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庭山山顶,我打量着排排古色阁楼,眼前之景与记忆中并无区别,稍微有些差异的是,尾部又多开了几座阁老洞府。
“山老,您这般着急唤我等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正在我环顾时,十几道流光从四面蹿来,熟悉的嗓音涌入耳中。
大师兄?
我扭头望去,见山老跟前正站着一小童,其容貌稚嫩,约有十岁左右。
这令我不由想笑,未曾想到现在的他,竟与梦中无一丝变化,依旧是青衫如故,木簪束发。
不过相比起大师兄的身影,另一侧站立之人,却是令我激动不已。
因为他面具遮颜,黄袍金玉,腰间挂着尺大葫芦,仙姿飘飘,颇为亮眼。
我按耐不住心间澎湃,抬脚就走了过去,旁侧陪同的芷水见状,思索片刻就走向了另一处。
“小友,何故盯着老夫?”
熟悉的嗓音涌入耳中,我恭敬鞠了一躬,不由自主压低了语气,柔声问:“敢问前辈,可知越国八剑之七?”
师尊闻言愣了两秒,点了点头:“那剑名叫却邪,为地阴之宝,出于春秋。”
“不过老夫见你面生,眉心未显灵台,想必不是宗内子弟,何故入我门内?”
我听到摇了摇头,并未回话,而是再次问道:“您千年前就已莅临合道大境,为何迟迟不曾飞升二界?”
“小友何意?”
我见师尊皱起了眉头,急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您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心有感触,故话多了些。”
师尊闻言更加诧异,盯着我看了许久,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转身向山老走去。
我见状不好上前,心中涌现失落,一丝侥幸灰飞烟灭。
师尊终究不识自己,往昔之念又该居于何处。
想到这里,我不由惆怅,知晓此花非彼花,此人非彼人。
“小贼,你真没被夺舍?”
就在我伤感之时,芷水来到身旁,眉间出奇地带有一丝忧愁。
我见她多想,便耸了耸肩解释道:“夺舍之言过于夸张,我现在怀疑,那所谓的转世神灵,其实皆是庄周梦蝶,仿若重活一生。”
“比如说我,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会在梦中生活千年,到那时莫说是你,就是养育我的双亲,怕也认不出来。”
“毕竟,人寿不过百年,仙人却能活成百上千年,再加上岁月侵蚀,神魂悟道升华,往昔的记忆宛若飘雪,过了寒冬便会消散,就更别说合道时的斩红尘了。”
芷水听到沉默片刻,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大哥的姿态对我说:“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我会一剑杀了他。但若是你说的,我信。”
我听到一怔,扭头看着她认真的容颜,心中无奈的同时,却也带了一丝甜意。
心想这姑娘没白吃自己做的饭,关键时候还是向着自己的。
就在我宽慰之时,耳中就涌来了他呵斥的语气。
“不过小贼,下次可不许再犯愣了,就算知道自己没被夺舍,也不能上人家宗门挑衅,知道不?”
我闻言顿了片刻,叹息道:“别的且不说,你这跟隔壁大妈学的本地普通话,就改不过来了是吗?”
“这样说话舒坦,不绕嘴。”
她一直都不是那种幽默的人,这点我是明白的。
“先不说我,你呢,之前不是在特殊部吗,怎么就入葬天宗了?”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回宗门后,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师尊,当天就被关进寒洞中,受刑了三年。”
“你知道的,我是玄**体,生有一魂通冥泉,修的也是阴性功法,明面上是受刑,实则为磨炼,因为师尊并未废去我的道行。”
“不过宗规立在那里,师尊身为掌门,更要遵守门规,再加上当时特殊部正缺人,她老人家就让我行劳役之罚渡了过去,并断了师徒情义。”
我认真倾听着,点头说:“虽是断了情谊,却也是不得已之法,总比废掉你修为的好。”
“我知道师尊是在护我,所以在特殊部一直尽心尽职,为的就是日后能照顾她老人家。”
芷水的语气颇为高昂,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我说:“这三年来,我曾想过去看望你和欢欢,却又怕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毕竟仙凡两隔,特殊部的行的是杀戮之道,万一有敌人针对你们,我怕顾及不过来。”
对于她的解释,我不予置否,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芷水似有些情绪,顿了许久后,方才继续讲道:“当我觉得此生已定时,却又意外的见到了你,而欢欢也成了我们逮捕的一份子。”
“你知道吗,那时我在担忧的同时,心中亦有庆幸,因为欢欢就算没有被掳走,早晚有一天,特殊部也会亲自上门。”
我听到这里眉头一挑,凝声问她:“我一直很好奇,你们逮捕转世神灵后,该如何处理他们,是关押,还是......”
我没讲出那两个字,但知道芷水肯定能猜出。
可令我感到压抑的是,她并没有正确的回答我,而是做了一个抹脖子手势。
确实该庆幸。
我眯了眯眼,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又张了三分,甚至涌现出丝丝杀意。
这是我第二次有了杀人念头,上一次是欢欢被人掳走时,也是家庭破碎的黑暗。
“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信念。”
芷水疑惑的看着我,像是察觉出了端倪。
“世人皆有黑暗,有的迷失欲望,有的惧怕自我。”
“但我的黑暗,是亲人的长眠,敌人的强大,自身的弱小。”
“所以我非常渴望强大,护得妻儿。”
“许多年前,我在葬天宗修仙,三年迷茫,三年顿悟,十年求道,十年生死,中间有过一次大机缘临身,是之前跟你讲的阴阳传承。”
“但你知道吗,那道机缘可以让我合道升仙,却又同时清晰的告知我,自己一旦踏入其中,就会变成另一个自己。”
“那个我,眼里只有道意长生,其余所有皆无关紧要,就像流动的岁月,日出月落的循环,不似他人。”
“所以我放弃了,变强的欲望纵是强烈,但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我不能承受的。”
芷水愕然,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赞美道:“你确实够狠,但我要劝你的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十全十美的,修仙如此,凡尘亦是如此。”
她的话让我出乎意料,摇头说:“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十全十美,却在之后的二十载岁月里,都在寻找一种心之所向的道。”
“什么道?”
“凡尘道。”
芷水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我,想必是对凡尘道有些见解。
“傻子,你怕不是要疯。”
她踌躇片刻,咒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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