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心中轻轻地一叹,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已经有300多快四百的兄弟们再也见不到家乡的亲人,吃不上家乡的饭,睡不到家乡的床了。
“吩咐兄弟们照顾好伤员们。我们再也不能损失一个兄弟了。”金鑫心中很是难受:“一会儿我们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兄弟们。”
“对了,我们的战绩如何?”金鑫看着满山密密麻麻的俘虏,有些好奇的问道。
土根一扫先前的阴霾,虽然眉宇间仍然挥之不去的浓重悲伤,但是眼睛和鼻子已经开始飞舞了。神色之间也掩饰不住的兴奋与骄傲。“小鑫儿,你知道么?我们仅凭区区的千人就俘虏了对方的上万人。上万人啊!这可是比我们军队的人还多啊!”
“什么?”金鑫一惊,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但是心中还是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后怕。此时他终于明白先前宁不归为什么会那么的纠结与后怕了。
“哈哈,让那些白色妖狼崽子们嚣张!”金鑫朝着白天的战场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走,将这个消息告诉那些伤员们。让那些兄弟们也高兴高兴。”金鑫也掩饰不住的得意了。
“呵呵,兄弟们早就知道了,此时莫不是对你崇拜的五体投地呢。”土根憨憨的挠了挠头,对自家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有些很铁不成钢,身为首领,反是最后知道战况的。
“怪不得呢?”金鑫恍然大悟:“那些兄弟们见我都像见到了惊天大元帅一样。”
惊天大元帅,人间界的军神。如果说宁不归等一批将领是人间界的荣光,那么,龙惊天元帅就是人间界那轮永不堕落的太阳,用自己的光芒震慑着周围的宵小,给人间界铸造了最坚实的长城,永不塌陷的围墙。
土根忍不住的翻了翻眼睛,却没有再说什么。
“走,看看兄弟们去。”金鑫无视土根的白眼,很自然的说道。
行至行营,却见人山人海的一片,每个人都在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金鑫好奇不已,悄悄的行走到一堆人的背后,站定。
“知道么?我们今夜在金千户的带领下,以一抵十,生生的俘虏了那群白色妖狼崽子们一万多人呢。”一个带着帽子的军卒朝着前来帮忙的军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金鑫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听那人的胡说,轻轻的走近伤员的行营。
“金千户来了。”一个眼尖的兵卒看到了金鑫,兴奋的大叫起来。
“什么?”众人停止了交谈,不约而同的看向金鑫,一时间,偌大的场面鸦雀无声。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声潮如同暴风骤雨一样猛烈的爆发出来。几个靠近金鑫的军士抓住金鑫就抬了起来,伴随着巨大的声潮,将他向空中扔了出去。
早就有人在下面等着,待金鑫落下时伸手抓住他,再次的抛了出去。
众人一边欢呼,一边很有默契的将他慢慢的朝着行营前的一个高台传去。
终于,被摔的七荤八素的金鑫勉强的在行营前的高台上站定。他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兄弟们,”金鑫的双手轻轻的向下面压了压,带众人都沉寂下来时。金鑫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面对死去的兄弟,他不知道说什么,面对这些活着的兄弟,他似乎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此刻他们的心紧紧的联结在一起。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金鑫稚嫩的声音响起:“兄弟们,虽然这次我们获得了胜利,但是我却不愿意欢呼。因为,有将近四百的兄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加上先前我们牺牲的,我们已经失去了将近一千五百的兄弟们。”
整个场地寂静无声,有的人低下了头,用自己的衣角擦擦眼角。就在那一千五百多的兄弟中,有他们的父亲,有他们的长兄幼弟。
金鑫心中苦涩不已,想到那么多知道的不知道的,认识的陌生的兄弟死于这场惨烈的战争,他都会莫名的辛酸。原本躁动不安的少年那个不安分的心也不由的安分了许多。
“所以,虽然这次我们胜了,但是我还是不开心。”金鑫稚嫩的目光看着下面一个个或沧桑或年轻或刚毅的面孔,狠狠的道:“虽然我们不愿意打仗,不愿意死人,但是仗还是打了起来,我们许多的亲友还是牺牲了。”
感受着耳边轻抚的夜风,想象着那些死的人如同这些夜风般最终不知所踪,少年突然想到了自己已是一个千户,蓦然的感到了身上的压力大了许多。
