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阳也是这时才看清这位传说中的山神。
妇人乌黑的长发随意的在脑后绾了个发髻,面容也只算得上是姣好,只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原来殷素阳在听黄茫说那马车竟是静宫山神的座驾之后,又发觉马车驶去的方向正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正当她想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冷不防斜向窜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竟是长野,只见他浑身是血,蓬头垢面,不由分说,只是拦着殷素阳的去路。这是,一向说只会遵从殷素阳意愿的黄茫也与长野一道。
向月葵不似哥哥向日坤那样遇事冷静,看得透彻,她对这两个来路不太明了的随从,早就有了不满,加上上次长野无缘无故将他们兄妹俩掳劫到那阴湿森冷的底下,差点就出不来。
凭这一点,要不是哥哥压着,她早就翻天了。
当下,以迅雷之势出手,向日坤想拦也拦不住,加上长野之前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那抵得过向月葵雷霆之怒。
一下招架不住,向月葵与殷素阳夺路追去。
殷素阳本身不会太多的神功仙法,但是向月葵却极擅长御风飞行,全速之下,等向日坤反应过来,带着重伤的长野,追上之后殷素阳已然破门而入。
向日坤大惊失色,别人不知道静宫山神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传言,就连阎王见了静宫山神也得绕道走。
同契之下,双方性命相连,即使向日坤再不愿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静宫山神兀自愣在当场,殷素阳拿着玉瓶左右不是。她对这里的地形了然于胸,加上又有向月葵全力相助,所以能轻而易举的躲避外面众位提灯侍女的追踪。
但她毕竟不是见多识广,知道现在黄鼠狼的精魂就在手中的玉瓶里面,但她也同时清楚明白,此时的精魂已经脆弱无比,只要玉瓶稍微损伤,就会万劫不复。
黄鼠狼多年修炼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不易,稍有不慎就会……
殷素阳不敢想象。
她双目圆睁,直欲喷火,黄鼠狼一向在翠竹宫殿修心养性,对外界不闻不问,待后代子孙也是极为严厉,又在宫殿四周的出口上部署了很放心的子孙守候,从不杀生,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殒命?
更何况自己一直……
而静宫山神只怔了一瞬,旋即刹那间抓住殷素阳肩头,殷素阳心中大骇,与向家兄妹同契之下竟然没能挣脱,这山神果然很是厉害。
静宫山神双目光芒大盛,飞快地扫过殷素阳全身,又闪电般夺过殷素阳手中玉瓶,愤怒的举手便摔。殷素阳大惊,赶忙上前制止,但她哪里是静宫山神的对手,好在玉瓶在掉在地上,只是跳了几跳,并没有摔碎。
殷素阳见状,整颗心都放进了肚子里。
这山神还真是脾气古怪的很。
静宫山神看着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得说不出话来。
殷素阳连忙俯身上前,抢先抓住玉瓶,死死地攥在
手里,不敢放松。她吃不准这山神的意图,又恐惧她的法术,并不敢御风逃跑。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暗室里面。
终于,静宫山神开了口,“他给你取名叫什么?”
殷素阳怔了怔,他是指黄鼠狼叔公还是?
她飞快地在心里转动着心思,拿捏了半晌,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叔公给我起名姒画。”
心里暗自想到,只要静宫山神有什么动静,就全力御使向家兄妹突出重围,翠竹宫殿她来过无数次,地形极是熟悉,再加上长野现在受了重伤,她不敢恋战也没本事恋战。
静宫山神愤恨说道,“你既然叫姒画,又为什么还是人身,这么多年他却没有传授你什么么?”
