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七魄被吓得飞走了一半,灵渊在一瞬间差点被站稳坠落下去,便是猛一扭头,就见明明比自己早下来很久的太元子正负手站在自己面前,面孔被周遭的阴影吞没而看不出表情,便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缠绕在他的身上,直叫灵渊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道:“大师兄……”
太元子缓缓朝前两步,从阴影中脱身出来,道:“早跟你说过了,学艺不精,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分不清时势,就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便是你不晓得,洞口那巨石推起来轻松,可动静却着实不小,便在这赤铁矿井之中,从上到下都听得着实清楚,原本瞒不过别人。我听呼吸脚步,晓得是你跟来,才没有暗中下手,便是遇上工匠那人,是你了?”
灵渊没想到此间机关严谨,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心中便是懊悔不已,闻言便也回道:“是我昨日在街上遇见那人,听他说了一段离奇故事,想着普天下哪有这般古怪的事情,才找来了这里想看个新鲜。若是惊扰了大师兄,便请大师兄恕罪,我自会向虚皇师尊说明。”
太元子闻言摇头,道:“扯谎都扯不好,你这会儿心已经乱了。我虽不知道那工匠对你说了什么,但总不会是一个简单的‘离奇故事’,相比他已经将此间的诸多隐秘说与你听,便叫你一路找来,正好遇上我和罗千子,才找到此间。好在你不曾将此事告知姜映明晓得,这事儿便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听到这里,灵渊连忙开口,道:“我已经将此事上秉姜叔晓得,原是他身份特殊行动多有牵绊,才由我先来探一探虚实,不多时他与几位前辈便会一并来此。”
太元子淡淡一笑,道:“枉你在姜映明身边这么久,竟一点都不晓得他的脾气。他那人疑心深重,若是你真将此事告诉了他,他不单不会任你先来探寻,更不会以身犯险来到此间。到得这个时候,你还要扯谎么?”
这一来,灵渊便着实没有什么办法了。若是寻常时候,面对一般人物,以他的心思和诡辩,未尝不能从此间顺利脱身;然而这会儿站在他面前的,是虚皇首徒太元子,活过了七十余载的武道高人,便无论是心思上还是武功上,都稳压他一头,不受他欺瞒,也不怕他动手,可谓是软硬不吃,便不是他所能对付。
太元子见他身子不住颤抖,也晓得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子,再怎么聪明伶俐,再怎么胆大妄为,始终也做不到泰山崩于面而不惊,这会儿没莽撞动手,已经是理智占据上风,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伸手朝灵渊一扯,不等他反抗便是抓住了他的胸襟,将他从那着实险峻的洞口扯过来些许,太元子才一时开口,道:“原本你不该来到这里,这会儿怎么处置你便也叫我为难。好在是这会儿我还在,若是单罗千子和正伦子,只怕早失了主意,伤了你的性命……”
听太元子不打算杀自己灭口,灵渊便也稍稍松了口气,便是他先前看见此间场景,心中对这修罗场的理解已经与先前不同,原是那东海工匠所在的,不过是诸多石窟之中的一处,自然跟眼目前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严重性也完全是大不相同。看此间的情况,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甚至三年五载所能有的规模,便是萧太后图谋甚大,为此灭自己的口也不是不能,始终在大事面前,一切都可以舍弃。
摇头叹气,太元子也是无奈道:“既然你来了,想走就不是这么容易。我虽不能杀你,却也不能叫你跟姜映明通上了气。原本你不要插手此事,自能在盛京中逍遥快活,到得三元大会期满,自能平安返回,只当是来游玩一番,便不会有现在这般处境。然而你既然看见了这里的情况……唉……就等师尊和太后定夺吧!”
说到这,太元子便是伸手要去点灵渊的穴道,以他在武道上的修为,这会儿有十个灵渊也跑不脱一个去,自叫他无奈承受,却听得一阵哨音骤然响起,直如凤鸣回**在山腹之中,叫太元子已经探出去的手都是一滞,脸上自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自言自语道:“太后来了!”
