放弃拿回那些东西了？”

“不，我会让他的金主来和他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