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场中眼神都已经有些呆滞的孙玄泉,昭如也是低声吩咐了两位师兄去将他带回客房歇息,又交代要好生安抚他,也是着实见识了李如君的手段,自己心里也有些恶心和恐怖,便愈发体恤怜悯。
姜映明见她这般安排,微微点头,又是见李如君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便是伸手扶住额头,顺便遮住视线,只对她道:“虽是你此番赢了,却也难抵偷入练武场和胡言乱语的罪过。可巧罗鞍先前落败,有些伤势,为师便罚你去照顾他直到痊愈,你愿意么?”
李如君眼中精光一闪,暗想这哪里是罚,摆明是赏,便也连忙纳头就拜,高声答允,随即嘻嘻哈哈笑着,三跳两纵就翻墙出了演武场,一路仰天长笑着走了,只留下场中众人额角流下冷汗,后背一阵发寒。
灵渊眼见姜映明嘴角一丝笑意,便晓得他是用李师姐去惩罚罗鞍之前的额狷狂去了。以李如君的手段,罗鞍完好无损时只怕也难逃她的魔掌,这会子伤卧在床,只怕也还有一番厉害等着。打发了李如君,姜映明才转头看向昭如,轻声道:“贤侄,我这徒弟生来就是这等性子,我教她十几年也不曾扭转了。今日之事,原非我心所愿。我自会请胡老师亲自为令师兄诊治,不会叫他落下什么问题的。”
昭如点点头,也是着实无奈,道:“姜师叔大义出手,制止李师姐再度逞凶,便是大恩大德了。我孙师兄今日落败,便再寻不得别的借口,输了就是输了,我也心服口服。”
姜映明听她已经改口叫自己“师叔”,便晓得这小姑娘心里已经生出了惧意,原是这个岁数上的姑娘,又是一派掌门的掌上明珠,纵是心智再成熟,城府再深刻,也真比不得姜映明人老奸马老滑,甚至连灵渊这样苦出身的小子,要是不故意装傻,不偷奸耍滑,估计都能在心智上胜她一筹。这原是经历与见识的积累,非要亲身体会才能领悟深刻的,倒也算不得什么。
先前昭如一副从容淡定模样,不过是仰仗着她几位师兄的武功高强。又是她言语间隐隐有要与姜映明平起平坐的意思,自持身份,已经是叫姜映明心生防备,自要敲打;总不能听之任之,叫她太过看轻了自己。今日先是罗鞍以真功夫打倒了赵永之,后是李如君捉弄了孙玄泉,虽是后者有些丢份,倒也着实叫姜映明欢喜,也着实给了昭如一个下马威,叫她晓得厉害。
玉书能够感觉到昭如的委屈,这会儿虽不知道父亲作何打算,却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便鼓起勇气出言,道:“父亲,眼下一胜一平,总要三场才见胜负。不知父亲打算派谁上场,孩儿倒是……”
姜映明回头看一眼他,眼中隐隐有些笑意,道:“你别急着去输,演武场上放水原是丢了两边的面子。这第三场的人选,为父已经有了打算,倒要问问你,觉得你兄弟灵渊的身手如何?”
玉书和灵渊同时一愣,谁也没有想到姜映明会选择灵渊上场。平心而论,灵渊得了他师尊的口谕,本身就是打算着上场领教轩辕宗的高招,即使没有那位神秘师尊的指点,单从修炼三宝剑法的角度,体验轩辕宗的手段也是着实有益。而对玉书来说,灵渊入门不过短短半年有余,纵是天赋再高,悟性再好,也很难与轩辕宗的诸位师兄比拼,全力出手也难免要败,便免了放水,又能得一个平局收场,最好不过。
心念转动,玉书便是开口道:“请父亲明鉴,灵渊虽是武学天赋远胜孩儿,可跟随父亲学武的时日还短,若是父亲有心磨练他,给他这个机会,自然最好;却要请昭如妹子有个考量。”
他这话表面上是劝姜映明三思,实际上便是将灵渊推上了战场,自叫薛琴心听着轻哼一声,灵渊也抬起眼来狠狠瞪他。原是玉书这点小心思,放在他两人眼里都是有些不够看,甚至连他到底在考虑什么,灵渊和薛琴心都是了然,一个无意阻止,一个有心帮忙,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姜映明既然提出此事,心里倒也自有计较,原是想着看看灵渊这半年练武的成果,也拱手送轩辕宗一个胜利,两边得个平局,说起来也不伤和气。至于灵渊,姜映明倒是不担心他会应为一次落败而消沉,原是看好他的心性,自也放心叫他上场。
一时间,姜映明便是微微点头,道:“我们两家演武,意在切磋,互通有无。并非是要像罗鞍和赵永之那样分个生死才见真章。灵渊是个好孩子,天赋悟性都是极佳,能多一次不伤和气的实战体验,对他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我疼他比疼玉书还过,自然愿意叫他出出风头,学些手段。贤侄,你以为如何?”
