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一
新年到了,定武二年定是一个好年景,瑞雪兆丰年,连续的几场大雪虽说形成了长安一些房屋的倒塌,不过在喜气洋洋的长安,很快就淹没在了过年的气氛中了,及时的处理和赔偿,这些房屋受损的百姓也被安排了住处,只等开春修好房子就能够回去。
安庆宫含元殿,这里正在进行大周第一次新年宴会,大周皇帝李佐国宴请所有在长安的大臣驱逐新年的到来,新年第一天一大早李佐国就亲身到长安城北,位于龙首山上新修建的李家太庙之中进行了新年祭拜,李佐国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唯一能够自己走动的五岁的李仲扬。
李仲扬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祭拜,小小人儿转动大眼睛,老老实实的跟在父亲身后磕头,李佐国的堂叔,李护的父亲李跃行为太庙主祭,念完了祭文之后,李佐国亲手点燃太庙中的文武铜灯,并上龙庭香,祭拜先祖。
李嗣业的牌位在高高祭台上面的第二排正中,谥号极长,李佐国自己都记不住,只记得有忠武两字,倒也正对李嗣业的作为。
祭拜仪式完成之后,李佐国摆驾回宫,中午到太后闻氏的慈云宫陪太后用膳,然后一后两妃带着下一代三子两女都来叩拜太后,太后对这五个孙辈可是疼爱非常,看到了欢喜无限,自有一番热闹。
下午就这样一晃就过去了,到了晚餐时间,定武二年的第一次国宴开始了,动用了几乎所有宫中的宫女太监在含元殿摆开了巨大的上百排桌面,都是单席,能够有资格坐入殿中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品一下的就只有在含元殿外的广场上就坐了。
广场上搭好了当雪的木棚,周围还有羊毛围子围住,挡住寒风,里面的火盆隔几步就是一个,也不显得十分寒冷,从午时三刻时起就有官员连续前来,官阶越低的来得越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难道一个七品小官要一品或者超品大员等你不成?那也狂妄得没边了。
众臣还是比较有默契,官小的先到,然后是品级稍高的,然后能进殿内的四品以上的官员到了,最后是一品和有爵位的超品官员驾到,从官员一起来的状况就能够看出谁与谁交好,那个家族和那个家族的关系较近。
熙熙攘攘众臣基本到齐,除了几个年纪太大的勋贵,因为下雪年老惧寒告病未来,大周在长安的官员几乎齐聚一堂,门口唱名的宦官特有的尖细的嗓门又开始响了起来:“大周定西公到…”
场中的喧闹一下安静了下去,定西公是大周朝第一个国公,也是现在的皇族李氏宗族的宗正,大周九卿之一,定西公正是李跃行,前将军李护的老子,且不说本来李跃行就是李佐国的堂伯,他的儿子李护也是大周的军方重将,在襄阳手握雄兵二十万,是整个大周现在统兵最多,实力最强的将军。
李跃行已经显得比较富态,身上穿的是紫色镶黄边的蟒袍,看上去已经不像一个行伍出身的将军容貌了,一进门所有的广场上的低级官员一齐向李跃行躬身行礼,:“见过定西公。”
李跃行呵呵一笑,挥手道:“都不要多礼了。”说完就一摇三晃的往内去,含元殿门口司空楚天舒,司马段天和,司徒却是太白公李白,李白一生都在希望见到一个强大的大唐,也想在仕途一展抱负,没有想到在人生的最低谷遇到了李佐国,这个弟子一路向前,建立了自己的帝国,李白从没想到自己也能够成为一个强大帝国的三公之一,虽然现在须发具白,但李白却是一生中最精神健旺的时候。15
李白又是帝师,是大周第二位国公辅国公,手下的十八弟子现在也是大周的重将,论起势力和影响,在大周朝李白可是独一无二的,此时李白站在最前面,楚天舒和段天和都落后半步显示对李白的尊敬。
李跃行开怀大笑,他和李白在安西没有在一起少喝酒,上了高高的台阶,李跃行说道:“怎敢劳烦太白公亲迎?见过司徒、辅国公。”双手一合李跃行行了一礼。
李白忙抓住李跃行,笑道:“定西公太客气了,就等你来好好喝一杯。”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心中都是喜悦无限,后面的官员在楚天舒和段天和的带领下一起向李跃行行礼,一阵寒暄之后李白和李跃行把臂当先入内去了,下面的低品官员羡慕的看着这样的盛况,都觉得大丈夫当如是。
全部人都到齐了,自有宦官前往禀告李佐国,不消顷刻,无数身穿金色衣甲,领一笼红色披风手持各种礼器腰悬横刀的禁军侍卫鱼贯而出,将整个宴会所在的含元殿保护起来,又有一百名宦官在含元殿内贴墙站好,钟鼓声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大周圣宗皇帝到。”
