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和玉书像是见鬼一样,看着龙虎真人轻松出手就像玩笑一样,将那轻功盖世的优婆离玩弄在鼓掌之中,随随便便就将他击退打跑,又见他伸手朝地面一撮,口中喃喃道:“咳,平时教你们用心练功,哪里错了?你们要是愿意听话,就好啦!”
一面说话,龙虎真人一面将刚才撮在手里的一把灰尘洒出。洋洋洒洒一大把尘埃,分作几团打在了一众道士的要穴之上,帮他们舒缓了气血,打通了经络,叫他们再得自由,活动起来。灵渊和玉书看得目瞪口呆,又听龙虎真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姜玉书,和那位薛老前辈的传人,随我来……你们这藏头露尾的脾气,倒是尽得姜映明的真传……”
两人闻言一震,随即快步上前,跟随龙虎真人的脚步,这才看清楚这位龙虎真人的相貌,见他原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身子矮小,有些枯瘦,满脸皱纹,唯独头颅倒是大得不像样子,摇摇晃晃,拴在那根细细的脖子上,令人担心。
玉书对龙虎真人十分恭敬,见面便是行礼问安,道:“晚辈姜玉书,拜见真人前辈了!”
龙虎真人笑笑,伸手摸了摸玉书的脑袋,玉书本能想躲,却躲不开,只觉得一股力道扯着自己;这才想起面前这位,乃是与自家父亲齐名的武道高人,便也不再闪躲,听天由命。龙虎真人见他这般,倒是缩了手回来,笑道:“是了,我想起来了,你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儿,不再躲在师兄身后了,自是不喜欢别人摸你头顶的。你这小子,出落得十分匀称,姜映明给你吃了什么东西,叫你这般争气?”
玉书闻言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好在那龙虎真人,倒也不等着他回答,直接转向灵渊,仔细打量,随即道:“这位就是薛老前辈的传人了……嗯,高挑纤瘦,眉目清朗,印堂不散,人中不开,胸坦腹平,肩窄腰细,是个童子……的确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与玉书不同,灵渊的处境就要更加艰难尴尬些。原是龙虎真人口中说着与姜映明当日一样的话语,一双鸡爪一般枯瘦的大手却是毫不留情,转瞬间就在他身上摸了个遍,摸到骨骼关节处还着实用力,直叫他疼痛难忍,又是不愿失了面子,强忍着不叫出声来。
听闻得这龙虎真人与姜映明判断纯阳童子的说法一般无二,灵渊心中暗暗怀疑他们原是有一套观人面相的法门的,不由腹诽,只骂高人都是流氓;又听龙虎真人笑着开口,道:“不过你这小子,练得似乎不纯粹是三宝剑法,很奇怪嘛!那三宝剑法,最难入门,看你如今功力,应该是六七岁就开始练的;但是你要六七岁就练这剑法,手臂就应该比现在更长一些,下盘应该更稳,内劲也要更精湛才对……我是年纪大了,该见鬼了,你这情况不合道理嘛!”
灵渊和玉书都是听得心惊,却是这位龙虎真人的眼光之毒辣,武学之高深,似乎还在姜映明之上,竟然能够仅凭灵渊外貌,就看出他的武道根底来,着实骇人。而龙虎真人能有今日这般成就,与他武痴一般的性格也是分不开的,见了灵渊这等奇怪状态,他便又是伸出手来去摸灵渊的骨骼。
这一次,灵渊有了防备,脚尖一点便是不着痕迹地退了寸许,堪堪避开龙虎真人的魔爪,随即便觉得自己肚脐以下,**以上的下丹田处,凭空受到一股吸力,整个人以一众十分不雅的姿势,挺着小肚子朝龙虎真人的手中撞去,同时听他惊讶道:“你这小子,竟能避开我的手?难不成我真是要死了,今日才连连见鬼!任你是大罗金仙下凡,我今天也要好生看一看你,哪能叫你跑了!”
眼见龙虎真人这般,刚刚恢复过来的一众道士便又如临大敌,散开结成阵势,拳脚兵器齐出,将灵渊和玉书团团围住。却是外人不知,他们自己晓得,自家师父的眼力,断不会有什么偏差;若是师父都觉得奇怪的人物,大概就是外道魔道之属,自是要叫他们戒备,不敢掉以轻心的。
然而灵渊挺着肚子撞向龙虎真人的手掌,一时接触下便觉得经脉里骤然涌起一股凭空产生的巨力,下丹田处灼热不已,生生将那龙虎真人的手掌弹开不算,自己还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玉书扶住才算完。这一股力道,完全是从灵渊体内经络自行涌动而出,来无影,去无踪,叫那龙虎真人都是一惊,随即转向玉书,低声道:“这是你爹教的功夫?”
下一刻,龙虎真人便也注意到周遭弟子的举动,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道:“你们这又是干什么?天师在上,还不觉得丢脸么!这两位一位是姜映明的公子,一位是薛老前辈的爱徒;就你们这点手段,连天人师的徒弟都拦不住,还想干点什么,还能干点什么!天师哟,叫我死了就算啦!我要是能教出来这两人中的一个,也不需跟你们生这个闲气!”