这话只听得灵渊浑身一震,便是自己被太元子拿住,若先见虚皇师尊大概还有回旋,先见萧老太后便是着实危险。萧太后苦心绸缪这么许久,自不会叫自己坏了她的大事;以太元子的身份,只怕还不能撼动老太后的心意,便不知老太后为何来此,又打算做些什么。
神色一变,灵渊便是脚尖一点朝后退去,原是先前已经看准了石窟间铁链勾连,凭他的武功勉强能够在其间游走,藏身在数不尽的石窟之中,再思索逃离此间的法子。原本他这想法绝不可能实现,却是这会儿太元子被哨声一时大乱了心神,得了一个空子,才叫他有本事脱逃。
然而太元子的武功,已经超出了灵渊的预料,只在他脚步挪动的瞬间,太元子的满头秀发便是一时暴起,直如无数条小蛇一般朝他扑来,后发先至,绕手绕脚,便如有生命一般将他捆缚当场,令他动弹不得。太元子这一头秀发,乃是能在白铁上写字的功夫,刚柔并济,妙用无穷,比手脚灵活,也比手脚长得多。
眼看着再有一个呼吸就能逃脱,灵渊最终还是被太元子给拿住,又听他无奈叹了一声,道:“你已经给我惹了太多的麻烦,这会儿就消停些,我才能救你。你放心,今天我与罗千子来,原本是上秉过太后的;若是太后这会儿驾临,一定是有要紧之事,也顾不得你,你别自己乱跑就行。”
说着话,太元子直接用头发拖着灵渊转身,也是他功夫实在是练到位了,扯这个百多斤的伙子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脚步依旧轻松。灵渊晓得自己着实难逃,便也真没有什么办法,又听太元子说得真切,便也只能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也到这会儿,他才借着太元子手中的火折,看清原来那阶梯之下是个蛛网形状的大屋,周遭自有许多通道,看样子便是通向各个石窟。
也不知道太元子来过这里几次,这会儿走起来便是着实轻车熟路,只领着灵渊走进了一处同道,一路顺着斜坡向下不知走了多久,才对灵渊轻声道:“待会儿我先去面见太后,你便在这里等我,不要四处走动。稍后我便带你去见师尊,一切自有师尊把握定夺。”
话音未落,就有几根发丝刺入了灵渊的穴道中,叫他一时间浑身酥软,动弹不得,只顺着墙壁瘫坐在地,连带着喉咙都不听自己使唤,便动不得,喊不得,自是无法。他这会儿的功夫其实已经有了些火候,但因着经验尚浅,也不曾学会一应脱身的手段,便是硬碰硬之外,在没有别的什么法子,遇上太元子这样的高手,也是能束手就擒。
太元子收回了头发,自顾朝前面走去,不多时便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有声音传来,听他朗声道:“太元子拜见太后,愿太后万福万寿!”
随即,就听得萧太后的声音响起,虽衰老却中气十足,道:“你把灵渊藏哪去了?快把他领来见我!”这话听在灵渊耳中,只叫他浑身都是一个哆嗦,暗道太元子这次就害死了自己,萧太后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了!
老太后的口谕,便是虚皇都不敢当面顶撞;这会儿太元子也是无法,只得告罪后快步走来,解了灵渊的穴道,捏住他的腕子,嘴唇翕动,传音入密,道:“走一步看一步,你可千万别想着跟太后动手!实话跟你说了,纵是师尊在此,也不敢违逆太后分毫!”
灵渊只听着心惊,暗道之前模糊听见姜映明他们说萧太后可能是无生老母,他还不信,这会儿却是听太元子的口风,老太后纵不是当年那个女魔头,也不是自己所能对付。冷汗涔涔,灵渊只得跟着太元子上前,却是一时听萧太后的声音响起,道:“太元子莫要乱说,灵渊怎么会跟我动手?他不念我对他诸多好处,总该懂尊长者怜孤弱这等道理!”
此言一出,灵渊和太元子都是齐齐一怔,便是传音入密之术,乃是以内家真力震动喉舌,裹挟话语直接递进对方耳中,从没听说过谁能偷听别人传音入密的,便是老太后这番话语,摆明了是听见了太元子对灵渊的嘱咐,才叫他们两人见识了萧太后的厉害,这会儿谁也不敢有别的什么心思。
一时上前,灵渊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山腹的底部,头顶上四面八方都是喧闹的洞窟,却是这里并没有那恐怖的味道,也不觉得难以忍受的灼热,反而是有一股子阴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便是此间难得的洁净所在。
一抬头,果见萧太后端坐在一把檀木椅子上,两旁边自有宫女提着宫灯照明,便是老太后一见灵渊,便露出满脸的笑容,轻声道:“好孩子,你怎么来了这里,也不跟我说上一声?”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