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多情自古伤离别 元宵(下)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说是吧，四哥。”正当我们开心走路的时候，一个声音蓦然出现在我们身后。我和胤禛同时一怔，我下意识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瞥他，只见他柔和的脸部线条因为那句话陡然僵硬了起来，锋利的仿佛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尖刀。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极其复杂。

我们转过身去，在一片灯光的簇拥下，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以及十四阿哥几人正并肩而站，每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八阿哥神色平和的看着我们，保持着一贯的温文尔雅，只是他眼中带着的一丝了然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九阿哥则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眼角不时的瞥一下在他旁边的十四，眼中闪着戏谑而嘲笑的光芒；十阿哥算是他们三个当中态度最好的了，他大大咧咧的朝我点了下头，神情温和而亲近，既没有嘲讽的微笑也没有暗地里看好戏的态度，只是出于相识的人最友善的点头。

视线一一扫过他们，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刚刚算是跟我们打过招呼的十四身上。此时的他正一脸冷锐的看着我们，可眸中的神色却出奇的冷淡，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可周围的空气却骤然降低，剑拔弩张的感觉悄悄在空中蔓延。

“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们。”胤禛扫过诸位的脸，淡漠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八阿哥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揖了揖手：“在这里看到四哥和四嫂的确是好巧，四嫂过的还不错吧？”他突然转过话题问我。

我怔了怔，明显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他适意问给十四听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干脆装做什么也没听出的样子，让他自讨没趣。想罢，我垂下眼睑，顾做羞涩，微微笑着回答：“谢谢八爷关心，我过的很好。”

“那就好，不然只怕…”他将视线瞄到十四身上，见十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便抿唇一笑，不再说下去。我明显感到胤禛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神色也在一瞬间暗沉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时，九阿哥充满讥讽的话语接着八阿哥的话响起：“八哥，你这话就问的不聪明了，既然四嫂跟着四哥一起出来逛灯展那就证明他们的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九阿哥的话音刚落，胤禛的眼睛就迅速而危险的眯了起来，凛冽的神情连我都吓了一跳，九阿哥更是有些惧怕的往十四身后躲了躲。我冷哼一声，既然害怕又何必说出那些话来。紧了紧握住胤禛的手，我朝九阿哥笑了起来：“九爷这是哪里话，难道你一个人出来逛就是跟福晋感情不好了？”

“我是同八哥在一起，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带着女人像什么样子。”他虽然躲在十四身后，口气却丝毫不让于我，还顺带讥讽起了女同胞。我暗自呼出口气，正要反驳他时却看见他用眼角瞥了瞥胤禛，似讥讽似挑衅的说：“只有四哥这样的好兴致，才能携美人同游。”

我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胤禛握着我的手已经把我拽疼了，可他还丝毫未有所觉。他额头的青筋已经一根根的爆了出来，的唇似乎有反驳之势。眼看一场杀人于无形的战争就要爆发，我趁胤禛还未开口之前抢道：“既然是同八爷出来，那何必买这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岂不大煞风景。”

听到我的话，我注意到九阿哥手里握着的胭脂往身后缩了缩，神色微微一滞，眸子陡然锐利了起来，口气也冷了几分：“我不过是顺带买些这个回家，给我家的那些庸脂俗粉擦一擦，她们哪像四嫂，天生丽质，根本用不着这些玩意。”

“九爷真是客气了，不过对于事实我就无须再谦虚什么了。”说完我对他笑了笑，还眨了眨眼睛，直把他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得意的看着他，胤禛与八爷的嘴角都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的看着一脸愤恨的九阿哥。胤禛的笑我还好理解，那么八爷的笑又是为什么呢？

“四嫂自然是美若天仙，不然怎会让四哥这么迷恋你呢。”十四的话淡淡出口，虽轻却让我们听的一清二楚。他终于还是没放过我，我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他眉目冷淡，剑眉直入云鬓，平静的脸上除了嘴角隐隐泛出的一丝报复后快意没有丝毫情绪。我闭了闭眼，不想看见那抹刺眼的笑容。

十四何时变成这样一个人了？他竟会让自己的快意驾临于别人的尴尬和痛苦之上？

我没有去驳回他的话，即使可以，我也不会，因为他是十四。我亏欠了他，我不会去跟他争论什么。见我不说话，他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神炯炯的盯住胤禛。两人目光交汇，自是有让我看不懂与看的懂的东西在碰撞。

电石火花间，十阿哥的声音蓦然响起，似乎缓释一下诡异的气氛：“四嫂，看你们的方向好象是刚从湖边过来啊。”

“嗯。”我沉默的点点头，本来跟十阿哥还是有点话说的，可被他们这么一闹，完全没有了心情，于是索性点点头。十阿哥没有介意的抬头朝那边望去，嘴里说道：“那里好象有很多人在放花灯，听说只要在那里放上一盏花灯然后许一个愿，那么这个愿望今年就一定会实现，是不是啊，四嫂？”