玉书一脸懵懂,暗道早年见到这位龙虎真人的时候,他原是比现在正常许多才是,并不是这般疯癫。然而长辈既然有问,玉书便也不能不答,连忙道:“真人手下留情!灵渊是我父亲母亲亲自**出来的,一身武艺都是得自华存山庄,还请真人莫要伤了他才是!”
龙虎真人眼看着弟子们尴尬收了兵器,又听玉书急切之言,随即一愣,道:“你爹有这等本事?他是要飞升了不成?这小子的武功,跟你华存山庄相似但不相同;除了三宝剑法,其他都是出自别的路子。难不成你爹这些年又有收获,武道更进一步,一法通晓万法,不滞于招式外物了?他要有这等本事,为何不兵解飞升,留在这红尘俗世作甚?”
灵渊被龙虎真人搞了一通,心中早已不满,此刻听他言语中对姜映明很有些诋毁之意,便也随口道:“这位前辈,恕我直言!姜叔的武功,早已臻得化境;隔空摄物,抬手伤人都是等闲。我有幸得姜叔传授功夫,小有所成,就叫您这般难以接受么?到底是华存山庄的功夫高深,还是您龙虎山多年止步不前,跟不上时代了?”
龙虎真人闻言一愣,倒不生气,一瞬间哈哈大笑起来,道:“是了,是了!你小子的口气,跟薛老前辈那姑娘一般无二!看样子是她指点了你的功夫,将薛老前辈的某些手段,都私下传授给你了!薛老前辈乃是四十年前第一人,武道精深,天下无双。要是你小子得了他的真传,倒也说得过去!”
说是这样说,龙虎真人脸上倒还有些怀疑表情,自顾看着自己先前抓向灵渊的右手,喃喃道:“但是能叫这黄毛小子震开我掌法的内劲,真的是华存派的内家功夫能练出来的么?要是华存内功真这么厉害,四十年前,薛老前辈又为何会死在……”
话说一半,龙虎真人面色一变,骤然住嘴,随即尴尬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静思己过,莫论人非。’我自己还死不了呢,说别人作甚!”
玉书听着龙虎真人说话,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原先他与王师兄来龙虎山的时候,龙虎真人虽然神神叨叨,又是痴迷各种武功,思绪不像寻常人那般连贯缜密,却也是爱说爱笑,是个很有趣的小老头;怎的今日再见,他竟是张嘴闭嘴谈生道死,连带着似乎精神都愈发混乱了,令人觉得有些阴森,走在他身边很是毛骨悚然。
玉书面露疑惑,他背后便有一名龙虎山的弟子扯了扯他的袖口。转头看去,便见那人原是一名黑胖道士,满脸胡须,看上去十分憨厚,玉书便连忙问好,道:“这位师兄,有礼了!”
那黑胖道士看着玉书,突然一笑,道:“姜师弟,你不认识我了?多年前你与师兄同来之时,我还给你吃过麻糖哩!我是你丁宁师兄啊!”
玉书听这丁宁师兄说起,便也隐约有了些印象。只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位丁师兄原是个白净纤瘦的少年,却不料这些年过去,他竟变成了一个黑壮汉子,也是岁月不饶人。丁宁道人见玉书记起了他,便也不多客气,直接靠拢上前,小声道:“师父自从军归来之后,一直有些混乱。早些年还稍好些,近两年许是上了年纪,愈发糊涂,言语荒唐。姜师弟莫要挂怀,更别与他老人家提起,免得他老人家暗自神伤,愈发感叹……”
龙虎真人此刻正走在众人最前面,抓着灵渊问他修行三宝剑法的心得,一时耳朵微微一动,已然将丁宁道人的话语尽数听在心中,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神色愈发黯淡,抓向灵渊的手也不再是那么灵动如意,倒叫灵渊感到奇怪,以为他上了年纪气力不济,连忙道:“真人,您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歇一歇?”
龙虎真人见这小子古灵精怪,身上很有一股痞气,心底倒是不坏,便也淡淡一笑,微微摇头,以传音入密之法,只告诉灵渊道:“唉,好小子!为何天生灵秀,都落在了华存山庄,叫姜映明得了便宜?我那群傻徒弟哟,个个又笨又蠢,背后说人闲话都不得精要,叫我心中着急……”
灵渊刚才忙着躲避龙虎真人的魔爪,并没有太留神身背后发生的事情,只晓得玉书与人嘀嘀咕咕;这会儿他一听便也明白,随即故意大声道:“真人,您之前隔着那么远,是怎么发现我与玉书躲在一旁的?”
龙虎真人闻言欣慰点头,顺着灵渊的话道:“这原是我练武多年,修行有成,内功精深,耳聪目明的关系呀!你们这些年轻小子,哪里晓得前辈高人的厉害?你比我哪些徒弟都聪明多啦,深得我意,想不想跟我学这门本事?我教你呀!”
灵渊闻言,捂嘴偷笑,背后的丁宁道人却是脸上一红,连忙闭嘴,再不敢说话,只低头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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