“所以,”少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想吐出多日以来内心积攒已久的压力,似乎想驱走胸腹间那浓重血腥的血气。眼睛定定的看着沉默的众人道:“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然后我们一起喝酒,一起逛窑子,一起享受老婆的热被窝,一起站在家乡的土地看那轮缓缓下落的夕阳。”
深深的看着眼前一起浴血奋战过的兄弟,金鑫深深的弯下腰,认真的拜托道:“我求求大家一定要全部活下来,亲眼见到白色妖狼崽子被赶回老家的那天。”
下面静悄悄的。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低下头。良久,静默的众人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高台上那个单薄的少年,那个稚嫩的少年。目光坚定而执着。只是,几百个红眼睛的汉子直直的看着一个少年的场面终究有些怪异。
“好了。”金鑫看着下面的一堆红眼睛兔子,轻声道:“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吧。那样,我们才能刚好的保护好自己,打败那些崽子。”
众人极有秩序的离开,只是经过金鑫时都轻轻的行了一礼。
他们虽然不惧为国牺牲,但是能够得到将领的关心,心中总还会暖暖的。
“小鑫儿,你刚才好威风啊!”土根有些崇拜的看着金鑫,眼中恨不得冒出些表现自己崇拜敬仰的小星星。
“呵呵。”金鑫拍了拍土根的脑袋:“时间不早了,我们也睡吧。”
整个军营很快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仿若九天的闷雷一样滚滚不断。
金鑫却有点睡不着,想起那些红红的兔子眼,他就莫名的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再让自己的军队再有一人的伤亡。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些人已经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的。
十七岁的少年,突然觉得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朝着他那稚嫩的肩膀压了下来。
迷迷糊糊间,脑中思绪乱转的少年最终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杀声震天,到处都是金黄色的血液。残肢断腿,乱七八糟的胡乱堆积在一起。天空红彤彤的,就像出嫁新娘的嫁衣一样,几朵黑色的云彩寂寞的飘着。
长戟指天,乱箭如林,虽然他的前方已经堆满了尸体,但是更多的人仍无所畏惧前赴后继的扑了上来,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若死亡就是他们的荣耀一般。
触目的都是白的剑,冷的光。他的身后站着几个身体破烂的人,但很快连破烂也没有了。
一个鬼似地面孔慢慢的逼近,惨然而灿烂,朝着他淡淡的笑着,慢慢的逼近。
“啊!!!”金鑫大叫一声,蓦然的从**坐了起来,脸色无比的苍白。
“怎么了,小鑫儿。”土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有些焦急的看着金鑫。
“没事儿,老毛病而已,不用担心,你赶紧睡吧。”金鑫脸色苍白,微微笑道。
“真的没事?”土根疑惑的看了看他满头的大汗。
“放心。”金鑫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笑道。
土根疑惑的翻身躺下:“那好,有事你叫我啊!你也赶紧睡吧。”
金鑫点了点头,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些年做这个噩梦后,已经习惯了梦儿的按摩。此刻没有梦儿熟悉的指尖,他竟有些忍受不住了。
那些梦中的场面,比之真正的战场更加的残酷直指人心。纵使金鑫已经习惯了战场的厮杀,鲜血的挥洒,仍会被梦境惊醒。
他怔怔的看着透过窗户的那股淡淡的星光,忍不住沉思起来。
自懂事起,他每年的四月初五都会头疼。然而他还是坚强的长到了17岁。
可是,到了17岁这年,他的头每个月都会疼,这已经是今年的第9次了。
他随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小铁球,手慢慢的收缩。手掌打开,一堆银色的粉末静静的躺在那里。手掌微扬,粉末便纷纷扬扬的飘洒起来。
看着空气中的粉末,金鑫的嘴角扯起了一个弧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力量又一次的提升了,已经可以彻底地将铁球粉碎了。
这是他五岁偶尔发现的一个秘密。那次,他将一个十四岁的小霸王轻易的推倒。
他惊恐的跑回家,告诉他的爷爷。一个自称为半仙的老神棍。一个整天神神叨叨唱京剧的老人,一个将酒当作自己媳妇的酒鬼,一个将“法术”当作生命却被所有人欺负的半仙。
老人只是醉眼迷茫的看了看他,然后漫不经心的道:“那有什么?”似乎很不高兴他为了这件屁大的事情就打断了他戏意正浓的哼哼。
