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入宫门深似海 晚宴(下)

“谢主子。”我站了起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便也向德妃娘娘问了安，德妃一直平静的面容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温和的笑着，与两位阿哥一起落座。

晚膳开始，我上前为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倒茶。四阿哥是不喝酒的，所以连带的十三阿哥也不喝了。我端起为他们特意泡好的茉莉花茶一一倒上。茉莉花经我的特别熏制，一股特有的清香味扑鼻而来。四阿哥一愣，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微微觉得自己心跳又加快了，努力定了定神，我平下心来，不让自己倒茶的手过于。倒完茶，他们边吃边聊了起来，我静站在一旁，不时看看需要什么东西。

十三阿哥喝了口茶，惊讶的叫道，“呀，这茶不仅闻着特别清香，连喝着也是与别的茶不同，娘娘，四哥，你们喝了吗？”

德妃抬起头，温和的朝我看了一眼，“这是蕙兰弄的呢，她说这样特别好喝，果然不错。”

“真的吗？蕙兰，这是你弄的？”听到德妃说我，十三阿哥调转头。我微微一笑，回答道，“回主子，是奴婢弄的。”十三阿哥温暖的面庞顿时露出一丝喜色，他拿着手里的杯子，“蕙兰，你好聪明，这个茶太好喝了，我从没喝过如此甘冽清怡的茶！”

我仍然朝他微笑着，“如果十三阿哥喜欢，以后奴婢再弄给阿哥喝。”

“好，一言为定，一定要弄哦！”十三朝我笑起来，棱角分明的脸庞如灿烂的阳光洒满温暖。

“你呀，一说到吃的就来劲。”德妃笑着嗔了十三阿哥一句，十三阿哥高兴的歪歪头，，跟德妃讲起了许多好东西该如何吃法的什么的，德妃听的津津乐道，不住的笑着。随着十三阿哥如演讲般的滔滔不绝，四阿哥忽然抬起头来，我落在十三阿哥身上没收回的目光被他定格。他漆黑如深潭的眸子专注而安静的看着我。修长有力的十指拿着手中的杯子慢慢把玩，声音低沉却无比温柔，“再帮我倒一杯。”

我一愣，看了眼德妃，她还在听十三阿哥说着，没注意我。我走上前去，拿起边上的茶壶替他倒茶。

“怎么会想到泡茉莉茶？”看着茶壶，他问。我一怔，有些发呆的看着他。茉莉茶是我在现代最喜欢喝的茶，可是到了这里后却发现这里泡出的茉莉没有现代好喝，于是就照着现代工厂做茉莉茶的方法给自己泡了一壶试试，没想到效果还不错，于是以后就一直喝自己调制的茉莉茶了。有一天德妃无意间闻到了这茶的香味，就尝试了一口，没想到不尝不知道，一尝之后她也喜欢上了，于是我就开始一直给她泡这茶喝了。想到今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要来，我就按照惯例泡了这茶，但四阿哥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呢？

见我没有回答，他继续说，“知道吗？我最喜欢喝的就是茉莉茶了。”说完，他抬起头看着我，幽深的眸子闪着点点锈，抿着的嘴唇泛起一丝笑意。修长有力的手朝我伸过来，我下意识的躲了躲却仍是被他轻轻握住。

顿时，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般，我忽然不能动弹。他的手滚烫，让我脸颊似乎都红了。我艰难的回过神，用力缩了缩，他却依旧温柔但牢牢的握住，带着略带笑意的声音道，“你再这样倒下去，茶就全部洒了。”

我一惊，慌忙低头去看杯子。只见杯子里的茶已经快要倒满了，而我只顾着四阿哥的神情，完全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幸好他及时提醒了我，才没让壶子里的茶全部倒出。心慌意乱间，我转眼去看一旁的德妃。

谢天谢地，十三阿哥讲话正讲的起劲，他跑到了她的旁爆把她这边的视线全部挡住了，避免了被德妃看到了厄运。松了口气，我想收回手，可四阿哥依旧紧紧握着它，唇边还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眼看着十三阿哥的话题就要讲完，我着急的挣扎了一下，他唇角向上扬了扬，终于松开了握着我手的手，我慌忙收回后迅速站回一爆再不敢抬头。

德妃听完，笑着问四阿哥，“四阿哥，你说，这胤祥怎么一说到吃就这么来劲呢。”四阿哥抿嘴一笑，看向德妃，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情，“儿子想，对于美食，就是十三弟的爱好吧。”十三阿哥笑着答，“这就说对了。”

“哈哈。”德妃和四阿哥同时爆发出笑声，我看着，居然发现四阿哥也会这么开心的笑。

“皇上驾到！”

蓦地，大家正笑的开心的时候，李德全的声音冷不妨的出现在门口。德妃，四阿哥，十三阿哥脸色一正，急忙站起，走向门口，我也随即跟了出去。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我们纷纷在门口请安。

“都起来吧。”一身黄色长褂的康熙皇帝威仪的站在门口，声音洪亮。德妃将他迎进屋，皇上看了眼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笑着问，“今儿个这么巧，老四和十三都在啊！”

“是的，皇上，他们今天正巧来陪臣妾用晚膳。”德妃答。

“哦。”康熙点了点头，在上座坐下。

“皇上吃了吗，要不要臣妾再吩咐御膳房去加几道菜来？”德妃问。

“不必了。”康熙摆摆手，“朕已经在惠妃那用过了。”

