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云寺回来后,子宸先把桑离送回了离园。
回到梅苑的时候,管家河伯迎了上来,“公子,清姿郡主来了。”
子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回房换了身衣服,这才去花厅见沈清姿。
数日不见,沈清姿清减了许多,她呆呆的坐在花厅里,脸色苍白,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手里捧着的那杯茶早已没有了热气。
“郡主。”他走过去,淡淡的道。
沈清姿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头,眸中掠过一抹欣喜。但是在听到他的那声郡主时,那抹光亮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宸哥哥,你回来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起身迎接他。
子宸在她对面坐下,皱眉斥责下人:“郡主的茶凉了,还不给她续上?”
下人赶紧给沈清姿续上热茶,“郡主请慢用。”
沈清姿的心思哪里在茶水上面,她痴痴的望着子宸,眉宇间写满了哀怨。“宸哥哥,真的要对我这般疏远吗?你以前都是叫我清姿的,现在一定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看到她这个样子,子宸的心里叹了口气。他呡了口茶,淡淡的道:“郡主今日前来,就是来质问我的吗?”
“当然不是,”沈清姿急急道:“宸哥哥,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那郡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沈清姿被他刻意的冷漠伤透了心,她眸光幽怨,咬了咬下唇:“我来,只是想问宸哥哥一句话。”她停顿了一下,忧伤的望着他,定定道:“那年国安寺的荷花池边一见,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子宸看着她,良久不语。
沈清姿的心仿佛到了嗓子眼。她期待而又忐忑的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半响,他才点点头,道:“喜欢过的。你天真灿漫,而我家中并无小妹,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
沈清姿的一颗心急速的跌落了下去,宛如跌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只是亲妹妹一般的喜欢吗?”她艰难的问。像困兽垂死挣扎。
而他,竟丝毫也不怜悯,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残忍的道:“是。”
一瞬间,沈清姿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了下来。
“宸哥哥,为什么?”终究还是不甘心,她哭着喊了出来:“我究竟哪里不如她?我长得不比她差,家世比她好,可你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我?为什么宁愿要她也不要我?她不就是会跳些奇奇怪怪的舞蹈,会做几套奇奇怪怪的衣服吗?就这样迷住你了?是我先遇到你的,是我先爱上你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子宸看着她,眸光充满了怜悯。
“你说得很对,你没有哪里不如她。论长相,论家世,这大燕王朝也没几个女子能与你相提并论
的。可是清姿啊,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我不爱你。尽管我们早已相遇,可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而我见到阿离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她是我一生都要相守的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沈清姿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子宸的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深深的插入了她的心脏,疼得她脸色发白,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甘心。不甘心。”一个是她深爱的男人,一个是她信任的朋友,可是他们却背着她走到了一起。那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的眼泪像决堤一样奔涌而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子宸见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执迷不悟,还在钻牛角尖,不由皱了皱眉头,招来河伯,不耐烦的吩咐道:“送郡主回王府。”说完,他不再看沈清姿一眼,转身大踏步的就离开了。
留下沈清姿瘫软在地上,哀哀痛哭,心碎一地。
月老祠。
香客们都在拈香拜佛,忽然,祠堂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郡主,有话好好说,郡主,你们不能这样进去,这样会惊扰到香客的……”
“给本郡主滚开。”一道杀气腾腾的高亢女音传来,祠堂里众人都吃了一惊。
遁声望去,只见清姿郡主满脸怒容,手里一根乌黑油亮的马鞭,见人就抽,见人就打,就这样一路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王府家丁,见东西就砸,顿时只听祠堂里一阵噼里哐当声,吓得前来上香的人们纷纷躲避,瞬间走了个一干二净。
沈清姿闯进祠堂里,径直对着手下吩咐:“砸。把这儿所有的东西都给本郡主砸喽。”
哐当哐当声里,祠堂里的物品通通被砸了个稀巴烂,桌椅板凳给劈了,香炉给掀翻了,香烛被掐断,香灰飞得到处都是,呛了祠堂里的道士们一头一脸。
祠堂道众齐齐色变,不约而同跪了下来,“求郡主手下留情……”
沈清姿余怒未消,马鞭狠狠的抽翻了一个揪住她衣袂哀求的添香道人:“砸,都给我砸。这种骗人的地方,留着有什么用?本郡主今儿个是替天行道,替安定的百姓们出头,砸了你们这污浊之地,省得你们再打着月老的幌子继续骗香火钱。”
主持大师匆匆而来,见到祠堂里一片残败之像,顿时脸色一变,对沈清姿号了一礼,强忍不悦道:“郡主这是何故毁了月老祠?”
