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川顶着更乱的脑子回到了家。
吕老师说的话他感觉特别特别有道理,但却好像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只有最后几句话他听明白了。
特别是在吕老师问到他能不能接受律医生对其他人做那种事的时候,郑海川心里下意识生出了不乐意的情绪。
律医生亲其他人?
谁?
那个成子兄弟?
还是护士站里那个说特别喜欢律医生的小护士?
郑海川随便想了想,就感觉胸口有点闷闷的。紧接着等吕君问他是想两个人关系更近还是离得越远越好的时候,郑海川第一时间在心里就否定了后者。
怎么可能越远越好呢?
律医生那么好,帮了他那么多,他是没良心了才会觉得要离律医生远点!他只不过……他只不过是被亲嘴儿这个事弄得有点懵而已,可没有想跟律医生撇清关系的打算!
郑海川不知道祁聿对自己而已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该考虑出什么结果。
他只知道,自己想让律医生高兴,想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律医生,想天天看到律医生跟自己好好说话。郑海川不知道这算是报恩还是友情,或者说是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他只知道自己心里面的的确确是在意律医生的。
这种在意,郑海川以前从来没有过。
就算是对自家大哥或是小禾苗,郑海川都只会是替他们担心或是高兴,很少去想自己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什么。但祁聿却主动给了他太多东西,这让郑海川心里沉甸甸的。
但这种沉甸甸并不令他觉得累,反而是稳稳的安心。
这样的祁聿,这样的律医生,他怎么可能躲开呢?
郑海川在自己家客厅来回踱着步,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心想。
如果——如果律医生只要和他亲嘴儿就高兴的话,他让他亲也没关系的。
*
祁聿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郑海川的心思转了九曲十八弯。
在下夜班后,祁聿就先回家好好休息了一觉。
在祁聿看来,让郑海川那憨子自己主动想通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想先戳破那一层纱,之后的事……慢慢来就行了。有他盯着,那憨子还能跑了不成?
因为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又因为刚和喜欢的人浅尝辄止了一点快乐事,祁聿这个觉补得是非常舒服,一睡就睡到了黄昏。
睡醒后,他懒洋洋地打开手机,翻看起郑海川最近的视频来。
郑海川最新发布的一期看上去比往日沉默了不少,一直在吭哧吭哧干活,只到视频要结束时才和镜头说了几句话。评论里都在关心他是不是还在担忧被打事件的后续,但只有祁聿知道,那憨子肯定在想自己。
郑海川脸上是藏不住事的。至少对于祁聿而言,他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那憨子在想什么。比如刚刚在扛完钢筋休息的时候,郑海川抱起一个大水壶在喝。吨吨地喝了好几口后,就忽然杵在那不动了。别人看着他是在发神,但祁聿注意到郑海川抿了两次唇,还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下唇。
是昨晚他撤离前轻轻咬过的地方。
安静的房间内想起一声轻悠的笑声。
祁聿有些愉悦地勾起嘴角,目光却紧紧锁住郑海川那双刚刚被凉水润湿的厚唇。
他忽然有些等不及了……等不及想做点让那憨子更遐想连篇的事。
看完视频,祁聿点开评论区往下滑了滑。
之前郑海川说他粉丝涨了好多,祁聿还没什么感觉。直到看到以往寥寥无人的评论区如今竟然有几百条留言,他才意识到以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这个人,如今已经是许多其他人的关注和向慕的对象了。
【微新新ye:第一次发现闷头搬钢筋的男人也这么帅!】
【百无一用の小小:大川哥,你多跟我们说说话呀!我喜欢听你讲工地上的事,感觉又学到了好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北极熊:这种身材,搬砖可惜了。兄弟,我们健身房还缺教练,来不?】
【阿民211:是男人就该流汗不流泪!大川兄弟我挺你!】
【明天会更好:不得不说,工地上的男人虽然没文化,肌肉却秒杀某些流量小生!】
【不将就886:这臂力!老铁拉结筋和箍筋弯钩的动作这么6,感觉都能徒手把人拧弯咯,哈哈哈!】
【小港弯:斯哈斯哈斯哈,大胸肌贴贴,好想大川哥哥把我举起来!】
祁聿越往下滑越觉得内容不堪入目,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皱着眉将【小港弯】的评论长按了【举报】,然后目光在【不将就886】的留言上看了一会儿,默默点了个赞。
留言是按热度排序的,祁聿划了一会儿便打算关了眼不见心不烦。但在退出之前,他偶然在一众关心和夸赞中瞥到了一条带着极大戾气的负面评论。
【大陈哥:臭搬砖的,给脸不要脸!你给老子等着,早晚做瓜你!】
在鹏城这边,“瓜”意同“挂”,所以最后半句的意思就是“早晚搞死你、弄死你”。别人看过去可能只觉得这人在说笑,但祁聿看到留言者的昵称,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警方迟迟没有逮住的打人事件指使者,癞头陈。
祁聿立刻凝着脸点进了【大陈哥】的主页。
这个人之前发布的视频不是奢华的酒宴鱼肉,就是炫耀自己的车子房子。但这些视频里都没有暴露拍摄者的样貌,估计有的都被他隐藏起来了,留在外面的都是点赞多他舍不得删的。
祁聿立刻将这个人的信息转发给了负责案件的赵警官。与此同时,他自己则一条条点开这个大陈哥仍然公开的视频。直到翻到了很早以前发布的一则,手停顿了下来。
祁聿仔仔细细看完了这位大陈哥所拍摄的地点和出镜其中的女人,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起身穿好衣服,出门下到了一楼。
一楼的楼梯间内,没生意做的红姐正在一边玩手机一边吞云吐雾。
祁聿走到她缝纫桌前,把手机屏幕上截图的女人摆到她面前,问:“我记得,这是你姐们?”
