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见他气势已然不足,便进一步紧逼:
“即使真能遇到治世之能臣,那么伯乐又在何处?谁给他机会施展才华?”
“看看现在门阀遍地,朝堂之中无一不是官二代官三代。”
“偶有寒门子弟得中状元,不出一月,那人便会娶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子,被强行捆绑。”
“若不同流合污,则各家便联合打击,别说推进自己的治世之道了,连明哲保身都难。”
陈引不置可否,抿着嘴唇,淡淡地说:
“姜大人,不论如何,在下还是希望您能献出此法。大康迟早会崛起,百姓迟早会安居乐业!”
姜佩明白,陈引这不讲逻辑,只画大饼,谈美好愿景的态度,说明他已经被说服了。
姜佩直接转身离去,扔下一句话:
“为了百姓,我会考虑的。”
陈引伫立在原地,眼神虚散。
“姜佩,迟早有一天,本宫会让你知道,真正的帝王是如何让四海归心的。”
“那炼钢之法迟早会成为本宫的囊中物。而你,也必然会成为本宫驯服的第一匹千里马。”
在陈引心中,那千万双眼睛缓缓闭上了。
……
当日,
大堂内,
“乐山,去安排些人,把县城里的猪圈马圈牛圈之类的地方找出来,把打通的长竹子堵住两头,埋进去。”
姜佩端坐在大堂上,吩咐着下方的乐山。
“是,姜大…大人!”
乐山本想喊大哥,转念一想,此地乃处理正事的大堂,且还有其他人在,便只得以上下级来称呼。
“回来!那么急干什么!”
见乐山转身拔腿就要跑,姜佩忙叫停。
“再派靠谱的人去茅坑墙壁上寻找灰白色晶体,刮下来收集。”
“那什么,之前还有些土匪不是还没安置好吗,你亲自带他们去一趟狗狗山。”
“上次去的时候本官就发现那地方不对,很可能有铁矿,你带人去找找。”
“县里的财政紧张,炼钢的铁矿石不能光靠买啊!先这些吧,赶紧去办!”
乐山躬身行礼。
“得令!”
乐山走后,姜佩向下走去,陈引和林姑娘也慌忙起身。
“陈少侠,刚刚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姜佩诚恳地道歉。
陈引也早已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拱手道:“是在下冲动了!请姜大人不要与在下一般见识。”
姜佩没有搭话,反问:
“陈少侠可知,为何本官着急炼出钢来吗?”
陈引脱口而出:
“听王都头说,是为了应付半年后北蛮的入侵?”
姜佩点点头:
“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小小县城,资源奇缺,半年的产量能有多少?”
“到时真的能抵挡得住吗?若是能如你所言,上交朝廷,岂不是更有用?”
姜佩越说越迷惑,陈引越听越糊涂。
他心里暗暗想着:姜佩说的这些不都是自己的词吗?刚刚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不待陈引发问,姜佩连环炮般接着问:
“陈少侠知道为何我不肯将这炼钢法,交于朝廷吗?”
陈引这才明白,姜佩前面那段话的用意,他犹豫片刻,直直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炼钢法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姜大人不愿交上去,无非是怕自己这发明被冠以他人之名。”
“千里马被驽马代替,不得见伯乐。但姜大人可以不用担心这点,在下有办法可以让您这方法直达天……”
姜佩露出无奈的微笑,挥挥手打断了陈引:
“非也,本官个人的才能前途不算什么,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若此法真能被皇帝知晓,让士兵都装备上钢刀,攘除外敌,使民安居乐业,那本官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值得!”
“但,陈少侠可知,若是本官现在递交折子,那最先知道此法的是谁?”
陈引张大了嘴巴,心道你这是问的什么无关紧要的问题,他顿了顿,试探性地回道:
“陈皇帝?不对,是枢密院?或是幽州的鲁王?”
姜佩怒拍木桌:
“错!大错特错,最先得到消息的恰恰是北面的蛮人!”
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陈引,他浑身充斥着电流的酥麻感。
那瞪大的双眼写满了四个字:
怎么可能?
其实姜佩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说,但原主的记忆中就有这种事。
上次抵御北蛮时,属下进献的一个小发明,最先知道的不是陈皇,反而是北蛮王上!
大康已经烂到骨子里了,这幽州少有的清官张郡守,都逃不过美酒的“贿赂”。
陈引怯怯懦懦的,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陈少侠这下明白了吧,如今的大康,在下实在是难以大力支持。”
“若是贸然上交炼钢法,不仅国力不足以大规模量产,反倒会让北蛮更新自己的军备。”
“到那时,敌我之差距更加难以弥补了。还有,想必陈少侠也听说了,本官原为侯爷之后,不属于朝中的任何一派。”
“若献出此法,皇帝必然会调本官回京,加以赏赐,那时本官就是众矢之的,性命难保啊!”
陈引彻底沉默了,眼中的某些光黯淡了,心里的一团火也隐隐有熄灭之势。这里面弯弯绕绕的太多了,他确实没想过。
“陈少侠,本官送你一句话,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大逆不道!
此乃大逆不道之言也。
若是平时,陈引必然会对姜佩骂骂咧咧,但此刻,他已全然没有闹腾的心情。
姜佩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引起了他的思考:
大康确实是烂透了,如若上位者不是一个好伯乐,那千里马再多,也吃不上粮食,不能日行千里。
自己一定要拿下那皇位,哪怕血流成河,被权臣贵族戳脊梁骨,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到时再收服姜佩,上下配合,还大康一个盛世!
至于民为贵那一套,呵,那不过是文人装清高的话术罢了。
这江山,必然是陈家的,这天下之人,也只有陈家最为尊贵!
想到这里,沉默的陈引暗自点着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退后三步,对着姜佩行了一礼,从袖中掏出一方澄黄的牌子。
看清那牌子上的四个大字后,姜佩连连后退。脸色虽无变化,但脊背上却滋滋冒着汗珠。
脑中不禁浮现出自己的各种死法,心中却已然有了杀人灭口的冲动。
“先生今日一言,如醍醐灌顶!实不相瞒,本宫乃皇室之人,此乃皇帝御赐令牌,先生以后若遇任何事情,可持此令牌解决。”
“先生在此稍候。本宫这就回京城,为先生创造一个可以容得下千里马的朝堂!”
陈引躬身行了大礼,此刻,他已经将姜佩当做自己的恩师。
姜佩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竟然是皇家子弟,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还未从震惊中缓过劲来,那陈引早已三步两步踏过房梁而出,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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