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奕宓便带着阿奴离开了渔村,阿碧与杨晟铭被邻居朱伯暂时接到了家中安置。
奕宓临走时留下了些银子,让朱伯好好照顾痛失亲人的阿碧,为了不让阿碧因看见自己而烦心,所以早早的便离开了。
“公主,若是您现在出手的话,不就是等于告诉皇上您还在京城嘛!那咱们当初的计划可就全部付诸东流了啊。”阿奴见奕宓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试图让她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走着走着奕宓忽然停了下来,看定了阿奴:“那个狗官都让他的侄子杀人放火了,你还让我冷静,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呀,你说我能冷静的下来吗!”奕宓气急败坏地踢着路边的石头。
“可是据奴婢所知,那人是七额附一手提拔起来的知府,您若是真要查办他的话,岂不是要得罪了额附大人,倒时候荣安公主肯定会在老佛爷面前告您的不是。”见自己的主子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阿奴也只得再将这些道理讲给奕宓听。
“皇亲国戚就了不起吗?”奕宓不以为然地反驳了一句,“记得皇阿玛在世的时候经常教导我与皇兄等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了;他不过是个额附罢了,我就不信皇额娘会任由他手底下的人胡来。就算七姑姑要怪罪我,那也是那个吴国喜无法无天在先,我才不会怕了他们呢。”
“公主您怎么就是听不进奴婢的话了。”阿奴听奕宓这么理直气壮的,便也真的没法子了。
“杀人偿命,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我相信如果七姑父是清白的,他也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主仆二人争辩了许久,最终以阿奴的妥协而画上句号。
既然拿定了主意,奕宓便与阿奴雇了辆马车进城,往镜儿胡同的荣安公主府去了。尽管这样做有可能被自己的皇兄给抓回去,但是奕宓为了替阿碧抱杀父之仇,索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辰时出发,巳时三刻左右马车稳稳当当的在荣安公主府外停了下来,奕宓吩咐了阿奴下去把自己的腰牌递给七额附鄂尔济。如此一来,也不会有公然与自己姑丈为敌的恶名,同样也顾全了荣安公主的颜面。
阿奴得了奕宓的吩咐,便拿着腰牌走到荣安公主府府外轻轻地击打着门环。不一会儿,一名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家丁走了出来,客气地问话道:“不知这位姑娘找谁?”
“这里可是兵部尚书七额附鄂尔济大人的府邸?”见出来的家丁语气还算和善,阿奴亦是客气地问话。
“没错,不知姑娘找我家大人有何公干?”
待那家丁问完,阿奴将奕宓交予自己的腰牌递给了那名家丁,“我家主人请你将这块腰牌转交给额附大人,再请小兄弟带转一句话给额附大人:就说我家主人约他到府外一叙。”阿奴交代完一切,又取了定银子一并交给了那名家丁。
大晌午的就得了这么丰厚的赏钱,那名家丁自然是欢欢喜喜的进去禀报去了。一直撩起帘子远远观看的奕宓见那名家丁进去后,这才放心的打下了帘子。
刚下了朝,鄂尔济正在花园里逗鸟饮茶,一个家丁小跑到他身边,行礼道:“老爷,门外有个姑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还说她主人邀您到府外一叙。”
听了家丁的话语,鄂尔济将信将疑地接过了腰牌,待看清楚腰牌上的图案后暗暗思忖了片刻,唤了家丁到身边,“这位客人在哪里?”
“就在府外侯着了,要不要小人请去他们到您的书房谈话。”那家丁回话说。
“不必!”鄂尔济果断地拒绝着,又吩咐那家丁:“去告诉厨房不必备点心了。若是夫人问起我去了哪里,就说衙门里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等我办妥了事情便回来陪她用午膳。”
“是!”那名家丁应了是,便也按照自己主人的吩咐下去办事了。
鄂尔济整了整衣衫,方才拿了敏惠公主奕宓的腰牌往府外去了。走到府外,只见一名年轻女在站在台阶下,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鄂尔济上前客气地与阿奴打了招呼,“这位姑娘,敢问公主现在何地?”
