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课结束，最擅长搞面子工程的姜骐琛居然当众掉了链子，古文背诵全班就他一人没过关。小智老师说到做到，留在学校一边批作文一边看着他背课文。

林双星嫌她瞎操心，“不就一补课的吗？人补天那位都没你累。”

姜骐琛狗立刻说：“小智老师在我眼里就是能补天的女神。”

林双星瞪着他眼神凶残，“你赶紧背诗！”

姜骐琛哆嗦，“好怕怕呀，大脑一片空白。”

林双星威胁不成改利诱，坐在他课桌上谈条件，“6点之前完事儿，回头我送你个皮肤。”

智慧刚讲完课，嗓子像火燎过的一样，小口小口喝着水，懒得理他俩臭贫。“你快收拾收拾回家，等会儿还有数学课，别等欢欢老师亲自来抓你。”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清亮的娃娃音响起，“下课了吗慧姐？”

智慧大笑，“来得正好。”

韦欢欢刚好路过学校，本打算等智慧下班，意外接了个押解的差事。见林双星还赖着不走，不耐烦地催促道：“磨叽啥呢，给你补完我还有一节呢。”

智慧送他们出去，“家里没饭，你俩路上买点吃的吧。”

“我饱了。”韦欢欢揉着肚子表情痛苦，“刚才替我们教授送书稿，编辑迟到，我在那个咖啡厅喝了一杯什么芒果奶昔，收我38块钱……就当晚饭吧，心里还能平衡点。”虽然38元的晚饭也很贵——关键，还不怎么顶饿。

林双星被欢欢老师推着往前走，一步三回头，“我也不吃，等着你回家给我做。一定要早点回来哦，不然我娇嫩的胃会抗议的。”

韦欢欢只觉得一肚子水果冰直往上反，“你去排了一天话剧，说话都像剧似的。”

“我靠你咋知道的？我都疯了，欢哥，真的，那剧本，回去我拿给你看看。”

“不用看，听你那译制片腔就知道是外语系的传统风格……”

二人走远了，智慧回头收拾那鬼头鬼脑的家伙。“《菩萨蛮》不会背？”她明明听他唱过，“说吧，把我留下有什么事？”

姜骐琛可可爱爱地托着脸，“不都说漂亮女生没大脑，小智老师在挑战规则嘛，简直就是美貌与智慧的化身……”

“我是智慧本体。”智慧打断他油腻冗长的奉承，把作文纸收好装起背包里，和颜悦色道，“你再不说我可回家做饭去了。”

姜骐琛不敢耽误正事，“我妈想要找您说点事情。”

智慧挑眉，“说什么？课不是给你调了吗。”心忽地提了起来，“你该不会和女同学？！”

姜骐琛委婉地说：“您身为一名补课老师，操这种班主任的心，我也是深感庆幸。但是这种低级错误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哒，要知道我从……”

“你妈在哪儿了？”跟这孩子的沟通成本太高。

“在那。”姜骐琛隔着咖啡厅的玻璃墙，指指最里面一个对着电脑表情严肃的中年女人，迅速拦住推门就要进去的智慧，“老师您先别急，虽然我妈没跟我说找您要干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提前知会您点儿事。”

学生家长找老师还能干什么？智慧被他紧张的语气逗笑，“放心，我不会说你坏话。”

“我谢谢您。”姜骐琛艰难地扯下嘴角，“里面这位，姜好好，心理医生。”

智慧：“？”

“还有，她认识林双星。”

林双星如果是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姜骐琛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在姜医生认识的人里，有一些不会轻易向家人提起，她自己称之为：顾客。

林双星恐惧高考，不愿面对过去的人和事，对于母亲去世这件事，他的态度的确算是极端的，但到了看心理医生的程度，也是智慧始料未及的。进了咖啡厅，来到姜医生面前不知为何忐忑起来。

姜医生一身休闲正装，微皱着眉头盯视电脑屏幕，端起咖啡不专心地喝了一口，放回桌子上时杯子没搁稳，“我去~”第一时间抱起电脑，整个人跳上了沙发，静静地看着咖啡从桌子流到地上，反应可谓神速。

智慧：“……”

服务员：“……”

姜医生拉下耳机，“咦，小智老师来啦？”抱着电脑身手利落地跨过沙发靠背，拉着智慧换了个位置坐下，远远地冲服务员微笑，“不好意思啊，小帅哥，收拾好那边，再受累帮我重做一杯咖啡。比心~”

服务员绝对星级标准，百忙之中也捏着手指比了个心回应她。

智慧笑出声，果然是姜骐琛的妈妈。

姜医生拉回视线，把餐牌推到她面前，“吃什么吗？随便点，林总报销，说是抵咨询费。”

智慧想了想，“那您亏了吧？”

姜医生沉吟着点点头，“不愧是数学老师，真会算账。”

智慧一愣，“我是……教语文的。”

“哦，姜骐琛还补了语文？”姜医生惊讶道，“我以为他只补数学，小家伙还挺上进的。”

智慧心想，大概医学和教学领域的“上进”，不是同一个引申义。“看来您真不是为了孩子来的。”

姜医生正色道：“别人家孩子也是孩子。师者父母心，医者，父母心，小智老师懂的。”

她声线偏低，不算柔和，但很沉稳，没有多余的尾音，一是一，二是二的那种，让人感觉非常可靠。

智慧才要点头，就听这位可靠的姜医生问：“你和林双星现在进展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智慧觉得自己需要调整下心态才能跟姜医生继续对话。

她在大学接触心理学后，一度想要转专业专门学习和研究这门课程，后来认识到自己的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强大，不太适合从事这份高危职业，才打消了念头。但心理医生对她而言仍是一个颇为敬畏和憧憬的职业，不得不说，与姜医生的这番对话，让她有种幻灭感。

这位姜骐琛的家长、林双星的心理医生，专程来见她，不聊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和心理健康，开口就是催婚。智慧沉默半晌，疑惑地开口，“您刚才说，林总给的是咨询费，不是媒人礼吧？”

姜医生端正了坐姿，“不开玩笑，小智老师，你和林双星的关系，你得正面回答一下，这决定着咱们这次谈话的内容。”

智慧猜测，“我不是他女朋友，有些话不方便对我说吗？”

姜医生摇头，“我来找你，就是相信你能帮到林双星，在这个前提下，你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不重要，需要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问题，林烈说你和林双星是情侣，姜骐琛却说林双星在追求你，你态度不明朗。这方面我比较相信我儿子的判断，所以想跟你本人确认下。”

智慧还是没搞懂确认这个有什么用，只得如实答道：“还不算是、‘情侣’吧……”

“这是什么话？”姜医生面对精神分裂患者都没这么凌乱，“搞没搞对象，你自己不知道吗？”

大部分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是比较容易倾诉感情的，出于对姜医生专业性的信赖，智慧也愿意坦然说出内心想法，或许她能帮自己理清思绪。“以前也没谈过恋爱，这个要怎么确认啊？我没答应做他女朋友，但是接……接吻了。”

姜医生忍着笑，“我是研究心理的，不太关心你们肉体上的进展。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都接吻了为什么还不答应做人家女朋友？”

智慧捂着脸，“他怎么说也是我学生。”

“你喜欢他吗？不要点头摇头，直接说出来，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是……”

“那你喜欢姜骐琛吗？”

智慧大惊失色，“啊！？”

“看吧，”姜医生摊开一只手，满意地展示答案，“这才是对学生的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