内外的大臣们全部起身,今日是御宴,喜气洋洋中没有了朝会的肃穆,众臣一起躬身叫到:“恭迎皇帝陛下,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佐国身穿衮龙袍,头带赤金冠,从殿后通道中走出,径直走到龙座之上坐下,右手一抬,边上的内宫总管郑春云高呼:“皇上有旨,众臣免礼平身。”
李佐国面带笑容说道:“都坐吧,今日是新年喜宴,大家都随便。”
众臣纷纷坐下,挺直了身躯等待李佐国下面的话,李佐国说道:“朕十五岁从军上阵,征战七年,因先帝之故起兵,众卿或起事前便从龙,或半途加入帝业,齐心合力之下打下这片江山,朕何其幸也,能得诸位贤臣辅佐,今日就让朕用这杯酒,先谢过诸位。”
李佐国拿起面前御桌上的金爵,往前一举,殿内众臣一起起身,殿外的官员听到了宦官的传声也一起站起,全部拿起手中的酒爵,殿内殿外都响起众臣的声音:“臣等当为圣上鞠躬尽瘁,大周国运昌盛。”这套话是事先练好的,不然也不可能说得如此整齐。
李佐国举起金爵一饮而尽,众臣也一起将杯中酒饮了,然后宴会开始,舞姬开始翩然进场,献上歌舞,热腾腾的酒菜流水般上来,众臣开始吃喝起来,也对旁边的大臣们开始敬酒说话,大周的朝堂气氛比较宽松,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众臣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用菜,好不惬意。
李佐国环顾了殿中大臣,龙座远远的和大臣们隔开,根本听不到众臣的话语声,李佐国叹口气,做了皇帝,却是高高在上了,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和将领一起冲锋陷阵的日子了,就连李护,年前回长安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这劳什子皇帝可真是当得无趣。
和李佐国一起从安西杀出来的将领有好多没在,李护在襄阳,阿苏鲁在幽州,阿力射领安西总督,刘瀚为副,郭北在江都为步军主将,李麒在汉中兵压剑门关,李逸为朔方兵马都督,李麟在朔方领骑兵,至于黄博、万海,现在也是将军封号,都在各地军中为主将,所以都没来。
而李虎和李彪这两个从小跟随李佐国的家仆,李虎已经是大周皇家商务总管,其实就是为李佐国继续当大管家,李彪则是大周畜牧局的主官,也算是二品大员,总理天下畜牧事物,不过这畜牧局不在长安,而是有三处,一处自然是在安西龟兹,一处在朔方,最后一处在幽州。
李彪因为幽州畜牧局新设,就在幽州坐镇,此次也没有回长安,看着眼前一片热闹景象,李佐国又想起了在疏勒时候的往事,想起了父亲大力支持自己所做的种种,才练出了强军,从而一步步的登上顶峰。
想到李嗣业,李佐国的眼睛有点模糊,自己虽然是带着两世的回忆,但李嗣业那深重的父爱令李佐国不断感怀,李佐国习惯了父亲的关怀和爱护之后,李嗣业以最不可能的方式走了,那一刻李佐国才知道,自己两世对父亲的感情已经全部落在了李嗣业身上,虽然已经过去几年,李佐国一想起李嗣业心中就好像撕裂一般的疼。
李佐国默默的拿起一杯酒,慢慢的倾倒在地上,默默的为父亲祝福,本来李嗣业在原来的历史上是得善终,高官厚禄,结果因为自己,在这个历史上却早早的身亡了,李佐国内心深处不断是有着内疚之情。
李佐国收拾一下心情,一边的郑春云关怀的目光看了过来,李佐国悄然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郑春云不断以来的心结也是李嗣业的死,李佐国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李隆基,已经让你逍遥得太久了,再不快点收拾了你,只怕李隆基就得个善终了。
酒宴没有持续太久,华灯初上之时已经接近尾声,在众臣恭送中,李佐国转身返回宫内,酒宴结束,众臣陆连续续走出宫门,相互道别之后慢慢散去。
李白、段天和、楚天舒和李跃行是一起出来的,走到门口李跃行突然神秘的问楚天舒:“司空,是不是今年就要南下了?”
楚天舒一惊,自己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啊,怎么李跃行会这样问,李跃行看着楚天舒一副酒都吓醒了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不必惊慌,我可是老行伍了,今日宴会外面领军的将领一个都没有回来,这难道还没有说明问题?”
