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吃相优雅

在国内的网络传媒股圈子里，大致在08~09年前后，大佬们的投资风格是迥异的。

在此之前，或许是腾云系开的恶劣开头，大伙儿吃相都比较野蛮。

讲究“361和迅雷这种垃圾品牌是没有价值的，投一点作甚，直接搞QQ医生QQ旋风碾死那帮**养的。特么的做了个输入法，都想有黏性？”这种路数。

后来巨头们BAT的格局形成了、本身大公司病越来越重，积重难返，开始明白“优酷的品牌本身是很有价值的，阿狸买了之后也没必要废掉原来的牌子改叫阿狸视频。京冬的牌子也是有点儿认可度的，没必要把京冬废了改叫QQ拍拍，显示不了肌肉的，只会让消费者恶心”的道理。

以至于老虎基金投京冬在先，12亿美元也才占股15%。马腾给刘强冬塞钱在后，却只给3亿美元，就拿走了30%。从那一刻起，京冬其实已经是腾云的马仔了。

外界明白事理的人当然都知道，刘强冬后来非要抱马腾的大腿，并不是看上了马腾直接给的那几块钱，而是看上了微信钱包带来的支付流量入口和支付保障。

但是资本界是需要遮羞布的，需要给老虎基金这些先入场的投资客一个解释，所以刘强冬就采用了“把腾云系的QQ拍拍业务也高价折过来，然后自己拿到手再废掉”的路数，把早期投资人们半糊弄半说服过去了。

用人话翻译一下，大致就是这样：虎哥，小弟知道你来得早，给钱多，12亿才占15%股，心里委屈了。其实小弟也不是真让马腾拿3亿美元就分走增资后公司30%的股权，实际上他马腾给了小弟30亿美元呢！只不过这30亿呢，是3亿美元现金，加上作价27亿美元的QQ拍拍。

只不过刘强冬拿下后并不打算经营，相当于是拿了27亿美元买个文物后自己砸碎了玩，听个响儿。

腾云系在这桩交易中，把本来自己已经做失败的僵尸业务作价27亿美元打包出去，假手刘强冬结果掉。

不答应背这个黑锅，就不给你微信钱包流量入口。

刘强冬背了，以至于此后两三年京冬都不敢出GAAP会计规则的财报。

每年出财报的时候都要加入一条非GAAP的亏损摊销注释：别看哥白白亏了27亿美元，各位投资者大爷们可千万别因为哥亏损多就看不起哥。这钱不是哥自己亏的，是帮马腾背黑锅亏的，不是常态。（当然后来这也成了刘强冬耍赖用的一个惯犯，一旦巨亏无法解释，就摆出一副“其实你们外行人不懂，哥又秘密帮马哥背黑锅了，哥补贴上亏的钱，都是为马哥的大战略大布局砸的”。）

闲言休絮，且说眼下。

顾诚跟丁三石提到“合作”这个词，丁三石之所以如此抵触，

就是因为明明顾诚说的是第二种合作，“历史上腾云之于京冬的合作模式”；

但丁三石却以为顾诚说的是第一种合作模式，“历史上腾云对付迅雷之类小鱼小虾时用过的模式”。

如果是被吞并，丁三石自然要反抗。

当然这也怪腾云把社交巨头的名声搞臭了，以至于大家都觉得YY和QQ是一丘之貉。

顾诚一边烤肉，一边给丁三石细细地解释剖析，让对方知道了“就算你答应了，以后咱的关系也就跟马腾和刘强冬一样，或者说跟淘宝和天猫一样，不存在谁吞并谁”。

当然，天猫和刘强冬这两个具体的名字肯定不能说出来，因为那些事情还没发生，但道理就是那套道理。

“我们只是交换持股。以后这些游戏的开发方名头还是挂黄易，一切对外保留黄易的招牌，董事长是你，CEO是你，我只是拿你的股份，跟你战略合作。”

顾诚抛出了大方针。

听顾诚说到这份上，丁三石的抵触才算是平复了下来。

“唉，没想到啊。五年前，你还要给我的公关经理塞红包，才能有资格见我、求我做流量生意。整整五年，你就有资格反过来问我谈持大股了。”丁三石狠狠咬了一大口烤猪肉，胶原蛋白乱溅，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和解嘲，“真特么不甘心。”

他是最知道顾诚的第一桶金是怎么发家起来的。五年前，顾诚拿着区区1亿夷币，折60万人民币，在东夷为黄易收日活IP，喝到了刷僵尸流量的头口水，才在半年**把本钱扩大了七八倍。

往事历历在目，五年整一晃，当初上门忍气吞声求爷告奶的帅小伙儿，现在居然翻到他头上来了！这种传奇，如果不是主角光环罩体，谁特么敢信啊！

“行，那你慢慢想，反正具体条件我还没开呢，慢慢消化消化我的话吧。咱吃肉。”顾诚也不逼急了对方，本来吃烧烤就不是聊生意的场合，只能是定个意向。

丁三石今天似乎特别郁闷，也不顾心宽体胖要控制胆固醇，烤肉一串儿接一串的撸，一点不像个大老板，似乎要敞开了做些平时端着不能做的事情，才能心情愉快。

“说说罢，哪些东西留给我的黄易做。”