昭如微微点头,道:“既然姜师叔有了定论,我这边自然无话可说。灵渊公子风度过人,似乎也是学成上乘武学在身;不吝赐教,自然最好……只是……”
昭如话没说完,便陷入了沉思,众人倒也晓得她是不愿胜之不武,又实在找不出来入门半年左右的师兄与灵渊比斗,一时有些为难。灵渊见他这般,便也好言道:“昭如妹子,既然说切磋交流,你便也不必多为我费心,想来诸位师兄都是高人,下手自然是有轻重的。”
昭如听灵渊像玉书一样喊她“妹子”,不由得便是两颊飘红,饶是隔着重重面纱,倒也叫众人看在眼里。玉书伸手拍了灵渊手上一下,灵渊反手就是还击,昭如见了微微一笑,便也道:“既然如此,小妹便也不再多想了。庸如师兄,您也是学剑法的,可否请您与灵渊师兄交流一番,莫伤了我们两家和气才好!”
话音未落,昭如身后自有一名黝黑精壮的汉子站朝前来,道:“谨遵少主吩咐!”说着话,这位庸如师兄又是转向灵渊,道:“少年意气,叫我愧不敢当!灵渊师弟,请!”
灵渊见这位庸如师兄眉眼坚毅,面庞方正,鼻梁高大,口唇厚实,便觉得他也是位稳重的;又听他说话铿锵有力,吐字真灼,中气十足,又觉得这人着实不好对付。奈何话已经说了出去,便如泼出去的水一般收不回来,他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庸如师兄拱手一礼,道:“师兄请!”
薛琴心见这庸如师兄站出,神情已是骤变,再无先前得意之色,只剩下些许担心不安。灵渊年纪小不懂,薛琴心却是一眼就看见了庸如手上四指指肚上的老茧,晓得那是长年累月持握宝剑所致,便知道这人在剑道上着实不凡。有姜映明看着,灵渊原是没有性命之忧;可要让薛岳修的三宝剑法落败于剑法大家之手,薛琴心却是有些着实不愿。
心念一动,薛琴心便也开口,道:“昭如,我们灵渊入门日短,今日乃是第一次与贵派高人切磋,经验不足,功夫也很是有限。你且待我交代他两句,别叫他上了场手足无措,叫别人看着,倒坠了你们轩辕宗的威名。”
昭如姑娘微微一笑,道:“师叔请便。”
薛琴心挤出一丝微笑,随即转向灵渊,道:“好小子,你听真灼了。你先前已经见识过龙虎真人的手段,自当晓得他那一支的内功,与我们不同。我今日说与你听,原是我三家内功,各有所长,轩辕宗的功夫,都是藏气于体,而不外泄分毫的。运功所至之处,手掌如刀,腿脚如鞭,身躯坚如磐石,并没有特别的弱点。你这位庸如师兄乃是用剑大家,剑法高深卓绝,你只与他比斗剑招,千万不要试图比拼内力。记住了么?”
灵渊听着,心下恍然,便明白之前赵永之如何与罗鞍比拼硬功,又领悟薛琴心这话原是说出来堵庸如师兄的路子,叫他不得以内功对付自己,才好叫自己多见识些剑招,便也点头,道:“师娘放心,我晓得了。我虽绝不是庸如师兄的对手,倒也不会因此而自暴自弃,定要与师兄好生讨教才是。”
昭如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暗叹薛琴心心机过人,倒也不以为意,干脆将话说开,道:“灵渊师兄不晓得我轩辕宗内功精妙,我便在此与师兄说通透了。我们轩辕、华存与龙虎三家,在最初的时候,原是一体;只是后来武学发展,各自走了不同的路子,才分成了三派。‘道’从无到有,我们三派的内功也就印证了这从无到有的过程。我轩辕宗最是守旧,便不学御气离体之法,只向内索求自身,便将内家功夫全然练在了拳脚之上。”
说着话,昭如看了一眼庸如师兄,继续道:“我这位师兄原也不用兵器的,剑道上比不得姜师叔那般高明。既然是切磋交流,就请庸如师兄不要动用内功了,灵渊师兄还请随意。”
她这话一说,倒是叫薛琴心有些下不来台,却是昭如把话说明白了,又很有些盛气凌人的意思,竟想纯靠剑法,压制华存传人,便是有些过分,又叫薛琴心无法。姜映明晓得自家师妹是看重师父的剑法名声,才这般纠结着口舌上给人下套,便也道:“约束太多,便见不得真功夫了。你们都随意吧,切磋而已,别伤了和气。”
他这话便是下了论断,灵渊与庸如师兄便也彼此一礼,朝着演武场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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