金鑫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然后,半仙就坐化了。不知道是白日飞升证道成仙,还是魂飞魄散堕入地狱。
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再告诉其他人,包括这个五岁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和他一起长大的少女。因为,老人说了,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金鑫苦笑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却意外的发现由于长时间的沉思,疼痛的感觉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离去。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红色的脑袋,加上睡意已消,他索性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走到了一处旷野,他舒服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初升太阳艳丽但柔和的光芒,忍不住的想起了家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妮子。恨不得马上长双翅膀飞回那个小小的村庄,一时间心中被无尽的相思占据,竟然痴了。
只见远处天边无尽的金黄色光辉,一个柔和但炙热的火球缓缓的从地平线跃了出来。万物都多了一份的清明,整个世界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也变的干净明透。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被用雨水洗过一般,就像就被泪水洗涤的良心一样晶莹透彻。
“朝阳很美吧。”不知何时,宁不归已经来到了金鑫的身边,只不过似乎他也被这明净的天地所感,默默的看了这么长时间才出口。
“是啊!”金鑫看着天边的朝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道:“最是美丽朝阳满天下,似乎整个世界都是这么的安详,和睦,明净。且给人一种无穷的希望。”
“呵呵。”宁不归轻笑一声,也喟然叹道:“世界上最美好的两个东西,一是恋人之间那种甜蜜,亲密无间心有灵犀已经那种浓浓的发自肺腑的思念;另一个就是这个世界早上初升的太阳,他永远那么的明净无暇,照耀天地,且给人以无尽的光明和希望。”
“是啊。”金鑫眯着眼看着越来越刺眼的太阳道:“太阳初起刻,正是万物都才复苏时,每个生物都会明净透彻。任何的阴谋诡计,任何的污垢龌龊,任何的战争杀戮生灵涂炭都来不及实施。在太阳初起的这段时间,任何人的心都是纯净的欣欣向上的。”
两个人完全脱离了上下级的关系,此刻就像是相熟的大叔和他的侄子随意的聊着天。一股淡淡的温馨在空气中轻轻的挥洒着。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贪婪的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享受着这温和的充满希望的阳光。就像是瘾君子看到了他最喜欢的*赌博一样的,两人竟是那么的迫不及待急不可耐。
“太阳终究还是升起来了。”宁不归看着天边渐高的太阳,有些可惜的说道。
“是啊!”金鑫也失落得低下来头。因为这意味着战争杀戮就要来临。朝阳这种奢侈的东西终究是不能长久享受的。
“情势很严峻。”宁不归轻声的说道,目光却看向悠远的天空。那个地方是他的故乡。
金鑫低头不语。他在宁不归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因为一个军队的最高统领还没有闲到陪一个人看朝阳的地步。他也明白,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倾听,然后根据宁不归的计划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批装甲的来历很不一般。”宁不归顿了顿道:“惊天大元帅已经要对他们行动了。而且妖魔界和某些地方似乎也觉察到了,所以,我们现在的问题不再是防守,而是将他们消灭,或者让他们退走。但是他们貌似已经开始疯狂了。所以。”
宁不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苦涩的说道:“我们现在似乎只有两种结局了——他们被我们干死,我们被他们干死。”
金鑫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元帅,确定他没有发烧,神经活着精神错乱。
“这似乎是天方夜谭,但是我们没有退路。”宁不归的声音无奈但坚定。
金鑫有些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虽说自己昨天夜里一不小心搞了一万多的俘虏,但是自己还是一个小人物啊!难道胡将军想要自己这个小人物去搞定那剩余的十几万人?
