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王者归来02

昨天,我去看了我的妈妈——不是高能的妈妈,是古英雄的妈妈。

她比两年前更老了,仍住在老式小区的房子里,保留着儿子以前的房间,看着古英雄的照片发呆。她想不到我会再度出现,也不知道以前收到的匿名汇款是我打来的。我激动得要哭出来,但又强迫自己伪装成古英雄的同学。我说这两年在国外赚了些钱,想报答救命恩人,既然古英雄已不在人世,那就报答他的妈妈。以前我没有能力帮助她,但当我拥有万亿美元富可敌国,又怎能再让亲生母亲受苦?我请了最高级的钟点工来打扫卫生,又雇用私人医生为她治疗老毛病,还通过天空集团给她买了一份顶级养老保险,每月可以支取几万元的养老金,甚至秘密派遣保镖确保她的安全。

但是,我不敢告诉她真相,不敢说她的儿子没有死,就站在她的面前,已成为一个值得骄傲的人物。

自从上次去广播大厦接秋波下班,她的同事就永远有事无法送她了——他谎称老婆住院开刀需要长期护理,为此我的秘书给了他两万块钱。

秋波每次去广播电台,我都会派遣专车送她,再也不能让她挤地铁了。每晚我都会亲自接她下班,但她总是极力推辞,说这不是客套,而是真心不希望麻烦我。但我不管她怎么说怎么想,每次都是强势地请她上车,让她的表情很尴尬。

以这种反应来判断,若她是个健全人,一定会远远地逃走,到马路上叫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不过,若不是秋波这个盲姑娘,99%的上海女孩都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半夜里有加长版凯迪拉克来接,又是身家无限的超级富豪王老五,早就主动投怀送抱了吧。即便矜持一些也会靠在我的肩头,享受这份让许多人羡慕的虚荣。

秋波可真算是一个异类!

我的秘书都看不懂,明明有钱有势,又是正常健康的男人,为何不去找个女朋友——这年头别说找一个,就算同时找一百个都不稀奇,哪个有钱人没有三妻四妾五六七八奶的?何况我又无婚姻的束缚,不必考虑道德问题。

有一次秘书说某位大导演带着几个漂亮的女明星过来,想陪我飞去三亚吃顿饭——他很暧昧地说:这几位女明星都可以陪我过夜,要是满意还可长期包养,若不满意也可换人,如果我指定自己喜欢的明星,人家可以马上飞过来,都是一线正当红的名角,算是大导演要我投资的敲门砖。

我当即把这个秘书解雇了,让白展龙给我物色了一个新秘书。

最初一个星期,秋波还非常拘谨,毕竟看不到视觉形象,盲人有一种天生的戒备心,尤其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能”,越狱归来摇身一变成为大老板,更让她产生疏离感,好像以前的高能还属于这个人间,而现在的我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

如果不解释清楚,恐怕她将永远对我充满警惕,甚至以她的性格而论,很可能某一天会突然消失,以躲避我不厌其烦的“骚扰”。

于是,我把越狱的过程告诉了秋波,这段奇迹般的经历让她很惊讶,若非盲人,必定目瞪口呆。她终于相信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她的书信是继掘墓人童建国、老马科斯,还有莫妮卡之后的第四种力量,促使我有勇气逃出生天。之前的三个人都已死去,秋波是唯一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我发誓要好好保护她。

我还说了自己如何成为天空集团大老板,其中少不了要提到莫妮卡,她是我不能绕过的人——我坦言自己深爱这个混血女子,而她以生命为代价,铺就了我通往权力宝座的道路。

秋波再度为我感动,我第一次看到她悲伤的样子。当听到莫妮卡最后留言的事情时,她嘴角颤抖着说:“你真幸福!能有一个真心爱你,又被你真心所爱的人。”

“但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了,几乎转眼就一去不复返,也许我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不,你会找到的。”

从此,她不再处处提防我,也渐渐进入无话不谈的境地。她告诉我在节目里听到过的各种悲伤故事,也说了自己少女时代的种种不愉快——双目失明的痛苦,被周围人看不起和欺负,无法正常就读大学,父母离异后双双亡故……许多是从未讲过的,甚至连她的哥哥也没听到过。而我却说不出自己的少年时代,因为记忆已被彻底埋葬。

然而,无论如何向她敞开心扉,却有一个秘密没有说出口——我不是高能,而是那个在水中救起她的古英雄。

她大概也不会相信,我居然从一个被她救命的人变成了另一个救她命的人。

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谬。

当然,我还得解释我和莫妮卡的关系,既然必须说自己是高能,那只能说莫妮卡并非我的亲堂妹,只是被叔叔收养的一个混血孤儿,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可因为我的这种谎言,每次与秋波分别以后,内心都会感到隐隐不安。

莫妮卡——她离开人世已经半年,那双丝绸之路上的混血双眼,仍时常在凌晨梦中出现,翩然穿越阴阳来与情人相会。当我醒来又是满眼泪水。

不,我怎能忘记她?

