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块暖玉, 仅此而已。”
萧胤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突地目光往下一瞥,看了眼虞昭鼓囊囊的胸口, 顿时明白过来。
他立即错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往别处看去:“孤并非有意狎弄于你。”
虞昭攥紧五指,在衣襟前捏出几道印子,她侧过脸没说话。
胸前那块暖玉逐渐散发温热之意, 她默了默,心想果然是坊间传闻的千金难求之物。
……
待舆轿落在凤桐宫外,虞昭跟在萧胤身后走下轿子, 不料在轿凳上一脚踩空,整个身子往前扑去。
萧胤转身时恰好瞧见这一幕, 立刻将人揽进了怀里, 他身材颀长挺拔, 虞昭在平地上堪堪到其肩头,此刻萧胤抱着她的腰,将惊魂未定的虞昭安然放在地上, 随后松开她提醒道:“孤这舆轿高,下轿时看着点。”
虞昭微微喘了口气,垂下眼帘, 轻声说了句:“多谢。”
方才那块暖玉也是, 太子到底是出于一番好意,是她误会了。
萧胤唇角微扯, 语气平和道:“进去吧。”
这一幕被凤桐宫守门的宫人们收入眼底,此时通传声早已响起:“太子殿下、太子妃驾到!”
虞昭连忙跟着萧胤, 与太子一道入了殿内,随后向皇后娘娘见礼:“儿臣参见母后。”
“平身吧。”皇后和颜悦色地看向萧胤身旁的虞昭, 面容和善地笑道,“给温相爷的寿礼备得如何了,你挑了哪件?”
“青玉,快去取来。”虞昭连忙吩咐道,待那件万民伞呈上来后,她抬眸望向座上的皇后娘娘,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儿臣寻到了前朝留下的万民伞,据袁公公所说,是温宰相的祖父在离开吴周县时,当地百姓所赠,后被收入国库,由东宫负责保管。如今若在温宰相寿辰之时物归原主,想来他定会面上有光,又彰显出温家圣眷正浓,不会落了天家的面子。”
皇后看了眼那件万民伞,突地莞尔一笑:“你能找到这件旧物,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吧?”
虞昭不敢托大,闻言十分谦虚道:“儿臣理应为母后分忧。”
“瞧瞧,这嘴甜的。”皇后轻笑着看向左右,她对虞昭的表现十分中意,又将话茬抛给一旁坐着品茶的太子,“胤儿,太子妃找到一件合适的寿礼,回东宫后可要好好褒赞她一番。”
萧胤听后放下手边茶盏,搁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他语气平静道:“儿臣遵命。”
皇后无奈一笑,又转而向虞昭柔声问道:“本宫这般考验你,只是想瞧瞧你是否有那耐心,翻完东宫那本库房册子。这可是本宫特意命人重新写的,太子没给你开小灶吧?”
虞昭忍不住看了眼萧胤,想起袁瑞此前曾在库房陪着自己,与她解释了一番万民伞的出处,若非如此,她未必能如此快得定下这件寿礼,不知这是否算开小灶?
萧胤见此,面无表情地替虞昭回答道:“儿臣哪有那等闲心去管。”
“好了好了,知道你政务忙碌。”皇后对萧胤的口是心非丝毫不在意,事实上她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了,知晓昨日袁瑞曾陪在太子妃身边,此刻她朝虞昭笑吟吟道,“既然太子妃是个可造之材,不如往后时常来凤桐宫,在本宫身边学习打理六宫事宜,本宫定会倾囊相授。”
虞昭未料到此事还有后续,原本以为复命即结束,她抿了抿唇,正欲拒绝。
萧胤已然先一步替她开口道:“她爱躲懒,怕是学不会。”
皇后目光略带笑意地望向太子,反问道:“怎么,你还心疼上了?”
萧胤拧了拧眉,凤眸向虞昭瞥去一眼,旋即丝毫不留情面道:“儿臣替她说实话。”
虞昭闻言一噎,对于太子揭穿老底的行为,她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憋着股气朝萧胤看去,险些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显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皇后看了眼便心中了然,她没功夫搭理太子,继续朝虞昭追问道:“你可愿意来本宫这儿?不仅能学到许多规矩,日后终归是不会吃亏的,将来若是当上皇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虞昭被这话惊出一身冷汗,她从没动过心思要当萧胤的皇后,此前萧胤都说了要她安守本分,此刻虞昭咬了咬唇道:“皇后娘娘,可儿臣没想过……”
皇后不待虞昭说完,便温声打断道:“昭儿,别顾虑太多,要乖乖听母后的话。”
虞昭微微愣住,抬眸望向皇后,心内说不清是何滋味。
她从未想过皇后娘娘会这般唤自己,就仿佛当初的母亲一般,嗓音也是这般温柔,连声调都近乎别无两样,此刻那两张面容
似乎逐渐相似了起来。
虞昭一怔,随即垂下头未答话。
皇后见虞昭不再反驳,遂趁热打铁,连忙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母后当初刚做皇后时,因着没人在前引路,可是吃了不少闷亏呢。你父皇朝务繁忙得很,母后只好自个儿恶补宫中规矩礼仪,原先经常一宿没合眼呢。如今昭儿有母后教你,打理起六宫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之事,你也不想将来像母后这般辛苦,是吧?”
