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个人的死亡，偌大的幻境就仿佛是被从中间开了一个洞，然后以这个洞为中心开始进行碎片式的崩塌。

在那些宛如墙壁裂痕的东西之中，柯尔文敏锐地发现了一抹荧黄，那是幻境破碎后准备四处逃窜的视差魔。

若是对方没有入侵他的身体，他可能真的不能拿对方怎么办，因为这种精神类的东西总是看得见，摸不着。

但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同色的触手快速伸展开来，将视差魔捆住，然后拖拽回来——在宿主并不恐惧，又没有精神漏洞的情况下，它什么都不是。

“以恐惧为食是铭刻在你和我基因序列之中的本能，现在你感觉到恐惧了吗？”

触手将视差魔包裹成一团，肆无忌惮的将对方吸收的恐惧抽出，然后转化成能够供自己使用的能量。

别看柯尔文做起来很熟练，这其实是他凭借着本能第一次弄这个。现在，他正在为恐惧的味道而感到惊奇——

“咦，居然是莲子雪梨味的？听说这个可以美容养颜，但是……”想到自己之前被削掉了几撮毛，他下意识的去揉自己的脑袋，“但是这个能生发吗？”

这一分心，因为被大量抽取力量而变得干瘪的视差魔直接从触手之间滑了出来。柯尔文想要去抓，但对方这回吸取了教训，就像滑溜溜的泥鳅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幻境在这个时候尽数破碎。青年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彻底不见。

——————

但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柯尔文猛得睁开眼睛。阴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的天空以及周围荒芜的街道都确确实实的证明了他已经脱离幻境的这一事实。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一对无限放大的、天空蓝的眼睛。

是超人！他恢复过来了？！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如果记得的话……

柯尔文单手撑地，想要快速让自己从躺倒在地这种弱势的状态下站起来。但是对方却先一步后退，脸上还带着足矣安抚人心的歉意微笑，“抱歉，我可能吓到你了！”

——哇哦，这可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青年的目光扫过超人脸上还能看得出痕迹的青紫眼圈，以及对方破损了几个角的披风，然后发现自己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他嘟囔着，“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为了我的头发以及……”

“宝贝，我觉得如果是和超人对上的话，做出这样的牺牲其实还勉勉强强算是值得的？”

原本站在较远地方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语气轻松，在给柯尔文一个wink的同时上前帮青年理了理衣服，“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甚至都不一定能扛过人间之神的一拳。”

无数次被控制后被这个男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氪石武器教做人的人间之神：“……”

柯尔文盯着男人钢蓝色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转而去看对方手中拿着的古怪容器。

那是一个圆柱状的透明东西，一小坨荧黄色的东西正在里面撞来撞去，正是之前从他手中逃脱、已经变回了视差怪的视差魔。

——刚刚他睁眼时听到的那一声撞击声大概就是这个东西刚出虎穴又入狼窟，一头栽进容器里发出来的。

不过……

柯尔文动了动嘴唇，“刚才……”

布鲁斯.韦恩注意到了青年停留在容器上的视线，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它随手抛给了旁边的克拉克.肯特，就仿佛这只是个花花公子看不上眼的小玩意——

“这个东西是超人的目标，我刚刚只是代拿。”

这个解释稍微有些牵强，不过没什么。作为一个有着planA到planZ的人，他心中打好的说明稿只多不少。

但是柯尔文只是近乎随意的点头，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情上头，“原来刚才我晕晕乎乎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毕竟那个时候你好像戴着皮质手套？”

在这么说着的同时，他就近抓住了对方粗糙带茧的手。

布鲁斯.韦恩垂眼看着肌肤相贴的两只手，那一套蝙蝠战衣早就被和蝙蝠车一起放到别的地方去了，如果对方现在怀疑这个，他需要做的是……

“不过这也没什么啦！”柯尔文自顾自地将对方的袖子向上卷，丝毫不在乎昂贵的外套会不会因此满是褶皱。

指腹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上滑，然后在一块地方停下——这是他之前意识不太清醒的时候大力握住的地方。

因为义警身份，布鲁斯.韦恩的皮肤并不细腻，再加上有的特殊材质手套的保护，那个地方甚至都没有充血肿胀。

但是柯尔文还是小心地碰触它，然后一点一点地蹭过去，甚至对着它吹了吹，“疼不疼啊？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吧？”

