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孔，两个人，和以往相比，他们完全形成了独立的个体，再也没有一点联系，就这么互相看着。

“知道什么了吗？”苏杭道，他的话虽然很模糊，可相对于另一个苏杭来说却完全能够领会，他们都彼此太了解自己了。

“不知，她什么都不说。”

苏杭没有再问什么，看向孙瑶，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分离出来的魂魄是对的。

孙瑶走过来，看了眼苏杭，依旧冷漠异常，对谁都没有感情，从他身边走过去。

“祝你好运，别死了。”苏杭笑着道，已经可以淡然的面对孙瑶，并不以她的无情而感到任何悲伤或是失落。

孙瑶突兀的顿了一下，不答话，慢慢消失在苏杭的视线中。

中秋夜，团圆的节日，可有哪一个家是完好的？这众生之中，谁没有牵挂？谁的牵挂又都是好好的活着？近乎没有，这是个团圆的夜晚，万家灯火，夜光璀璨，十分的喜庆，可喜庆下却透着无尽的悲哀，苏杭走了一路，他听到有老人的哭泣声，有孩子的欢笑声，种种情绪夹杂在净土里，众生百态，演绎了同一个命运。

“苏杭。”小狐狸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脸魅惑的笑意，双手背在后面，将脸凑近苏杭，狐媚眼眯成了一条缝，显得十分开心，恐怕这九州里，也只有她这么无忧无虑的了。

苏杭浅笑，伸手抚摸她血红的秀发，十分的柔顺，绽放着妖异的光芒，他道：“开心么？”

“是呀。”小狐狸笑眯眯的，双手从背后伸出来，拿着一朵冰晶玉洁的花瓣对着苏杭摇摆，花瓣上，散发着浓厚的生命气息，这是冰莲的一片花瓣。

“送给你。”

苏杭接过来，感受着浓厚的生命气息，心头微微一颤，又将冰莲的花瓣插在小狐狸的头发上，当做装饰，深情的看着小狐狸的眼睛。

小狐狸摸了摸头发上的冰莲花瓣，微顿了一下，倒也没有取下来，道：“好看吗？”

“好看。”苏杭看得痴了，近乎是在喃喃自语。

“哈哈……”小狐狸欢快的笑着，伸出双臂抱住苏杭，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苏杭身上，侧脸印在苏杭的胸膛上，在仔细倾听着他的心跳。

“我越来越爱你了。”小狐狸抬起头来，眨巴着大眼睛嬉笑着道，随后轻轻跳起来，在苏杭唇上轻吻了一下。

“小丫头，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苏杭刮了刮小狐狸的琼鼻，满口溺爱的语气。

“什么事啊？”小狐狸看见苏杭之后，笑容一直没收敛。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不世大敌来临的话，打不过立刻离开，寻找九州诸仙的庇护，知道吗？”苏杭道，他越来越害怕了，心里很不安，回想起在回到九州之时，异世界闯入虚空的力量，那一片世界会对九州不利，且不乏仙的存在。

“哪有什么如果啊。”小狐狸皱眉，收敛了笑容，道：“现在这九州哪有什么仙，又有谁能对我造成威胁呢？”她的确有这个自信，如今的力量就算大周的无上皇恐怕都犹有不及，是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成长为仙的存在，在这诺大的九州，除非遭遇半仙群，否则可以横着走了，战力比谁都要强大，堪称在冰莲之下的第一人，连苏杭与长歌都有所不及。

“你只要记住就好了。”苏杭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

“好好。”小狐狸很利索的答应了，拽着苏杭的手臂，撒娇道：“咱们去逛逛吧。”

苏杭的心里疑窦重重，他预感到未来的九州不会按照他们的意志发展，除了净土里的魔，恐怕还有更加可怕的存在将要光临了，且，他最近翻阅《唐前乱史》，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这本书记载的是未来的事情，而且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必定会与苏杭自己挂钩，他经过仔细的推敲，察觉到了很可怕的一件事，未来，恐怕就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会有另一个世界的力量闯进来，毁灭九州，很可能在九州与仙界还没有连通的时候就到了。

那个世界很可怕，虽然《唐前乱史》中没有直接记载，可苏杭却也能感受到，这本书有它自己的意志，按照既定的命运轨迹在运行，显现在竹简上，这个东西，没有人可以违背，它所记载的事件全部都应验了，就算是长歌成仙，直接闯入净土坟定天理都在这本书的意料之内，结局依旧没有偏离哪怕一分一毫。

既定的命运之轨迹，诸葛孔明也这样说过，每一个人都不会超脱于自己的命运，就算是仙都不能，所以，未来是固定的，谁都不可改变。

他看着净土坟里的天，默默盘算，如今能使用仙器的，只有冰莲，赢魁，还有这只小狐狸，其他人都不可能催动出仙器的仙力，这三个人可以说是九州最高的战力了，可如果异世界的力量真的在那之前而来，整个九州，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恶魔与净土坟都将被彻底磨灭。

苏杭与小狐狸走在净土里，听着周围的热闹与繁华，享受仅有的快乐时光，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什么都得到满足，无欲无求，甚至忘记了净土外的妖魔，和凡人一样的心境。

由于净土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凡人，全都在修行，就算是中秋夜，都没有摆摊或者是买卖东西的，不过却有不少奇人异士做了些稀奇玩意，苏杭也露了两首，想起中国的月饼，收集些材料，以法力提炼蒸熟，做出的月饼虽然有些硬，但好歹还有月饼的模样，招来很多人的围观，小狐狸吃的不亦乐乎，苏杭又将做月饼的方式传授给了其他九州人，突然想到了门外孤守的五大将军，于是带着些月饼走了出去。

