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捂着翠儿的嘴，生拉硬拽着，将她往前拖去。大概是翠儿挣扎得太厉害了，男人有些不耐，没走几步，就给了她两巴掌。

“喊喊喊，喊什么，一个丫头片子，能活到现在算你命大。”男人满脸戾气，不耐烦地骂道：“老夏家就我一个独苗了，你能让我多活两天，是你的荣幸，就是娘在，那也得卖了你。”

男人很快拖着翠儿走出去一截子。

没有人阻拦，没有人上来劝一句，但是有人用羡慕而贪恋的目光看着老夏。

姜晚晚和郜行在后面听着，大约也猜出了一些。

易子而食。

在那些饥荒肆虐的年代，实在是没有吃的了，人就开始吃人。老弱妇孺，手无寸铁的人，成为第一波食物。

在那时候，人虽然已经有了兽性，但多少还有些人性。自己生养的，生养了自己的，血脉至亲的，还是有些下不了口。于是聪明的脑袋一转，便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是换着吃。

你吃我家的，我吃你家的，这样就下得了手了。

很快，人口贸易的大小集市便聚集在一起，堂而皇之地将人当作商品，买进卖出。

这一段历史姜晚晚在书上是看过的，但是就颇为感叹。

但是看书的感觉和今天这完全不同，知道叫小翠的孩子即将要面临什么，她只觉得遍体生寒。即便是活着的时候穿过枪林弹雨，来到血月之后也走过尸山尸海，但仍然有些接受不了。

老夏要用自己的妹妹翠儿，去换粮食。

把她卖了，然后买一个其他人回来做粮食。而翠儿的姐姐，已经被他上一次卖掉过了，换成了粮食。

因为翠儿还太小，个子矮肉少，所以留到了今天。

他看见郜行拽着姜晚晚也往那个方向走，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郜行也是要把姜晚晚带去卖掉。

而且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

不过这下正好不用问路了，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老夏，走出了村庄，只见人越来越多，果然，到了一个小型集市。

说是集市，也就是一片空地，有几十个人凌乱地聚在一起。

哭喊声，吆喝声。

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有一批人，不择手段地赚钱。

人最多的是中间的一个摊位，就是买人卖人，在这里人称呼为肉菜。最受欢迎的是女人孩子，其次是老人。青壮年很少会成为肉菜，因为年轻力壮能打，不好抓。

有人在吆喝，看看这个，今年十五，又肥又嫩，只要一百文……

底下，围着一群人，都是男人，不时地商议几句。

一旁，还有绳子挂着各种零件，人的大腿小腿，半个身体，根据肉的多少，标价不同。

姜晚晚以前跟过一起变态杀手人肉屠户的案子，当时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人怎么能凶残恶劣成这个样子。但是如今看来，那真是不算什么。变态凶手要是到了现在，都要直呼一声变态。

而现场的台子上，一片安静。那些即将被屠杀的女子，面无表情，由着台下评头论足，一声不哼。

她们大多是被父兄卖到这里的，不出声，不是因为不怕死，是因为心已经死了。

郜行低声道：“我们现在是在崔笑的记忆中，你说，她是哪一个？”

姜晚晚的视线从那些姑娘的脸上一个个地看过去，摇了摇头。

“都不像。不过也未必是一模一样的。”

不知道崔笑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但是按如今这情况看，她应该是在这一场饥荒中死得非常惨的女子，愤怒凝聚成了尸体，冲破了时间和空间的禁制，成了血月中的一个副本。

找到她，亲口问一问，你有什么愿望。

说不定帮她达成心愿，副本就能解开。

两人低声商量中，台上已经达成了一笔交易。

是刚才姓夏的男人，他用自己的妹妹翠儿，再加上一点点钱，换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老板还问了一声：“要给你处理吗？”

老夏将哭着拽住他袖子的妹妹毫不犹豫地推上台子，立刻有人过来将她捆住，见她挣扎得厉害，还踢了两脚。

这两脚换来了两声惨叫，很快，她就不动弹了。

老板有点担心，过去揪起头的头发看了看，见她只是昏过去这才放心，转身继续和老夏交易。

处理，就是给你将人杀了，你直接把肉扛回去。

不处理，就是让你直接见人带走，回去爱干嘛干嘛。

菜市场里，买鸡买鱼买鸭子都是这样，但是换成了人，就有点受不了了。

老夏没有让处理，拽着那姑娘直接就走了。姑娘手被捆着，脚腕之间也连着绳子。脖子上也拴着一根绳子，老夏拽着脖子上的那绳子，像是在牵一条狗一只羊，反正不是一个人。

姜晚晚看了半晌，说：“感谢毛爷爷，感谢党。”

“……”

郜行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

姜晚晚看了他一样：“不对吗？”

“对。”郜行点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

在很多朝代，虽然没有易子而食那么极端，但是人是没有人权的，在统治者的心里，一个人和一条狗，没有本质的区别，想打就打，想卖就卖。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几个摊子都有不同的交易，也有人被现场宰杀。

两人虽然看得皱眉，但是没有动。

他们都不是冒冒失失的性格，不会因为一时的不忍心冲动而行，更别说他们都明白，这不是真实的人，这是崔笑的执念，这里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天色渐暗。

两人也有了打算。

集市上的人开始散去，这都是附近村庄的，家住在附近，虽然房子都破破烂烂，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们开始把事情想得复杂了，觉得要找个人套套话什么的，后来商量了一下，没那么复杂。

一群麻木的人，想要控制他们，再简单不过了。

姜晚晚和郜行选了一个跟了上去，一个单身的中年人，他在集市看了半天，看得直咽口水，但大概囊中羞涩，最终也没有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