虞昭面露为难地听着皇后娘娘口若悬河,仿佛她若不答应,对方就会一直讲下去这般。她被说得晕头转向,最终只得答应下来:“承蒙母后抬爱,儿臣日后若是得了空闲,定会来凤桐宫向母后讨教。”
皇后神色认真地纠正道:“不是得了空闲就来,是每日都来,知道了么?”
虞昭不敢反驳眼前这位后宫之主,明艳无双的面容带着一丝被胁迫般的惧意,只得点了点头:“……儿臣遵命。”
思及日后或许得清晨就来凤桐宫请安,她心内便一片愁云惨淡。皇后娘娘这等温柔中暗藏的强势,简直是翻版的太子殿下,难怪这两人是母子。
萧胤不置可否地看了眼虞昭,他都替她挡了两回,还是没挡住,索性便罢了。
左右又不是他受累,让虞昭早些晨起也好,省得她再继续懒下去。
此时袁瑞突地入了殿内,俯身在萧胤耳畔低声说道:“殿下,您昨日派人去催的事儿,东楚那儿有消息了,可要借一步说话?”
萧胤遂起身向皇后娘娘道:“母后,儿臣有桩公务要此时处置,先出去一趟。”
皇后微微颔首,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你且去吧,本宫与昭儿说会话。”
虞昭眼见萧胤出了殿门,趁机朝皇后娘娘开口道:“母后,儿臣有一事想问。”
皇后仪态端庄地坐于上首,她难得听见虞昭这般开口,遂挑眉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虞昭遂大着胆子,提起自己那舆轿之事,一时字斟句酌道:“此前儿臣问了东宫侍女,说太子妃理应有专门的舆轿。如今儿臣在宫内出行多有不便,虽说总跟着太子殿下,可那舆轿对于儿臣来说又太高了,每回都是踩着轿凳才方便上下的……”
“倒是本宫考虑欠妥了。”皇后不禁失笑,随即又正色道,“你若想要一顶舆轿,没几日便能造好,但本宫一直未传令过去,为的便是让你和太子多相处。若你有了自己的舆轿,却失去了和太子相处的机会,便是因小失大了,昭儿明白么?”
虞昭听皇后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只是在解释缘由,压根儿没有给她造一顶舆轿的意思。
她心知这是皇后娘娘又想把自己和太子捆绑在一处,若是她这个做儿媳的拒绝,只怕会惹得皇后娘娘不喜。
毕竟自己才是那个外人。皇后娘娘说到底,还是向着萧胤的,甚至是因着她是萧胤的太子妃才会如此。若是她当真惹得皇后娘娘不喜,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只会愈发难过。
恰在此时,萧胤从殿外回来,他面沉如水,凤眸深暗,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太子妃。
虞昭被他这般盯着,心里都有些发怵,忍不住轻声问道:“发生何事了?殿下面色如此难看。”
萧胤并未搭理她的话,他径直走过虞昭,立即向皇后告辞道:“母后,儿臣有话要问太子妃,今日先带她回东宫。”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看了眼虞昭,见太子妃面露几分对太子的惧意,她蹙了蹙眉道:“知晓了,你有话好好跟太子妃说,别吓着她了。”
萧胤一时未答,转身捉住虞昭的手腕,便带着她从位子上起身,出了殿内。
虞昭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一路跟在萧胤身后,随即被男人打包塞进了舆轿。
皇后身边的侍女秋碧见了,忍不住有些担忧,向主子询问道:“娘娘,这是发生何事了,方才两人还好好的……奴婢此前出去时,听守门的宦官说太子殿下瞧着对太子妃极好呢。”
话落,皇后微微拧眉,总觉得太子和太子妃似乎有事儿瞒着她:“本宫亦不知情,太子不是随意发火的性子,待会派人打探一番。”
……
太子舆轿此刻平稳地行进在宫道上,抬轿的宦官们此刻不约而同地垂着头,能感觉到轿内有轻微的晃动传来。
此时萧胤捏住虞昭的下颔,冷声问道:“你到底瞒了孤什么?虞晗确实中了蛊毒,可你这消息是从哪来的?”
虞昭双手被他缚住,她苍白着一张脸,软着嗓音道:“当真是梦见的……”
“看来你是把孤当成三岁小儿般戏弄。”萧胤禁不住嗤笑一声,捏着她下颔的大掌又用力了一分,他目光暗沉地看着她,冰冷的语气仿佛在审问犯人一般。
“接下来,你若再敢说半句假话,孤就亲你,听清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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