“哦。”德妃似乎失望了应了一句。

四阿哥看了看天色，现在已是酉时末，皇上此刻吃了前来，看来是有意在永和宫歇下了，便起身道，“天色已经不早，儿臣和十三弟也该回去了。”

皇上看了看四阿哥，说道，“等一下，朕今天来本来是想跟你额娘商量件关于你的事的，既然你在，就一起听听吧。”

听到皇上的话，四阿哥自然不能推脱，恭声道，“是。”于是他和十三阿哥便重新坐了下来。皇上看了一眼四阿哥道，“今年你也已经二十有七了，却还只有一妻一妾，所以朕想再给你娶个侧福晋。”

什么？听到康熙的话，我仿佛被惊雷劈到，震惊绝不亚于上次听见宜心要嫁给八阿哥的差。我苍白着脸去看四阿哥，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骤然冷了下来，却没有说一句话。十三阿哥也是一惊，仿佛有意的，朝我看了一眼，我更加觉得头开始嗡嗡作响。德妃倒是一脸平静，“皇上说的不错，是该给老四再娶一个了，连十四都已经有三个了。”皇上赞同的点点头，朝四阿哥道，“你意下如何？她是个格格，朕已经看过，品貌和性情都不错，应该很适合你。”

四阿哥紧紧抿着唇，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来，我看着他，不知他会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儿子对现在的两个妻妾很满意，暂时不想娶。”

唰

听到这句话，德妃和十三阿哥猛的一愣，房里刹时安静极了。十三阿哥担心的看着皇阿玛，不知他会发多大的火，而德妃也是拼命的朝四阿哥使眼色，四阿哥仍然静坐不动。康熙坐在那里，刚刚还笑意满面的脸上，现在没有一丝表情。屋内虽然开了窗，我却觉得阵阵闷热传来，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了。德妃在看了给四阿哥使眼色没用后，柔声对康熙道，“皇上，想必四阿哥是跟两位福晋处的不错，所以才没想立即再娶一个，等过一阵子，他一定会愿意的。”

听了德妃的话后，康熙的面色稍微缓了缓，可依旧难看，“再怎么说，皇子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怎么可以使自己的性子！”康熙的声音不大，却可以很明显的听出他的怒气，应该是没有一个儿子敢公然对他抗婚吧。

德妃惶恐的看了一眼四阿哥，两手握了握，继续柔声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一定好好劝劝四阿哥，想必，他一定会听的，是不是，四阿哥？”说着给四阿哥使了个眼色，而他却静默的坐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好象没看见，即不点头也不。康熙顿了顿，像在说给他听似的道，“那个钮祜禄格格，不但人长的娴静漂亮，而且还很有才情，四书五经都读过……”

康熙说了很多关于钮祜禄格格的话，可任凭康熙再怎么说，四阿哥都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句话不说，一直盯着杯子看，仿佛根本不关他的事。

钮祜禄格格？

我站在一爆慢慢的听着，原本还只是担心，可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钮祜禄？她不就是弘历的额娘吗？那么，四阿哥是肯定要娶她的，不然大清国未来的皇帝怎么来？难不成真如野史说的，弘历不是雍正的亲生儿子？

康熙皇帝见说了这么多四阿哥还是没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朕乏了，今儿个就在德妃你这安置了。”德妃闻言，脸上顿时绽开一朵花。四阿哥一直波澜不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既然皇阿玛要安置了，儿子就不打扰您了，儿子先行告退。”说着，四阿哥站起来，转身离去，十三阿哥见状，也急忙起了身跪安离去。房里只剩下康熙和德妃俩夫妻，我也不能再呆下去，便跪了安，关上门出去了。走到外院，一个人影立在树下，安静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周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圈，说不出的孤单与寂寞，我大着胆子上前，站在他身后。他没有动，迎着月光，他就这么站着，安静而平和，我也不说话，陪着他，站在月光下……

良久，面前的人终于动了动，转过身来。他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犀脸庞清冷的如同天上的月亮。

“我——”

“您——”

我们同时开口。四阿哥眸子闪了闪，低声说，“你先说。”

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我闭上唇，不知该如何再开口。他也不着急，就这么面对着我站着。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要说，我看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楚道，“您应该娶钮祜禄格格的。”

刹时，他的眸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随即马上恢复平静。他不说话，紧抿的唇部线条更加僵硬了起来，我看着他，一动不动，神情倔强而苍白。他的眸子不带一丝表情的看着我。

时间流逝，我们都不说一句话。夜色越来越深，月色中，他的眸子渐渐越发漆黑了起来，他的神色冷淡的仿佛要将周围都结起冰来。我紧咬着嘴唇，慢慢感觉到唇边似乎渗出了一抹腥气。

他应该要娶钮祜禄格格的，我以前对弘历到底是不是雍正的亲生儿子并不关心，可是现在不行了，当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的情绪、他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我如何能让后人说弘历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件闲事，我管定了！

春末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潮湿的温暖，四阿哥神色冰冷。良久，他终于低低的吐出一句话，“我以为，你都明白的，你却……”他没有再说下去，漆黑的双瞳冷的仿佛万年不化的寒潭，我强忍着心中渗出的缕缕疼痛，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因痛苦而绞着发白。他渐渐逼近我，在与我擦肩的瞬间停下。

夜晚的晚风吹起他的衣裳，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急促的呼吸声清晰的在我耳边回**，人却犹如雕塑一般，静静的与我反身而立，强烈的反差让我窒息。过了良久，他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举步离去。我转过身，他的身影沉浸在夜色中，颀长的背影凄凉而孤寂，我呆呆的看着，心中一时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