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啾啾何其聪明。
心知尽管裴书砚方才在大殿上那样义正言辞地驳斥苏德,说他的家是大夏国,是天衍宗……然而后面听到他说容后再议,就知道裴书砚心中真正的选择是什么了。
她一路忍着火气,跟着他走。
一进了古华轩的院子,虞啾啾就生气地甩开了裴书砚拉着自己的手,紧抿着的唇,绷直着成了一条冷厉的直线似的,脸上的神情那般的冷漠,然而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仿佛燃着一团火,里面饱含着委屈的神色。
这种委屈,是仿佛自己遭受了背叛和抛弃一样的难过情绪。
她不需要说一句话,单单这么看着裴书砚,对于裴书砚而言,就犹如遭受到了某种凌迟一样,心中一阵阵抽痛起来。
“公主……”他上前一步,想要为她撩起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
然而,虞啾啾立即后退了一步。
如此的疏离。
裴书砚不敢再上前,轻轻地叹了口气,清俊如画的眉目间,是一抹深重的无奈。
他喉头动了动,忽然开口说道:“我的母亲,在我两岁那年,死于厌胜之术。”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虞啾啾小脸错愕,猛地瞪圆了眼睛,瞬间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还在委屈。
她看着裴书砚,忍不住说道:“怎么会这样?”
裴书砚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父母感情甚笃,在我母亲去世之后,便日渐消沉,只隔了一年,便也跟着去世了。”
他清澈的嗓音,透着些许低沉失落,坦诚地说道,“那夜在京中,公主所见,的确是天衍宗的宗主,他叫裴卿南,但也的确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父亲身边的忠仆。..
“我父亲虽然是夜阑国的王爷,但他和夜阑国的国王,乃是同父异母,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是天衍宗那一代宗主的女儿,早年游历到夜阑国,和当时的国王有了感情,做了几年侧妃之后,便离开夜阑国,后来不知所踪了。
“父亲和母亲在一起后,一路私奔,便拿着祖母留下的信物,来到天衍宗定居。
“后来,天衍宗发生内乱,待一切平定之后,我父亲成了天衍宗的宗主。
“父亲随着母亲去世之后,就让裴卿南易容成他的样子,担任宗主的职位,以免宗门内再发生内乱。
“而我,在我五岁时,我的师尊,也就是大夏国的上一代国师,才将母亲和父亲的死,将我的身世告诉了我。
“但师尊没有说过,我的母亲乃是匈奴的公主,所以,这些年我虽然一直在追杀母亲的死因,却一直没有想到匈奴,一直到前些日子,裴卿南得知了匈奴人进京,想要将我带走……他才特意来到京城告诉了我,母亲乃是死于厌胜之术。”
虞啾啾静静地听他说着这一段往事。
她眼眸微动。
几乎在他话语停顿下来时,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国师哥哥,非要去匈奴一趟,对吗?”虞啾啾问道。
尽管明白了,但她的声音还是透着些许低落。
裴书砚上前,拉住她的小手,温柔地说道:“嗯,父亲和母亲赐予我生命,这是我欠他们的,我必须要查明是谁害死我母亲,为她和父亲报仇。”
所以,他必须要回匈奴。
只有回去了,才能知道,谁是他的仇人。
虞啾啾看着裴书砚的眼睛,而后,垂下头去,一时沉默起来。
她虽然前世无父无母,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但这一世,却收获了诸多的父母之爱,亲情之喜。
只需设身处地地一想,她就知道,裴书砚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即便换成是她,如这一回,有人害了自己娘亲,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也要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也要为娘亲报仇的。
可这么想是一回事。
不想小国师走,却又是另一回事。
虞啾啾知道自己不该任性,却又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任性一下。
“总归是那萨满法师。”好一会儿之后,虞啾啾声音闷闷地说着,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带着一抹戾气,“大不了,就把这帮使臣全都杀了,把他们带来的萨满法师也杀了!”
“公主如此聪慧,真会不知道,萨满法师,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真正的凶手,是他幕后的主使,而这个人,绝不可能会主动出现在公主和我的面前。”裴书砚捏了捏虞啾啾肉乎乎的小手,安抚她心中激起的戾气。
虞啾啾又有些生气地垂下了头去。
她当然知道。
即便把这帮使臣都杀了,也不能算是为裴书砚的父母,还有她的美人娘亲报仇了。
“那国师哥哥,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去,该有多危险啊!”她又要求道,“我也要为娘亲报仇的!”
裴书砚听着她这任性的话语,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又抬手,捏了捏虞啾啾白软的小脸,语气宠溺地道:“公主觉得,匈奴王为什么非要我回去?难道,真的是他顾念亲情?
“倘若他如此念旧情,怎么会舍得将我母亲嫁到一个小小的夜阑国,又怎么会在我母亲逃出夜阑国之后,从来不曾派人寻找过她?”
虞啾啾顺着他的话,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匈奴王让小国师回去,是因为小国师的身上,有利可图。
可她有些不懂。
匈奴王图什么?
“难道,他也想让国师哥哥,去给他们匈奴当国师?”虞啾啾胡乱猜了一句,却觉得不可能。
“不错。”然而,裴书砚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若我猜得不错,匈奴更想要公主这个小福星,只是公主身份尊贵,他们只能眼馋大夏国有公主这样的小福星,却不敢把公主偷走。
“所以,这才盯上了我,查出了我的身世。”
裴书砚将他分析的,告诉虞啾啾。
虞啾啾听完之后,一时有些无语。
“果然是无利不起早,匈奴王知道我这个小福星,是国师哥哥一口咬定,说我是,我才是,而此后大夏国也的确风调雨顺……所以,他觉得国师哥哥有能力,再为匈奴造出一个小福星?”
虞啾啾脑子转得很快。
她忽然想到什么,唇角一抹讥讽的笑意,就跟着浮现出来,“若我猜得不错,该不会,这个呼延北儿,就是匈奴为国师哥哥选定的,专属于匈奴的小福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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