癞头陈虽然把自己的个人信息都隐藏了,但出镜的其他人他却不在意。好几个视频里都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娇笑着要买这买那,癞头陈都欣然应允。
祁聿记性一向好,总觉得这女的有些眼熟,他想了一会儿才忆起曾经年少时似乎蹭看见过红姐和她聚在一起喝酒打牌。但也过了好些年了,祁聿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一个。
“哟,这不是丽丽吗!”
红姐夹着烟,放大图片看了看,“她这几年混得越来越好了啊,瞧瞧这穿金戴银的!”
“您最近和她有联系吗?”
“好久没联系了。”红姐摇摇头,下巴朝缝纫桌上的碎布头扬了扬,“我做这些,她们那群娘们可瞧不上。前段时间还有个以前常一起玩的,路过我这,拎着个古奇包包阴阳怪气我一顿,笑话老娘干这些破活儿。”
红姐翻了个白眼,“她们以为躺下腿一张,干的就不是破活儿了?”
她显然已经和以前的朋友玩不到一起了,但红姐心态一向强大:“老娘当场就拿起剪刀要剪她那破古奇包,吓得她捂着包就跑了!哈哈哈哈!”
祁聿配合着出损招,“您下次可以收钱,给她包背面缝一个‘made in China’。”
红姐被祁聿逗得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个丽丽,我应该还有她联系方式。不过你找她做什么?听说她被什么大老板包了,早就住别墅开豪车了。”
“她应该在村里还有住处。”祁聿手指敲了敲桌子,将癞头陈拍的视频调出来给红姐看:“这里我记得是村里二街那边。”
整个下水城中村横纵加起来有几十上百条巷道,从内到外划分成了七八个小的街区,越往里数字越小,房屋越破,住的人也越鱼龙混杂。
虽然如今到处都安装了监控,但在那种楼与楼仅仅间隔了半米宽的里巷深处,根本没人知道住了些什么人。
红姐凑近看了半天,才不确定地点点头,“是二街那边。我记得老早以前丽丽是在那边住过好一阵子。”
“红姨,您还记得具体位置吗?”祁聿扶了扶眼镜,心中对自己的推测越来越笃定——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个警方一直没找到的癞头陈可能就躲在这个城中村的某处臭阴沟里。距离他们这里非常近,近到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呼三喝四地冲过来,再给郑海川脑门上招呼一下。
两人说话间,中空的楼道内从上传来几句对话。
“那吕老师,我先把小禾苗哄睡了再找你继续聊!”
“好,不急,你先忙。”
“幺爸,我不用哄!我可以自己睡着的……”
“自己睡?那你能自己洗脸洗脚,上床关灯吗?禾苗儿,不要急,等你大了幺爸才不管你。”
“喔。”
青年爽朗的笑声和小豆丁带着奶味的童声混在一起,听上去就令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柔软。
祁聿垂下眼,对红姐道,“您帮我打听下吧。”
“行,我帮你问问。”
红姐见祁聿面色肃然,便也不拿乔,爽快地戳开久未联系的旧友电话,同时斜眼跟祁聿确认道,“你确定只是要她的地址?”
祁聿将手插进兜里,淡定道,“放心,不做危险的事。”
他手指缓缓摩挲着裤兜里的钥匙串,那上面挂了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只要指腹在尾端一按,内部的弹簧就能将尖锐的头部顶出来。
是祁聿年少时就习惯随身携带的多用途战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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