顾诚心说有门，只要肯讨论细节，这事儿就靠谱了。

他连忙强调：“首先，磊哥你也知道的，我的YY网络科技一直没做新闻门户，那个官方网站也是破得可以。所以只要你跟我合作，新闻门户依然是归你，

我的YY会给你一个流量入口，就跟马腾的QQ界面上点‘新闻’图标就引到腾云网一样。我这边就引到黄易首页。如果是足够优质的大新闻，我甚至能给你弹窗。”

丁三石立刻眼神就微微一亮。

新闻弹窗的曝光率，相对于躺在收藏夹里的那些新闻门户网站而言，曝光率不要高太多。平行时空的这几年里，腾云新闻是怎么做起来的，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不就是靠个QQ弹窗搞起来的么。至于腾云的内容本身，其实做的并不好。

顾诚明说自己一辈子不做新闻，这块生意就算是送给丁三石了。只要他合作，把黄易新闻门户再做大三五倍不要太轻松。

在早期的三大门户当中，黄易本来就已经压住了新浪和搜虎了。再有顾诚助力，花上两年时间，做到有2亿人看黄易新闻都不是不可能。

门户网站的广告费收益，到时候增长个五倍不是梦。

丁三石觉得这个承诺还有点玄乎，不由得试探顾诚：“你确信你能担保YY和支付宝永远不涉足新闻门户领域？将来也不孵化其他同类产品跟我内部竞争？那你就不怕我躺在那儿数广告费，越做越差不求上进？”

顾诚哂然一笑：“你觉得呢？为啥我只在新闻上这么慷慨？因为新闻是所有网络内容传媒当中最客观的，不管谁家的新闻，写出来都差不多。只要不逮着假新闻，安安分分做事，质量风险在所有内容产品中是最低的。所以，我可以保证门户网站永不亲自涉足、也永不培养内部竞争。”

丁三石一想也对，黄易的新闻其实已经算做得最好的了。比别人“有态度”，要说让某些人不爽，无非也就是M左看了后面的评论之后会不适，其他大部分没什么问题。

“那这点我就算信你了，然后呢。”他不满足于顾诚这么一点条件。

顾诚把他的主要牌面摊开了说：

“邮箱，原先是我从你手上拿过来的，改为YY邮箱了。以后还是可以继续在企业级用户上合作的么，不过邮箱这个东西也火不了几年了。有法律证据效力的电子即时通讯越来越发达，电子邮箱业务会在三五年内走道最高峰、然后下坡路。我可以把这个门类重新划到黄易旗下，作为股权置换的筹码。

最后么，就是最关键的游戏，我可以把祖龙工作室也置换到黄易旗下，以后凡是YY娱乐平台上的自研网游，都交给黄易开发，黄易内部设立更多项目组内部竞争，到YY层面上就别搞内部竞争了。

运营方和研发方的分成可以谈一个固定的长期战略合作框架，把比例初步敲定下来。最多将来根据运营量、用户转化率签订额外对赌，这些都是细节，可以慢慢谈。”

门户，邮箱，网游。这是留给黄易以后专注的生意。

但与之相应的，黄易将会取消目前还在策划的、刚刚开始研发的“易付宝”项目，未来的“易信”也不会存在。

一句话，跟YY和支付宝功能重合的、本来被黄易作为抵挡壁垒使用的重复开发，在这种合作之后，都会被消灭、整合优质资源。

丁三石想了想，抛出最后一个难题：“黄易目前可还是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市值好歹不比暴跌后的传奇娱乐低。你一个非上市公司要想置换上市公司，怎么出价、怎么给钱，才能让纳斯达克投资人们心服口服？

就算我答应了，说‘我认为黄易只值50亿美元，YY网络科技已经值100亿，支付宝也值50亿，然后1比3置换股权’，只怕纳斯达克股民们也不会答应这个估价吧。”

何况，顾诚肯定不会答应拿出YY系和支付宝系总和的四分之一股权，来置换一个黄易的。

虽然黄易目前在纳斯达克估价不错，但是不值。

连丁三石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值。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今年之内先把黄易从纳斯达克私有化，退市。那样两家公司各值多少钱，就是几个股东说了算了，和外面的散户投资客没关系。”

丁三石循循善诱地帮顾诚着想，“而这会需要一大笔钱，至少又是十亿美元级别的现金。”

说出这话的时候，丁三石的内心其实是这么想的：早知道我这辈子会把黄易做下去，当成毕生的事业，而不是赚一小票后就套现上岸，哥特么就该在00年IPO融到资之后把现钱都捏在手里、然后等01年底02年初股价跌破1美元一股的时候慢慢吸回来。白赚米国股民一两亿美元之后，直接退市。

市值，只是对于最终要跑路的人而言，才是越高越好的。

不过也幸好，顾诚在当初互联网寒冬那几年里，帮丁三石低价吸筹了不少，后来又在买黄易邮箱业务部门时，把那10%几的黄易股票换给了丁三石。

所以这几年黄易在纳斯达克市场上流通的股份金额，其实比其他同行而言比例已经低得多了。真要花钱赎回的股份，大约在总股本的5%~10%之间徘徊。

其余部分虽然名义上也算流通股，但都是大股东捏着呢，跟散户没什么关系。

“钱的问题，我去搞定。”顾诚撂下最后一句话，示意丁三石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