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 眼眶酸涩得要命,顾峤几乎是在下一刻就落了泪。
“商月微,”顾峤反握住了他的手, 蹲下身子来,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他终于能这般毫无顾忌地看着他, “君心我心。”
顾峤这么一蹲, 便又矮了商琅一头,后者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慢慢地垂下头来瞧他, 缓慢地眨了下眼。
没有其他的动作。
顾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被他看得有些焦灼, 一蹙眉,试探地凑过去,想要去吻他。
顾峤怕被人推开,身子都是抖着的,但商琅什么都没做, 只是静静地瞧着他,瞧得人心跳加快,停在半途怎么也不敢再进一步——商琅就是在这个时候倾身下去, 哪怕只是个幅度极小的动作, 也足够让他们两个触碰。
带着微甜的酒气和泛苦的沉檀味道, 这个吻分外地虔诚,两个人都没有再深入一步,只轻碰一下便撤了开。
软且滚烫。
顾峤脸上无一处不是烫的, 退开之后下意识地舔了下唇, 意识到自己这是做什么之后, 又忍不住深呼吸一下, 也没能将脸上的热意消下去分毫。
他僵在那里不知道再应当做什么。
在顾峤的印象里,宫中的那些图册,大都是些翻云覆雨的东西,就连吻都是极其次要的。
商琅喜欢他,他对商琅也有心思……这本来是理所应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去做那些事情会玷污了这样一个谪仙人。
甚至就连吻,好像也不该。
他身在红尘,抓住了仙人,却如何也不愿意将人给拽入这个混浊的人间。
只不过,仙人早就滚落红尘了——
商琅垂眼看了他许久,不知道是在确认什么,最后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轻问:“娇娇……?”
顾峤张了张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商琅喊出这个称呼的一瞬间,顾峤就知道,先前他跟傅翎交谈的时候,商琅一定是听到了一些东西。
其他不论,就傅小侯爷每次喊他“顾娇娇”的那个大嗓门,商琅人就在偏殿,听不见才怪。
但傅翎喊他的时候他是恼怒大过羞耻,如今换做商琅来唤,却只剩下了羞。
商琅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忽然便垂了眼,松开了手。
顾峤又一愣:“先生?”
“不是娇娇,”商琅没头没尾地又冒出来这么一句,冷了眉眼,瞧着他,质问,“你是何人?”
顾峤:“?”
酒醉之后,商琅的思维实在是太跳跃,顾峤完全想不明白他怎么不就不是他自己了,只顾得上呐呐解释:“朕……我……我就是顾峤啊。”
丞相大人眉头蹙得更紧,随后缓缓摇头:“你不是——他不会喜欢我。”
啊……?
“怎么不会!”顾峤这下子是急了,倾身过去,压着人的肩,两个人双双倒在榻上,他撑在商琅上方,皱着眉瞧他,急急切切地开口:“我心悦先生!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您怎么……怎么能——”
怎么能说他不喜欢呢?
商琅被压到榻上,又开始安静瞧着顾峤。酒水让他的反应变得很慢,那双眼眨了又眨,好像反复确认了多次,又问一句:“娇娇?”
这下子也顾不上羞了,顾峤含着泪应一声:“嗯。”
商琅抬起了手,胳膊从他后背穿过去,随后在顾峤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猛地向下一压。
顾峤的下巴搭到了他颈窝处,两人贴得很紧,丞相大人不愧是射艺非凡,臂力也超乎常人,顾峤试着挣了一挣,没有用太大力气,但还是被人紧张地拥紧了。
要喘不过气了。
他开口喊了一句“先生”,但没得到什么回应,若非呼吸还没有完全地平稳下来,顾峤都要以为人是睡了。
但这般动弹不得也实在难受,瞧着近在咫尺地那张脸,顾峤忽然便福至心灵,凑过去亲了一下。
商琅果然放开了。
但是也翻了个身,让他被压到了下面去。
先前遣退宫人遣退得匆忙,殿内烛火本就燃得不多,被商琅这么一挡,更是昏暗。
顾峤很不喜欢这样圈锢的姿势,好像整个人都被掌控住,毫无安全感。
偏偏面对着商琅,他又强硬不起来。
他想等着人主动松开,但后者仍然是瞧着他,一动不动。
顾峤很想去摸摸自己的脸。
明明世间的真绝色是商琅自己,怎么就……总是这么瞧着他呢?
有什么好瞧的?