这回换做殷素阳怔神,听着语气,静宫山神并不是要发难。
但她终究还是多疑的。
并没有回答。
静宫山神定睛看了看长野,轻弹一指,一颗异香扑鼻的骨珠滑进了长野的口中,殷素阳大惊,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默默的在心中期盼千万不要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好。
现下她早已经忘记了曾经赶长野离去的事。
而长野却没有殷素阳那般担心,骨珠入口即化,旋即只觉得丹田内腾起一股暖流,之前许多不适之感已然消失。
殷素阳只见长野浑身伤痕缓缓愈合,长野脸上也恢复了红润的色泽,这才醒悟到那东西并不坏。
心里更是好奇,不知道这性子古怪的山神究竟想做什么。
静宫山神看了一眼被殷素阳紧攥着的玉瓶,不紧不慢地说道,“黄鼠狼大限已至,投胎转世不是你的意愿能左右的,你要是不放手他只会身形俱灭。”
殷素阳虽说是鬼差使者,对于诸多鬼差的行为准则还是一知半解,只因为黄鼠狼从未跟他提及,况且她爷爷也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
乍一听静宫山神这样说,她哪里会相信,她心中已经认定了静宫山神和黄鼠狼之间有着不为人道的过节,这话当然不是好意。
相反,她攥得更紧了。
静宫山神有些诧异,右手虚抓,一串玲珑剔透的手链从长野怀里飞了出来,落入静宫山神手中。婉转流离。
手链一共有十八颗紫晶组成,冰裂炸纹,透着阳光,光彩夺目,煞是好看。
殷素阳竟不知道长野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静宫山神凝神望着手链,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静宫山神将手链轻轻一扔,不偏不斜,精准的套住殷素阳左手腕。
正在殷素阳不得其解之时,大门洞开,静宫山神的身影已经飘然而出,香风卷舞,只听见骏马嘶鸣,眨眼之间已看不见人影。
当真是来去无踪。
此时殷素阳哪有多余的时间想那许多东西,天大地大都不如手中的玉瓶重要。
向家兄妹也已经现身出来。殷素阳知道的有限,不敢轻易处理玉瓶,又怕黄鼠狼精魂从里面溢出,连忙解下了另一根缎带
,团成团,堵住了瓶口。
顿时心里放心不少。
做完这件大事,她只觉得双腿酸软,要不是向月葵扶得及时,差点儿就跌坐在地上了。
等她缓过劲儿来,厉声质问长野,安的是什么心,要不是他拦着自己,黄鼠狼也不至于这样。
长野倒是一脸坦然,“小主人要想怪我,我也无话可说,这许多因果爷爷早就料想到了,况且您有没有逆天的本事,相帮爷爷重造肉身也只是臆想罢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殷素阳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上去就是两巴掌。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叔公只能自己敬重,现在人都没了,还能怎么要求人家尊而重之。
黄茫、长野本就是猫鼠畜生之流,没了黄鼠狼的震慑,恐怕已经恢复了本性了罢。
到底是异类,哪能体味到人类的伤感?
想到此节,她不想再说什么,低头看见手腕上那串紫晶手链,看着扎眼,伸手就要拿下,可无论自己怎么使劲儿就是拿不下来。
无奈只能求助于向家兄妹,谁想到转身一看,只见向月葵已是大气也不敢出,只差跪倒在地,向日坤也好不到拿去。
殷素阳诧异非常,向月葵看似娴静温柔,其实胡闹多些,倒是向日坤一反常态一脸惊恐,实属罕见,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却见黄茫一脸平静,长野也似是无害。一下子心里没了主意。
长野、黄茫含泪对殷素阳手中玉瓶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转而又对殷素阳拜了几拜,齐声说道,“爷爷着我二人护佑小主人一生安慰,我兄弟二人不敢不从,只是小主人并不信我,多留无益,长夜(黄茫)就此别过,小主人保重。”
说完竟是转身就走,临行,长野淡淡说了一句,“紫晶串是爷爷留给小主人的,小主人不必担心。”
殷素阳已是吓呆了,刚刚是静宫山神,现在又是长野与黄茫,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她的脑袋实在转不过来。
瞬间涌入心头的,就只有一个念头,她飞奔上前,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人,压抑着哭声,“叔公已经走了,现在你们也要离开我么。”
长野不为所动,只有黄茫身形顿了顿。
泪水终于还是没有止住,殷素阳失声痛哭。
懵懂无知的岁月,她失去了父母姊妹,和爷爷相依为命,又在爷爷亡故之后与黄鼠狼为伴,现在作为精神支柱的黄鼠狼也已经殒命,老天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薄待自己?那自己这些年的拼命努力究竟算的上是什么?
霎时间,背包里那几颗还未拿出的妖灵内丹一下子顿时失去了价值。
黄茫终究还是心软的。
揽过殷素阳的肩头,轻轻的拍着。
门外,众提灯侍女群聚,白衣素面,衣袂飘飞,翩然出尘。仿佛这里悲戚的故事与他们无关。
风云变幻莫测,百里翠竹宫殿依旧屹立在皑皑雪峰之上,璀璨生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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