阿奴先未急着回话,朝七额附鄂尔济行礼道:“奴婢见过额附大人,额附大人吉祥。”
“姑娘无须多礼。”鄂尔济与阿奴寒暄完,阿奴便引着他往意外所在的马车处走去。
因在公主府外,有许多事情也不便言语,阿奴引了鄂尔济上了马车,待鄂尔济上了马车后自己也跟着跳上了车,吩咐车夫驾车前往京城最大的茶楼云月斋品茶续聊。
云月斋的雅阁内,奕宓为鄂尔济轻轻地斟了盏茶,温语道:“姑父,宓儿今日如此冒昧前来求见,若是稍后言语上有不妥之处,还望您念在宓儿是晚辈、万不要与宓儿计较才是。”说罢,便举起茶盏以茶代酒算是向鄂尔济赔罪了。
虽说鄂尔济是荣安公主的额驸,但礼数上奕宓是先帝的幼女、皇上的幼妹、当今太后的养女,怎么说鄂尔济都是臣,奕宓则是君,所以也依着规矩向奕宓行礼道:“臣兵部尚书鄂尔济给和硕敏惠公主请安,公主吉祥。”
“姑父如此岂不是诚心要折宓儿的寿,您是长辈,又是荣安姑姑的额驸,理应是奕宓给您请安才是。”尔后,也朝鄂尔济福了福身子,算是回礼。
二人寒暄过后,奕宓素日也有耳闻自己这位姑父的为官之风,不然也实在不敢冒昧前来有所请求。
“宓儿今日前来的确有一事想请姑父打听一二,还望姑父不吝赐教才是。”奕宓话语婉转地说。
鄂尔济微微颔首,不知奕宓今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管如何,他都未作多言,只等着奕宓接下来的话语。
“奕宓记得姑父素日是在兵部当得差,想必与应天府的知府大人也是有些政务上的来往吧。”说道此处奕宓暗暗观察了鄂尔济片刻,“若不是这几日宓儿有幸出宫替皇兄微服出巡,倒也不会碰上这些巧事。那日宓儿带着丫头在应天府郊外乐平镇的一处渔村视察民风民情,说来哪日的事情也实属巧合,因天色已晚我与阿奴便在一户姓林的庄稼人家借宿。那位林老伯有个女儿、还有一名外姓的义子。”
见奕宓絮絮叨叨的绕了个大弯子也没说出个什么,鄂尔济多年在官场上摸爬打滚,也深谙人心之所想,“公主但说无妨,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奕宓温婉的浅笑,“姑父如此直率坦诚,倒显得宓儿腻腻歪歪地不肯与姑父说出实情呢。”自嘲完,奕宓也直入主题地说:“在我们借宿的第二日,就来了一伙抢亲的恶霸,听村子里的乡亲们说那抢亲之人正是本镇保长王二福之子,且还是村子上出了名的恶霸。听说这王氏父子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全是仗着有位在京做官的舅父。”
听奕宓这么一说,鄂尔济心中也已有数,故作惊愕道:“竟有此等荒唐的事情,当真是目无本朝之礼法,不知那王氏父子的靠山是谁?纵然那人是京中亲贵,臣也必定冒死处置了这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无耻之徒。”
“姑父果然好气度。”奕宓赞许道,随即道出那知府的姓名:“此人真是天宝二十三年的探花,由姑父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应天府知府,吴国喜吴大人。”
“这个忤逆犯上的混账东西,竟敢不念圣恩,纵容自己的妹夫与外甥如此无礼,我此次定饶不了他们。”鄂尔济在听闻那贪官正是自己昔日一手提拔起的旧部,心中不免气愤不已。
“如果只是欺压乡里,宓儿也无须如此劳烦、甚至前来惊动姑父的大驾。只是这王氏父子在抢亲未遂后,竟对林家人动了杀心,就在昨夜竟放火烧了林家,致使林家的主人林老伯葬身于火海,林老伯的女儿也从昨夜起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鄂尔济深知当年婉华夫人诞奕宓之后,便杀手人寰,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伤痛唯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明白。