楚天舒恍然,看来要瞒过李跃行这样的老将还是不容易,当下也就点点头间接承认了:“确实,三地水军和步军都练得差不多了,去年丰收,修生养息两年多了,军队已经全面回复,此时是提兵南下的最好时机,大周东西横跨太远,虽然官道不断在修缮,还是不能做到快速调兵。”
“去年大食的战乱结束了,泽尔法尔获胜,已经建立了新的王朝,因为我们大周的强势,大食和吐火罗等八个西域强国结盟,共同遏制大周对西域的扩张,北面的胡人也不老实,和新罗百济组成了联盟,又蠢蠢欲动了,回鹘和几个大部族也结盟自保,我们大周周边并不安宁,去年吐蕃也试探从石堡城出兵。”
“所以我们的精兵不能浪费在和南边对峙上,圣上已经决定今年出兵,先定南边,再击北方,几位都是重臣,告诉你们也无妨,只不过千万不要乱传,以免这些国家得到消息,对我军出兵不利。”
李白几人点头说道:“这是应当的。”
李跃行兴奋道:“这样说来大周这一次要强势出兵了?那么准备分几路打?”
楚天舒为难的看了李跃行一眼,说:“定西公,您老就不要为难我了,我就算知道也不敢再说了,何况现在是不知道,您老是担心前将军吧?“
李跃行生气的吹起了胡子:“那小子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不能帮皇上打胜仗,我打断他的腿,这小子就是一个嗜杀的毛病太令人头疼了,不然不会不断是前将军,连李逸的官职都超过他了,他让我少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跃行虽然嘴里说着责备的话,但是语气中的骄傲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李护在攻襄阳的时候又杀俘了,间接将城中抵抗的唐军斩杀了一半,要不是李佐国及时的入城制止,只怕全部降军都要被李护斩首,就算这样唐军投降的六万士兵也被李护斩了将近两万,那真是血流成河。
李佐国大怒,一下夺了李护的爵位,去了武侯封号,只保留了前将军这一职位,让其在襄阳练兵听用,就连立国登基,所有从龙功臣皆有升赏,只有李护还是原地踏步。
不过楚天舒和段天和可不像礼拜一般,李白还显露了怜悯之色,劝慰了李跃行几句,楚天舒和段天和可是心中明白,李护的功劳可是不小,手中的精兵达到了二十万,还不要说江陵的十万水军也是李护掌握,大周的八十万大军李护一人手中就有三十万,所掌握的军队能够说是大周的半数都不为过。
李护要是根本没有一丝错处,那么只怕祸事就不远了,虽然李护是李佐国的堂兄,也深得李佐国的信任,但终究这天下是李佐国的天下,自古掌兵的大将几乎没有好下场,立国之后不是被杀就是夺权闲置,这本来就是帝王之道,功高震主可不是说着玩的。
也许帝王心中并不是想要对付这些大将,但打天下时这种独当一面的大将立功必定是最多最大,到时候官位升无可升,怎么办?难道让皇位给他?这样就成为了大将遭祸事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李护不停的出问题,不时的惹得李佐国对其发作一翻,在楚天舒和段天和看来就是非常聪明的做法,官职升不上去不怕,军队还不是在李护手中,而且李佐国对其信任一直,只需有仗打,李护的官位会升不上去?怕没人相信吧。
现在朝中一些后来升起来的官员,最喜欢上书参的两个重将就是李护和李逸,这两人都是经常出问题的,两人的手法如出一辙,都喜欢乱杀人,李逸在朔方只需击败回鹘和胡人部队,必定全部杀光,美其名曰减口,比李护的杀孽还重,胡人都称李逸为魔王,可见其凶残程度,一个相貌书生气十足的人,竟然如此好杀,还不惹得长安城中的新进官员群起而攻之?
而李佐国只需接到弹劾两人的折子,全部留中不发,最多派人申斥一下,两人照样我行我素,李佐国派人来申斥了,就收敛点,然后接着杀。
照楚天舒的看法,李护这家伙的手段就是学自李逸,李佐国是马上得天下,根本不在乎两人的军权,不过群臣的心里,凡是掌握了大军的将军都是不安定因素,必须得限制,在去年这事达到了一个高峰,两百多新进臣子一起上书,请李佐国削减两人兵权,结果惹得李佐国大怒。
“你们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以为这天下就太平了?没仗可打了?大周周围虎狼环顾,现在就要收刀捡卦,鸟尽弓藏了?鼠目寸光,还有无数的大战要打,朕不是刘邦,得了天下就要杀韩信,你们不可再说此事,谁再说此事,就给朕到前线去证明比他们更能打仗。”这是李佐国的原话,后来就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了。
几人又在门口随便聊了几句,李跃行就先告辞,和李白一起走,两人要回去接着喝酒,楚天舒和段天和就各走各的了,两人都是忙人,好不容易能够在新年休息几天,当然要回去好好陪陪妻儿。
整个宫门前面安静了下来,随着禁军值守将领的呼喝,宫门上锁,皇宫中的灯火慢慢的熄灭,整个皇宫慢慢沉寂了下去,新年的第一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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