“今天我从那些俘虏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宁不归的表情有些凝重,小声的说道:“我知道了他们的军粮囤积地。”
“什么?”金鑫大吃一惊,“你想把他们的粮草烧掉?”
“恩。”宁不归点了点头道:“他们是深入内地作战,离他们的后方相距甚远。而最近的一批补给最快也在半个月后才会到达。”
“所以。”宁不归的手狠狠的朝下一挥道:“只要我们烧了他们的粮草,撑过他们最后的垂死挣扎疯狂进攻。他们就只剩下两条道路。或者撤兵,或者因为粮草不足而内部大乱,最后被我们全部俘虏。”
“将军,给我1000人,我去烧了他们的粮草。”金鑫咬了咬嘴唇道。
“不。”宁不归摆了摆自己的手道:“我去烧粮草,你留下守住这里。”
“什么?”金鑫大吃一惊,他感觉这个将军似乎真的疯了。
“他们的粮草是由那一千的装甲骑兵看守的。”宁不归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牙齿道:“正好,我从上面得知了这类骑兵的弱点。”
“可是……”金鑫还想说些什么。
“本来我对你也不太放心。不过,既然能够说出上面那番话,相信你也足够守住这个山头了。”宁不归看着金鑫淡然一笑。
“但是……”金鑫心中一酸,只欲脱口而出。
“没有什么但是。”宁不归自然知道金鑫担心他的安危。心中不由得流过一股淡淡的暖意,目光也柔和起来,但表情却依然的严肃。
金鑫有些心酸,他自然知道宁不归在变相的保护他。虽然守在这里面对十几万的大军,所面对的压力是那么的恐怖,死亡是那么的近。但是,且不说能不能烧掉粮草,单单是那一千的装甲骑士就是死亡的使者,若是成功的烧了粮草,必会陷入十几万人最恐怖的怒火中。区区的千人,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必会是一个九死一生的结局。
“不要再说什么了。这是我家的地址。”宁不归珍而重之的从自己的心窝处掏出了一封信,小心翼翼的放在金鑫的手中。
原来将军也会将家书放在心上啊!金鑫看着宁不归,感觉很是怪异却十分温馨。
“若是我归来,你就把这封家书还给我。若是我归不来了。”宁不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和这些士兵就拜托你了。”说完,红脸巨汉深深的弯下了腰。
金鑫手忙脚乱的扶起了宁不归,将他的家书小心的放回自己的心窝道:“将军折杀我了。你的信我先替你保管了。至于帮你送信,你想都别想。”
宁不归呵呵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摸了摸金鑫的头发。
“沙场征战兮几人回?古来将军兮何时归?千万兵士兮怎能还?良人暗问兮宁不归?”宁不归看着金鑫,淡然的唱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金鑫也忍不住轻声的吟道。只觉得满心悲壮,无尽凄凉。
“呵呵。”宁不归轻轻的拍了拍金鑫的肩膀,不再说什么,大步离开。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金鑫看着那个萧瑟的高大身影,突然出声。
“什么问题?”宁不归头也不回,朗声道。
“为什么大家的脸都是风尘仆仆的灰色,你的却始终是那么的红?”
宁不归的嘴角忍不住的哆嗦一下,身形一顿,但很快就大步的离开,渐渐的消失在无边的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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