“如此目无王法之徒,人人皆可除之。况且公主既然得皇上的圣旨出宫巡视民情,自然也是有权利处置这吴国喜与那王氏父子,臣鄂尔济但凭公主差遣。”见奕宓杀心已起,鄂尔济也不再为昔日之旧部多言。只是奕宓此番口说无凭,却也没有那王氏父子行凶的确凿证据。
奕宓似也看出了自己这位姑父的疑虑,将那日阿奴在林家外捡到了腰牌递与了鄂尔济查看,“这便是阿奴那日在林家院外捡到的腰牌,上面的官印正是应天府的符印;只是宓儿尚还不能确定,所以再请姑父代为仔细的查看一番才是。”奕宓这个再字可是用的十分恰当,即不损了鄂尔济为长辈的面子,同样也将那王氏父子行凶的罪证交到了鄂尔济的手中。
鄂尔济接过腰牌瞧了一眼便明了了所有事情,征求着奕宓的意思:“不知公主希望臣如何做?”
“从前在宫外,总听民间议论当今的七额驸乃包龙图再世,旁人不敢言、不敢做之事他都能一力承担拦下,所以便有了驸马青天的美名;今日奕宓亲眼所见姑父之处事作风,对姑父的钦佩之情又增添了一份。”说着,又朝鄂尔济福了福身子,这边恭维完鄂尔济,奕宓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姑父只需派一个牛录的兵力给宓儿便可。事后,宓儿定将一个牛录的兵力完完整整的交还到姑父的手中。”
“臣与公主的想法亦是不谋而合。”鄂尔济谦恭地说道。
因吴国喜是鄂尔济一手提拔起来的汉官,鄂尔济也懂得避忌,派了一个牛录的兵力给奕宓外,还命了一小队身手上乘的侍卫暗中保护奕宓的安危。毕尽她是当今皇上的幼妹,老佛爷的养女,若是她稍稍有个什么闪失,那他这个做姑丈的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呢。
带着七额附派给自己的兵力,奕宓也露出了天之娇女应有的气度,带着一个牛录的兵马率先包围了应天府的府衙。门前的士卒见人带兵前来,还试图负隅顽抗,奕宓冷冷地扫视反抗的几人:“今日我是奉了七额附之命前来捉拿罪臣吴国喜的,你们不过是平日在府衙里当差的,相信你们也不会与那狗官同流合污;你们只需稍后前往刑部将吴国喜的罪证一一的上报给朝廷,刑部堂官安巴度安大人定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
试图反抗的几人立马放下了兵刃,跪于地下躬身道:“我等愿为大人效劳。”
“甚好!”见那几人很是明事理,奕宓心中甚是满意,看来这吴国喜素日里定也是作恶多端之人,又道:“立即捉拿朝廷要犯吴国喜,谁先抓到此人,本官重重有赏。”
“是!”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在耳边,奕宓身后的侍卫立马冲进了应天府。
吴国喜似是闻出了什么风声,正在厢房里收拾着金银细软准备逃亡外地去避风头,当他提着包袱细软准备潜逃时,与带兵前来的奕宓正巧碰了个正着。
“吴大人,别来无恙啊!”奕宓目光怨毒地盯着慌乱间捡着金银珠宝的吴国喜。
吴国喜根本不理会奕宓的话语,只全心全意地捡着自己积攒多年的赃款,忽然从后院冲出几个妇人,拉着吴国喜的衣袖苦苦哀求着:“老爷,您不能这样啊。”
“滚开,老子现在只能顾自己的性命了,哪还顾得上你们这些个老女人。”吴国喜终于露出自私贪婪的面目。
奕宓长长地吐了口气,恨道:“一个连自己妻儿都可以不顾的男子,简直妄称为人。立即将这个不忠不孝不义的畜牲拿下……”吩咐完,奕宓便转过了身去。
随行的侍卫立马拥上前、将仍负隅顽抗的吴国喜给擒住了,挣扎了许久的吴国喜不甘心地看向奕宓,“哪儿来的毛丫头,连本府都敢动,你可知道我的顶头上司是谁。”吴国喜朝奕宓叫嚣着。
“顶头上司?”奕宓呼地转过身,重复着吴国喜的话语,“吴大人说的可是说当今的七额附、先帝之七妹荣安公主的夫婿,现而今的兵部尚书鄂尔济鄂大人吧!”
