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件事：“我不开心。”

什么“你开心, 我开心，大家都开心”……怎么可能啊！

明明心里还有喜欢的人，却为了排遣寂寞跟别人在一起, 不需要了又一脚把人踢开, 光速分手——光是想象一下那种画面, 潘千葵就感觉后背在流汗了。

这压力也太大了……！如果非要让她面临这种境地，她会选择当场逃跑的！

一定！肯定！绝对！

他故意曲解道：“你都没跟我在一起, 怎么知道会不开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楼老师说竞争上岗, 择优录取, 我觉得我很符合条件啊。抛开你喜欢的那个不谈, 在你认识的其他人里头挑一挑的话, 总归还是我最好吧？”

林暮晃一本正经道：“先把你原来班级的男同学全部排除，追了这么久都没追到, 可想而知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给他们那么多时间, 没见他们中用啊。剩下的, 大舅……大舅不行，年龄太大了，而且职业也不好。狗仔容易被人打，当他老婆是要冒着被套麻袋的风险的, 排除；

“接下来, 尤冠敌，嗯, 他有鬼母了。拆散有情人这种事, 想必千葵是不会做的, 也排除……”

系统目瞪口呆：[为了解决一个潜在情敌, 他这是事实都不管了, 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啊？？]

“其他……其他还有什么人吗？还是说你比较中意湖心寺食堂里你遇见的那个眼镜男？”

潘千葵想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他口中“眼镜男”是谁。

那会儿小纸人给她打的米饭实在太多了，她担心浪费，就以“免费添饭”的借口把一部分饭给了别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端走饭的，确实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

但是……她总共就只跟对方说了两句话啊！

林暮晃却是认真地点评道：“他太笨了，会影响小孩智商的。小孩太笨的话，你就得一直花时间陪ta做作业，不行，不行……”

潘千葵：……？？

你怎么知道他太笨了？你接触过？

“喔还有乐哥……乐哥不好吧，虽然他高，帅，但他养鹤，很吵的。每天大清早还要起来遛鹤，会影响到睡眠质量，女孩子睡不好觉，皮肤状态会变差……”

……哎，师父知道你在背后这样编排他吗？

“而且他之前还骗你，骗女人的男人是不能要的。”

系统：[按这个标准，第一个就该把男主从“男朋友备选名单”踢出去。]

否定了一大圈人后，林暮晃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但我就不一样了，首先，从职业来说，未来我大概率会直接被保入安全署的核心部门，比狗仔要稳定吧；其次，我单身，没有前女友，没有其他恋爱纠纷，比尤冠敌这种跟女妖纠缠不清的要清白吧；啊还有，我不养小动物，不会被其他东西分散精力，可以全心全意地爱你……”

[他热情得好像一个想把过期劣质的三无产品卖给冤大头的坏种推销员。]系统语气平直地吐槽道。

潘千葵：“……也不用说得这么‘那个’吧。”

这还是原来那个会欣喜若狂地喊出“是男主”的小甜心吗？

系统微笑：[我恨他。]

……好吧，脱离小世界失败之仇，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无法消解了。

幸好有系统在一边说话，分散了一点注意力，不然林暮晃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大概就会忍不住用手把耳朵捂起来了。

但饶是如此，在听到“全心全意地爱你”时，她还是羞耻得抱紧了双臂，恨不得把头埋进枕头下面。

林暮晃，你在干什么呀林暮晃——！

好一会儿，她才磕磕绊绊地说出话：“楼老师说‘择优录取’，是对‘搭档’的要求，不是……”

——不是对男朋友！

他狡辩道：“但区别也不大嘛，只不过男朋友能做的事，比搭档稍微多一点点……”

她难得呛回去了一句：“既然只是‘稍微多一点点’，那不要也没问题吧，当‘搭档’就好了。”

很好，看来这一下是正中靶心，林暮晃竟然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

正当潘千葵想给自己鼓鼓掌、庆贺一下这微不足道的胜利时，少年突然幽幽道：“千葵一直不松口，是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问道：“还是说，你只是……单纯讨厌我？”

*

讨厌……吗？

她一时间竟然真的愣住了。

她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默认自己得一直跟着林暮晃行动。

无论她对他带着什么样的情绪，任务都得照样做——即便是讨厌，又能怎么样呢？

更何况——

她自己也说不清现在的情绪。

连正常的友谊，她都弄不太明白，让她一下子跨越到爱情的程度，似乎有些太过难为人了。

但是……

她盯着面前的墙，庆幸自己此刻不用和他对视，也就不会被他发现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应该是，不讨厌的吧。

至少，在听到系统说“退休时间要延迟”的那一刹那，她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但……这句话，说不出口。

仿佛一旦通过语言确认后，有些事就会得到质的改变。

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她回应不了，也决不能回应。

只是……

为什么即便是默不作声，这时间却仍然走得那么缓慢又难熬呢？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在她几乎快要忍不住说话的时候，少年轻轻道：“让你为难了，抱歉。”

他断断续续道：“只是……有点不甘心，想替自己再争取一下。如果什么都不做，看着你投进别人的怀里……会恨我自己。”

在夜色的笼罩下，他的话也像是被朦胧的黑暗吞噬了一般，暗淡着迅速地消融了。

“千葵还可以选择很多人，但我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

[他怎么不说话了，我害怕了。]系统也有点懵，[不会是以为你讨厌他，被深深地刺伤了吧？]

潘千葵：……

这种没缘由的不安与纠结……是怎么回事？

因此，在听到少年又若无其事地起了个新话题后，那种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的煎熬感总算是有了缓解的征兆。

“说起来……千葵，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因着那股心虚混杂着钝痛的奇异内疚感，她配合地问道：“什么？”

——但在听清他说话的内容时，潘千葵发现，那所谓的“煎熬缓解”，根本就是错觉。

“今天是世界亲吻日，节日的风俗是要跟身边的人亲吻，来祝福他们身体健康。”林暮晃看了眼时间，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自然，“如果要过节的话，得抓紧一点时间了。”

潘千葵：…………

“……真的吗？”

他爽快道：“假的啦，我现编的，就是想找个借口跟你……”

——果然，脑袋上挨了轻轻的一记敲。

原本一直背对着他当鸵鸟的少女，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了，脸颊微红道：“不要老是说那么下流的话……”

他本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是微微一怔。

这会儿少女面对着他，被窗户切割出的一小块月光碎片正巧落在了她的脸上。清幽的微蓝亮色静谧地给她添上一抹蒙蒙的光晕，那双敛着的眼睫下，是惹人怜爱的羞怯。

“……好，不说了。”

哪怕他实际上还能再说出无数个话题逼她开口，但看到这一幕，除了乖乖听话以外，他竟然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该把眼睛闭起来了。”她道，“不要一直这么看着我呀。”

……好。

他很怀疑，自己也许是被蛊惑着陷入了某种类似催眠的状态，否则怎么会听话到这种地步。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她的视线中，他几乎毫无自我可言——偏偏对于这一点，他竟感觉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喜悦感。

在视线陷入黑暗后，他突然听见了窸窣的衣物摩擦音。

紧接着，清浅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直至吹拂到他的颊边。

冰凉柔软的触感轻轻地印在了他的脸上。大概是想尽快结束，带着点橘子香气的唇瓣一触即分，如同一只匆匆跳开的小兔子。

她的声音强忍住慌张：“只是为了、祝你身体健康……唔……”

在被按住肩膀的那一刻，她大概会后悔，为什么要打破那道“空气墙”的界限。

但是，她已经无法表达出类似的意思了。

——能够说出拒绝之语的器官，被完完全全地“攫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