“嗯，是的吧。”我有些无力的回答他，都没有力气去猜测他问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十阿哥淡淡一笑，转头问十四：“十四弟，你要不要也去那里许个愿？”

“那种东西，我才不信。”十四哼了一句，朝旁边走了几步，盯着不远处的湖泊，神色已经松动了几分。

十阿哥不已为意的撇了撇嘴，放眼朝那边望去，眼中带着几许期盼。

夜幕街头，人头攒动，月光夹杂着灯光在相对而立的六个人身上洒下一片阴影。从远处看去，正好是你的影子叠着我，我的影子叠着你，我暗暗发笑的看着这个情形，不禁自问，故事的结局到底是你叠着我呢，还是我叠着你？

一时的默默无语，让气氛陷入无语的尴尬。我的视线无意中从八阿哥脸上扫过，他正带着一丝玩味的看着我，好象我不自在他就非常高兴似的。我蓦然的就想起了宜心的笑脸，凝望着八阿哥无谓的表情，我想问“宜心现在怎么样了？你还冷落她吗？”

“八弟，你们要是没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胤禛拉了拉我的手，转身准备离去。我看到九阿哥的视线忽地一紧，随即别过头去不说话，而与此同时十四死死的盯着胤禛，好象要说什么可是终究忍住没说。唯一神色自然的就只有八阿哥，他如春风一般的声音在我们面前响起：“弟弟莽送四哥四嫂。”

直到走出了很远，我才感觉八阿哥他们一行人的视线终于湮没在如潮的人流中，只是刚才还未散去的感觉仍然萦绕在我们周围。胤禛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我默默的跟着他一声不响的往府里走去。他的脸冷硬的没有一丝表情，神情漠然的让我猜不透他到底再想什么。

元宵的花灯依旧明亮而耀眼的在我们身边闪烁，整个京城依旧沉浸在新年的最后一片欢快中。梳洗完一切，我将门窗关上，将屋外的喜庆隔绝在那扇门帘之后，现在我要面对的，是如何处理眼前的事。

时明时暗的烛光摇摆不定的映衬在白色的墙面上，屋内的暗淡更让它显得灰黑一片。我穿着睡袍在床边坐下，侧头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发闷。

“胤禛。”我不确定的喊了一声，等待着他的回应。从回来的路上他就没有再正眼看过我一次，更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仍然没有回应。

“胤禛。”我再次叫了一遍，着双手轻轻板过他强硬的不看我的脸。他的眼神冰冷，就那么没有一丝情绪的看着我，让我莫名的一阵心惊。我试探着去握他的手，他没有回避，只是轻微的了一下，指间传来的冰凉让我一瞬间有如坠冰窖的感觉。沉闷的气息在我们周围蔓延开来，我主动伸手去抱他，他的身体不自然的僵了僵，最终还是任由我抱住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道歉，只是看到他心痛的表情我就不由自主的朝他道了歉。他没有说话，眼睛定定的望着前方，似乎没听到我的话。

“对不起。”我靠在他怀里，眼中已经弥漫上一层雾气。他仍然没有说话，嘴巴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拽住他的衣服，无措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企图得到他的一点点反应，可是另我失望的，他始终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冷淡而疏离的看着拥在他怀里的我，犹如他在面对其他人时，那个冰冷而漠然的雍亲王。

终于，在我说的绝望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对不起的声音慢慢演变成低声的哭泣。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身体克制不住的，心里的绝望远远超过了身体的寒冷。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的害怕惶恐，我哭的异常伤心，心里的委屈完完全全的发泄了出来。

十四，十四，你为什么要这样？！胤禛明明就是你的亲哥哥，即使没有兄弟之情，也总还是同胞的亲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这样残忍的对待我？

我的手无意识的越抓越紧，心里的愤怒一阵强似一阵，就在这时，胤禛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我心中一颤，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指甲已经嵌进了他的肉里。

“对不起。”我惊慌的松开手，急急的跟他道歉。他眼中波澜不禁的表情让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胤禛。”当我最后一次绝望的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突然低喊了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翻身搂入怀中，强势的吻立刻占据了我的全部思想。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没了反应，直直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激烈而狂乱的吻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呢喃的声音仿佛在宣告着他的所有权：“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听着他含糊不清的话语，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他今晚的动作异常粗暴，粗重的喘息声一次一次的侵袭着我的思想，好几次都弄疼了我。我闭着眼睛，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我知道，他忍耐了十四这么多次，这次终于怎样都无法忍受十四了。新仇旧恨随着今晚的十四一起爆发，他需要发泄，释放那隐藏在他心中积怨已久的愤恨。

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背，我热烈的回应着他，只希望自己的体温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温暖他现在空洞而冰冷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