见奕宓将鄂尔济的身家姓名悉数报出,吴国喜更为惊讶眼前这个女子的来历,还是奕宓身边的阿奴替吴国喜解开了这最后的谜底:“我家小姐乃先帝之幼女、当今圣上的幼妹、圣母皇太后的养女---和硕敏惠公主是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吴国喜不可置信的看定目光凛冽的奕宓与阿奴。
“知府大人,不知本公主这和硕公主的头衔比不比您的顶头上司大啊?”奕宓似笑非笑地看定惊恐未定的吴国喜。
吴国喜立马露出了奴颜婢膝地嘴脸,连连磕头赔罪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之前不该对公主那般无礼,还望公主您大人大量饶恕了奴才这一回。”
“你的确该死。若不是你纵容自己的妹夫与外甥胡作非为,横行乡里的话,林家也不会遭此大难,善良的林老伯也会遇难。你这狗官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泄本公主的心头之恨。”奕宓吩咐地细数吴国喜与王氏父子的罪行,待稍稍平复心情之后,淡淡吩咐说:“将这个行凶之人给我拿下!”
“嗻!”身后的侍卫异口同声答道,随即将求饶的吴国喜带了下去。
“冤枉啊…我是冤枉的…”应天的府衙内,传出吴国喜不敢的叫唤声。见主犯已经被擒,奕宓又带人去往了乐平镇上的王府。
一直在暗处保护奕宓的几人见吴国喜被随行的侍卫带走了,便也不再跟着奕宓,一行人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当奕宓带兵赶到乐平镇的王府之时,除去了心腹大患的王氏父子正在府中与一班歌舞伎寻欢作乐,见突然闯进的兵马便也立马慌了神,王二福恐吓着来人:“哪儿来的鼠蚁之辈,你可知我的大舅子是谁。”
“你们还不知道吧!你的大舅子,也就是你儿子的亲舅舅,应天府的知府大人已经成为刑部的阶下囚了。试问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人,哪儿还有能力顾你们二人的死活。”款步走到他们面前的正是奕宓。
厅内的舞姬、歌姬们听闻吴国喜被俘,皆跪到奕宓的身边恳求道:“还请姑娘将这恶贯满盈的王氏父子给绳之以法了,若是他们还在乐平镇待上一天,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定是没有活路的啊!”
奕宓哪里会不知她们口中所言的事情,便应了下来:“你们尽管放心,王氏父子作恶多端,而今更是身负命案,就算他们想不死都难呢;况且七额附鄂尔济大人已将吴国喜与他们父子勾结的罪证交予了朝廷,朝廷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的。”
片刻之前还沉浸在温柔乡里的王氏父子二人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三日之后,朝廷便下了斩立决的旨意。行刑那日,应天府十里八村的村民全都前来观刑,可见这吴国喜自上任应天府知府以来是多么的不得民心。断头台上,充斥着恶臭腥秽之物。当三名大汉手中的砍刀落下之时,所有的村民如过年一般争相奔走告知,欢快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应天府的上空,然后有些人却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ps:没到月底手头上的事情都比较多,所以昨天一直没更新,现在就给亲们补上,还望亲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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