商琅不会武,身形也算不上魁梧,这般模样却偏偏让顾峤感受到了无尽的压迫感,就像是被一头饿狼给死盯上了,让他身子绷紧,让他想逃。
又不能动手。
顾峤长出一口气,开口:“先生,你——”
话没说完。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商琅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猝然吻下来,顾峤嘴巴被封得严严实实,瞳孔瞪圆了,想要动弹,却发现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扣住了。
他被迫承受。
其实可以直接将人推开,其实可以强行让他清醒……
可,这是商琅。
是他过往的求之不得。
顾峤最终还是卸了力气,由着人吻他,甚至还主动回应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攻城略池变成辗转缠绵,商琅像是将酒渡给了他一般,顾峤也觉得自己变得晕晕乎乎,他的身上、商琅的身上,都是烫的。
少年帝王对风月事知之甚少,如今这副模样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失控了,手下紧紧抓着被单,拼命忍住了才没有直接逃离。
但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商琅,又怎么可能局限于一个吻,等到一丝凉意用过来的时候,顾峤才惊觉,他们两个竟以坦然相待了。
顾峤脑海中更懵。
不过比起那些亲亲抱抱,这反而是他熟悉的东西。
意识到要做什么的时候,顾峤脑海里不知道蹦出来了多少东西,有字也有画。
应该……怎么做来着?
顾峤艰难地从那花里胡哨的东西里面挑出来点他们似乎能汲取的经验,刚准备动手,却发现丞相大人已经轻车熟路地,先他一步下了手。
轻车熟路?!
顾峤一惊,一下子什么情况都想到了,甚至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商琅一直陪在他身边都没什么时间去接触旁人的事实,开口想问,却一下子失了声。
少年帝王在这个时候实实在在吃了一个不能走神的教训,在这思绪万千的时候商琅早就有了动作。
之后的一切便也不受他的控制了,手被松开,顾峤扣着人的肩膀,屡次想要夺回主导权,但丞相大人也不知晓是天赋异禀还是如何,对他熟悉得很,一次又一次让顾峤颤抖,一下子软下去,失了反抗的力气。
只能被为所欲为。
一开始商琅还算小心翼翼,让顾峤还有力气反抗,还有力气胡思乱想,到了后面却完全混乱了,眼泪止不住地落,玉枕的凹陷处都盈了一汪水,是不自禁是欢愉也是委屈。
怎么会如此……不该,不该是他么?
在顾峤眼里,商琅一直都是个处在被保护者位置的人。就是在这种时候,出力地也理当是他。
而且……而且,他一个帝王,居人下像什么话!
这是真真地以下犯上。
他想去抓商琅的手,却触及到一片湿黏,脸颊上的热意已经烫到让他模糊,不知道究竟是碰在了哪里,总之最后还是商琅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然后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翻了个个。
敏感的位置被猛地一撞,顾峤失神,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前是一片白光。
三更鼓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才三更。
顾峤被折腾得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整夜,却没想到,从宴席上下来到如今,竟然才一个时辰的功夫。
那更鼓声像是将商琅给刺激了,这个不知轻重的醉鬼又俯下身来,就着这个姿势,咬住了顾峤的后颈碾磨。
那块软肉算不上多疼,但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控制住了,让顾峤恍惚间觉着自己当真成了商琅嘴下的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顾峤一开始的确是舍不得对商琅动手,之后也的确是没有力气再去反抗。
酒醉了的人理也讲不通,情也求不动,顾峤只能被迫承受着,在一阵接一阵的混沌当中零零碎碎地想:干脆将这以下犯上的佞臣给杀了得了……不,不能杀,应当将他绑起来,让他求不得,让他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恩施——不能给太多,要看着他渴望,看着他……
顾峤心底阴暗的想法滋生,在一阵安静之后,却被人给抱住了。
抱住也不安稳,商琅当真是跟狼一样,这个时候还不忘叼住自己的猎物,不让他逃离。
两人狼狈地依偎在满榻的狼藉当中。
昏睡过去的最后一刻,顾峤还记着自己应当起来清洗一下的,不然明日宫人一早进来的时候,像什么话……
但意识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疲惫淹没,商琅又拥得紧,到最后顾峤也没能下榻。
酒香、沉香、檀香还有些胡乱散发出来的香气填满了整座寝殿,蒸腾出融融暖意来,绕着榻上熟睡的两人——
窗外“哗”地落了一场淅沥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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