随后，他感觉到布鲁斯.韦恩整个人僵了一下——是他无意中按到让对方感到疼痛的地方了？

还没等他将这个问出来，男人没被抓住的那只手就按上了他的头顶，然后极轻地揉了揉。

柯尔文不清楚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这是不是至少意味着——他的金主人好好的，没受什么大伤，也没有生他的气？

天知道他之前有多担心之前那种暴力的“以下犯上”的行为会让对方感到不满，进而撤资！

“我没事，同时我也很高兴看到你没事。”布鲁斯.韦恩朝着周围残破的街道示意了一下，“现在的哥谭混乱又危险，既然遇到了，就顺便让我载你一程？”

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话柯尔文不太想答应，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谁能拒绝一个完全不计较资助者之前是不是打了他的绝世好金主呢？这样人傻钱多的大款是放到街上都会很快被抢走的类型吧？

于是柯尔文顺从的点了点头。

布鲁斯.韦恩对此表示非常满意，他冲着另一个街角扬了扬下巴，那里停着一辆和哥谭王子身份相称的豪车，“宝贝先到车上去等我，我还有些话想跟大都会的神子说。”

柯尔文下意识想要按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却在走了几步之后猛地想起了一个事情——

他好像把莱克斯.卢瑟的委托忘记了！

对方现在还挣扎在商业机密被弄丢、企业随时都有可能倒闭的状态里！

青年努力回忆了一下对方商业机密究竟被装在什么样的芯片里，然后暗搓搓的望向超人。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会将那个东西放在哪里，现在只能急匆匆的将对方浑身上下都扫一遍。

头顶弯曲的卷毛，套在身上破损、但是完全没有口袋的紧身衣，抱在手中、关有视差怪的容器……

等等——

柯尔文保持着这个角度看向容器，这绝对是他看那个东西看得最认真的时候。然后，他在那一小坨荧黄色之中找到了一个肉眼难以窥见的、有着莱克斯企业标识的芯片。

他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个东西！

但是现在想要拿回它明显是不太现实的，因为金主正在看着。最终他只能问了超人一句，“你会将这个容器放到哪里？”

“这个啊，”超人抓了抓脑袋，“大概是蝙蝠侠的秘密基地吧？他总是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好吧，那接下来要找的应该就是蝙蝠侠了……确立了这样一个小目标，柯尔文将自己塞进了自家金主的豪车里，并且非常体贴地关上了门，并升上了窗户。

确认柯尔文已经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了，超人抱着双臂往上飘了飘，“你知道吗，B？我总觉得你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一个。”

他伸出带着青紫的手臂，似乎想要跟挽起袖子露出“伤处”的搭档比一比。

布鲁斯.韦恩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也清楚对方说这个不过是打个趣，但是他的唇角还是向上勾了勾，“我是他的金主。”

但是下一刻，这个弧度又被重新压平，“之前发生了什么？关于视差怪，关于你，关于柯尔文。”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一切了？”超人，耸了耸肩膀，他们都知道蝙蝠洞内有着大量的监控录像。

布鲁斯.韦恩的声音却更沉了一些，“我以为你至少清楚自己的热视线扫过去，有多少摄像头会停止工作？我会将这些算进你的战损里。”

超人噎了一下，就连精神的卷毛都塌了下去，“……就像是之前跟你说的那样，我一路追着视差怪进入了腾的下水道。但是那个东西非常狡猾，提前准备了人质。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我不能够跟他进行了一场不平等的交易。”

“被那个东西附身之后，我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的知道一些视差怪的目的。”

“那么……它原本打算做什么？”布鲁斯.韦恩一针见血。

“它想让我以‘超人’的身份在哥谭最繁华的市区大开杀戒，你知道的，那能引发恐惧。但是，柯尔文尝试着阻止我，并且……付出了很多。”

大家都知道在超人被控制时想要上前阻止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而超人显然想到了柯尔文身上那些很可能是被热视线扫出来的痕迹，“他甚至到最后还被视差怪附身了。”

布鲁斯.韦恩抿了抿唇，“我会带他去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那样最好，如果果设备不够的话，你也可以选用孤独堡垒……”

克拉克.肯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用一个眼神阻止了，他笑了笑，“好啦，我开玩笑的。不过——”

他调转视线看向豪车那边，“我觉得你这次真的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人，你知道的，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视差怪的控制究竟需要怎样的意志力。”

正谷欠离开的布鲁斯.韦恩脚步一顿，“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