“何故?”沈清姿冷笑一声,手里捏着那根马鞭,眉尖戾气隐现:“因为这月老祠都是骗人的,你们的签也都是骗人的。既然都是骗人的,留着又有何用?让你们继续骗人吗?”
主持大师不解:“郡主此话怎讲?月老祠何曾骗过世人?”
沈清姿冷哼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签来,扔到他脚边的地上,“这支签是你给本郡主解的是吧?当初,你是怎么跟本郡主说的?说这是上上签,是吉签,说
本郡主所求之事一定会成。可这签根本就不灵验,本郡主所求之事非但没成,反而变得更坏了。主持,这个你要如何解释?”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主持大师内心不满,却也不敢跟她对抗,只得双手合十道:“郡主,世间姻缘本就复杂,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郡主既然所求未成,说明这段缘分并非郡主良缘,郡主何必执着于此?或许月老早已替郡主牵好了红线,只是那个最合适的人暂时还未出现罢了。俗话说心诚则灵,相信郡主他日定能得偿所愿的。”
“休要再糊弄人。”沈清姿怒气冲冲:“你们就是用这一套说辞来骗香火钱的吧?什么心诚则灵,推脱得可真干净啊,什么好姻缘坏姻缘,既然求月老没有用,那么这个祠堂还留着干什么?”说到气愤处,她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那尊和蔼慈祥的月老像上。叭的一声响过,月老像上留下了一道裂缝。
众人齐齐变色,主持更是惶恐不已:“郡主,切不可对月老不敬,否则将来会遭报应的。”
沈清姿却听不进去这些,她盯着那尊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月老像,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一句:“给我砸。”
家丁得令,抓起一块大石,狠狠的砸在了月老像上面。
只听哐当一声,那尊月老像四分五裂,瞬间轰然倒塌。
众人惶恐的挤作一团,看着沈清姿像地狱来的恶魔一样,不敢靠近。
看到月老像被毁,沈清姿的心里莫名的畅快起来。
她曾经天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尊像上面,希望月老能赐她一桩美满姻缘,并且许诺他日若能如愿,定为他重塑金身,永世供奉。月老给了她一支吉签,她以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会将红线牵到她和宸哥哥的身上,她也满心欢喜满心期待,可谁知到最后,镜花水月成了空,一切都是骗人的。
月老骗了她。夏侯子宸骗了她。桑离骗了她。连她的亲哥哥都骗了她。
所有人都骗了她。她被蒙在鼓里,一直做着可怜的美梦。
如今梦醒了,她的心也碎了。
事已至此,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些所谓的菩萨,通通都是假的,都是这些利欲熏心的人用来赚钱的道具而已。信不得,也不可信。
既然求神没有用,那她就代替那些可怜的还被蒙在鼓里的人们,砸了干净。
什么月老,什么红线,都是骗骗红尘痴男怨女的鬼话而已。
从今往后,她沈清姿不会再将自己的姻缘寄托于一尊泥塑像上,她的人生,她自己掌握。
眼看着祠堂里所有的东西全都被砸碎了,她心里的那口恶气这才出了些。
“走。”马鞭一扬,她趾高气昂的转身,带领着家丁,像来时一样,浩浩****的,扬长而去。
留下月老祠里一众道士,对着这一地的狼藉和碎片欲哭无泪。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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