小狐狸依旧忙的不亦乐乎，在与其他人学习怎么做月饼。

离得最近的，是公孙浩然守护的门户，苏杭走过去，直接推开了大门，看到门外的公孙浩然，他的身躯依旧如标枪一样挺得笔直，古老的战甲正配这个大将军。

“来，吃一点。”苏杭将月饼递过去。

“这是什么？”公孙浩然皱眉。

“地球上的特产，虽然味儿有点不对，但还是很好吃的。”苏杭道，他没做过月饼，更不知道过程，只不过照葫芦画瓢捅咕出来的。

公孙浩然迟疑片刻，尝了一口。

“你多长时间没纵食了？”苏杭坐下来，问道，修炼到这种境界，已经抛弃了五谷杂粮，可苏杭有时间就会找些东西来吃，想找回身为凡人的感受。

“记不得了。”公孙浩然道。

“对了。”苏杭道：“公孙慕雪……你那个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公孙浩然的表情一顿，随后道：“我也不知，不过在藏剑峰的剑灵显露于时间，那之后，她曾新生过。”说着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苏杭，道：“她不是她了。”

苏杭皱眉：“可以跟我仔细说说吗？”

公孙浩然沉吟片刻，道：“可以。”

这件事大概发生在藏剑峰现世几个月后，当时的公孙家上位者，公孙浩然的叔叔也曾前往过藏剑峰，在期间遇见将死的林秋，这个苏杭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当时还有另一个将死之人，同样是地球的一个女子。

公孙浩然的叔叔同时救下两个地球人，都带回了公孙家族，而当时正值公孙浩然的妹妹公孙慕雪遭到了一只妖兽的攻击，界源被豁开，濒临死境。

而公孙浩然那时没有在家族中，他也是事后得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过程他不知道，而结果是公孙慕雪又活过来了，但地球人却少了一个。

他一生与道为伍，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也没有在意，只是后来，公孙慕雪的性子完全变了，虽然还是那个身体，却像是换了另外的灵魂。

而伤好之后的公孙慕雪曾闭门不出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经常追问他人为什么要走成仙路，尤其是问公孙浩然很多次，可公孙浩然没有一次回答出来，他也没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净土坟的封印破开，公孙家族有不少人活下来了，公孙浩然，林秋，公孙浩然之父，叔叔，还有数十个家族弟子与元老，虽然活下来的依旧不到百分之一，可相比其他地方，这个结果要好上很多。

林秋也到了，特地来看公孙浩然，见到苏杭之后，十分亲切，笑道：“好久不见了，苏杭，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安心了。”苏杭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个重情的女子一直没有忘却。

“于才死了。”苏杭道。

“嗯，我知道了，他是个心腹大患，始终让我不安。”林秋道，又无意识的看了看公孙浩然，美目里全是他的影子。

“公孙慕雪是谁？”苏杭直接问林秋，公孙浩然不知道，她应当知道。

“什么意思？”谁知，林秋却更不了解。

“算了，你们慢聊。”苏杭隐约间猜测到了什么，没有继续打扰两人，立刻离开，在诺大的净土里寻找公孙慕雪。

“苏杭你要上哪？”小狐狸还玩的不亦乐乎，见到苏杭匆匆忙忙，担忧的问道。

“有些事，一会儿回来。”苏杭连头都没有回，他想证明自己的猜想，搜索公孙慕雪的气息，终于，在一道敞开的门户外找到了，公孙慕雪在蒋晓军的旁边坐着，两个人在谈论着什么。

“你不成仙，不会觉得遗憾吗？”公孙慕雪在问蒋晓军，看来，她还在寻找答案，纠结了半生，到底为什么要成仙？

“有什么可遗憾的。”蒋晓军的声音飘进苏杭的耳朵：“在这里，谁能保证平安的走出成仙路，不在成仙前死亡？我觉得我够幸运的，先天灵体，使我在短时间内达到这样的修为，虽然不可成仙，却是九州的一大将军。”说着，蒋晓军还指着身后：“芸芸众生需要我，我这辈子就值了。”

“你的见解倒与他们不同。”公孙慕雪似乎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答案。

“若不是师父，恐怕黄泉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他虽然只传下道统就离开了，可几十年后，他徒弟救了很多人。”蒋晓军很自豪，当初的老实青年，现在的先天灵体，他的心性虽然有所改变，不再似以往那般，有一股浓重的杀气，但依旧保持了他最宝贵的东西，能为众生守护最后的净土，他很高兴。

“你这个师父，做的的确不够格。”苏杭走过来，道，他自己都觉得惭愧，长江后浪推前浪，蒋晓军超越了他这个师父。

公孙慕雪立刻回过头来，看着苏杭。

“师父，中秋一过，时日无多了吧。”蒋晓军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苏杭没有将在永恒的虚无看到异世界的力量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皱眉问道。

“先天灵体为什么是先天灵体？”蒋晓军回眸：“他受到上苍的眷恋，却以斩仙路困住先天灵体，最大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先天灵体与世界的联系吧。我的身体在颤抖，它很不安，它感受到了其他的凶险，比净土坟里的妖魔还要可怕的力量。”

苏杭震惊，想不到，先天灵体竟然逆天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