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灵泽,与从前无情却温润的神君形象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他杀气腾腾,一手掐着一个魔修的脖子,一只脚踩在另一个魔修的头上。
殊华赶紧喊他住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回头看着她,眼珠子黑沉沉的很可怕:“朋友会在你醉倒的时候,偷你的东西?”
她匆忙检查储物袋,发现是少了几样贵重的灵药,于是若无其事地走上去,和他一起殴打那几个魔修。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有转机的。
灵泽始终没有离开,她也没有再赶他走。
两年后,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和他一起种下同心树,结了同心契。
同心树长得很好,说明这桩亲事没有丝毫问题,两个人的真心也毋庸置疑。
殊华想了很久,最终把手放入灵泽掌中。
灵泽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喜悦之情:“你愿意了?”
殊华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愿意的。
有一条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很大声地说:“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才行啊!他能放下神君之位、隐姓埋名来到这里好几年,就很能说明决心啦!
倘若他虚情假意,同心树不会长得这么好,也不可能结成同心契。试试吧,试试吧,修仙之路那么漫长无聊,总得找点乐趣。”
确实,还没试过就放弃,说话不算数,不是她的脾性。
殊华跟着灵泽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起走出房门。
院子里到处都是开得金黄灿烂的迎春花,前来祝贺的宾客挤得满满当当,热闹又喜庆。
没有他的熟人,也没有她的亲人,全是幽冥界的妖鬼精怪和魔修。
他们拜了天地,又拜了不在场的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又敬客人的酒。
但很奇怪,没有客人敢给新郎劝酒开玩笑,他们笑着祝新婚夫妻白头偕老,手却一直在发抖。
殊华不免询问:“你们怎么了?是饭菜不好吃吗?还是因为冷?”
时为早春,幽冥界又处下界,气候偏寒,在院子里坐得久了,冷也正常。
客人们纷纷摇头,异口同声:“我们都很好,郎君也很好!”
说完之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看向灵泽,再惊恐地低下了头。
灵泽笑容温和,让殊华进屋,小声在她耳边解释:“是我的身份泄露了,他们有些怕我。”
殊华深以为然,高高在上的仙界神君突然降临,幽冥界的小修士当然惶恐。
掌灯时分,客人散尽。
灵泽朝着殊华走来,他才刚洗浴妥当,眉睫尚且挂着细小晶莹的水珠。
殊华心跳快到不能呼吸,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拉起她的手,从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亲吻上去。
那吻细细密密,温柔缠绵,却让她的心一阵阵刺痛,仿若荆棘缠身,每一次呼吸,都是痛。
她强忍痛苦,由着他将她拥入怀中。
“殊华……”他在她耳边呢喃,一次又一次地呼喊她的名字,“我好开心,几万年以来就没这么开心过。”
殊华用尽所有力量将他推了出去,然后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太痛了啊,痛到仿佛整个胸腔都被割开,痛到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用力地拽,用力地拽。
灵泽被推得倒飞出去,撞到贴着大红“囍”字的立柜才稳住身形。
“你怎么啦?”他慌慌张张,试图上前帮她诊脉查看,又想为她输送灵力缓解。
可他每靠近一分,殊华的疼痛就会加一分。
她蜷缩在床角,艰难地拒绝:“离我远一些,你每靠近我一分,我的胸口就更疼一分。”
灵泽僵在原地,绝望地看着她,眼里浸满了深重的悲哀和痛苦。
殊华是个很周到的人,这种时候仍然记得维持礼貌。
“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并非有意这样对你。”
灵泽没有再往前靠近半分,他立在原地,很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
殊华拉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蛹。
被芯是灵泽费尽心力寻来的火蚕丝,轻柔如云,触之生暖。
感受到暖意,她舒服很多,于是闭目调息,平复疼痛。
等到睁眼,已是三天三夜之后,龙凤喜烛早已燃尽。
此时晨光微熹,入目便是灵泽高大的身影,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目光没有离开过她。
殊华蹙起眉头:“夫君一直没有离开过吗?”
灵泽平静地道:“不放心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殊华跳下床伸个懒腰,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活蹦乱跳。
她让他休息:“你守我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歇息一下,我去收拾屋子,弄些吃的。”
“我不累。”他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触她的指尖。
殊华如临大敌地屏住呼吸,就怕胸口又会突然疼痛起来。
幸好,没有再疼,一切安稳,仿佛她之前那次疼痛只是偶发疾病。
无事发生,两个人都很高兴。
他们一起收拾屋子,一起下田劳动,一起喂了家中的牲畜,还一起吃了饭,当然,饭是灵泽做的。
如此,岁月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三年光阴过去。
三年之间,他们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情投意合,过得很快活。
拉拉手、靠一靠、躺一躺都没问题,但只要有进一步的亲密举止,殊华就会剧烈胸痛。
她挺抱歉的,但灵泽并不生气怨怪,反而主动安慰她:“或许是得了什么怪病,修道之人岁月漫长,我并不贪图这一时之欢。慢慢探访,总能有法子解决。”
殊华也这样认为,只是偶然间,她总看到灵泽站在黄连山顶极目远眺,眉头紧皱,神色索然。
她那个猫妖朋友很婉转地提醒她:“你这位夫君近来变化极大,你要小心。”
再三追问,猫妖才多说了几句:“他初来之时,魔气狂暴,说一不二,只在你面前假装斯文。最近他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隐有神光。为神者,冷心冷情,所以要叫你小心。”
她又听精怪们说起,近来四处大旱,除了上清界之外,山海、幽冥两界赤地千里、生灵涂炭,唯独黄连山有她的魔神夫君庇护,仍旧风调雨顺。
接着,很多妖鬼精怪逃难到了黄连山。
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精疲力竭,跪在水边狂喝狂哭。
殊华沉默地回了家,灵泽正在做饭,火光将他的脸照得格外冷肃:“马上就好,若是腹饥,桌上有米糕。”
殊华没吃米糕,她靠在门框上,默默地看他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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