过了几个星期,秋波已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每晚凌晨我来接她,一直送她到她家门口,礼貌地道别离去。我保持良好的绅士风度,从未对她有过任何轻浮,更不敢加以暧昧言语,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好朋友,曾经的救命恩人,电波里的声优偶像。

不过——今晚,我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凌晨1点,车队开到广播大厦楼下,接上穿着连衣裙的秋波,驶入茫茫的上海夜色。

今天,她显得特别漂亮,虽然看不见自己衣服的颜色,但仅凭双手就能挑出最合适的。她耸了耸眉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含在嘴里没说出来。我直截了当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上午,我见到了爷爷。”

“什么?”

端木秋波的爷爷,也是端木良的爷爷,我想象中的端木老爷子,果然还在这个人间!

其实,中午我就得到报告,暗中保护秋波的保镖说,有个老人敲了秋波的房门,但不到一分钟就走了。

“我猜他是爷爷,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就算看到也认不出,但我有一种感觉,他就是我的爷爷!”

秋波差点要把眼睛睁开了,仿佛爷爷就坐在我的车里。

“他没有说话吗?”

“大约10点,有人敲我的门。我已养成了警惕的习惯,躲在门后问来人是谁,对方是个老爷爷的声音,说是来找秋波的。于是,我牵着导盲犬贝贝打开房门,我问他是谁,他也不回答,只是说:‘秋波,你长大了,长得真漂亮!’”

“啊。”

“是个七十多岁老人的声音,话语还有些激动。我是盲人,所以对声音很敏感。”她仰起头靠在车窗上,“他没有进门,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爷爷,除了他,没有人会这样对我说话。”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至少对我来说是件好事——端木老爷子终于出现,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想必是因为监视秋波的暗哨已被拔除,否则会引来南宫的跟踪,甚至更可怕的事。

老爷子一定还会出现的。

车子在夜色里飞驰许久,秋波的面色微微有变,果然是敏感的女人,她疑惑地问:“怎么开了这么久还没到家?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只能向她坦白:“对不起,事先没有告诉你,我想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秋波恐惧地向后缩去,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像夜路里遇到流氓:“你……你……想要干什么?”

“带你去听海。”

“听海?”

“去听海哭的声音。”

“海边?我这辈子还没去过海边呢!”

是的,正因为上周她说了这句话,才使我决心要带她去听海。

车队在通往大海的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尽头,机场附近有一片荒凉海滩。滩涂广大漫无边际,白天从来没有游人,晚上却能欣赏到机场浩瀚的灯光,听到缓缓起落的潮声。

没有月亮。

车子停在黑暗的大堤上,我已提前吩咐保镖们分散,不要靠近我低于一百米。我扶着秋波走下堤坝,举起手电走下平坦的滩涂,除了远处机场的灯光,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耳朵里充满了海的声音,从遥远的太平洋汹涌而来,穿越第一岛连接长江口,与混浊的江水融为一体,却逐年被人类击败向后退去,只剩下海天一色的荒凉景象,不知何年何月会一鼓作气报复人类。

我和秋波闭上眼睛,在这里,双目已是摆设,唯有耳朵与鼻子有用。她比我更加灵敏,能清楚分辨海的气味,还有远方海浪发出的完整音阶,甚至脚下小螃蟹吐泡泡的声音。凌晨咸咸的海风,就像伤心时的眼泪,抚摸脸上每寸皮肤,渗入张开的毛细血管。我担心她穿着裙子会着凉,就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却不敢伸手揽她入怀。

“如果你想哭,就对着大海哭出来吧。”

其实,我已抢先流下了眼泪。

她终于被深深感动,发出电台里才有的磁性嗓音,似乎来自高空电波的歌声:“听,海哭的声音,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后约定,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终于,我情不自禁地抓起她的手,她在最初的剧烈反抗之后,却温顺地抚摸我的脸。

冰凉的手指,带着海风的咸味,划过我的额头和鼻梁,穿越脸颊和下巴。电流从四面八方袭来,刺激孤独的心脏。

“让我猜猜你长什么样!”她微笑着靠在我耳边,“嗯,你的鼻子很正气,眼睛不大也不小,嘴唇长得也不错,应该长得很好看吧。”

这样的答案真让我尴尬,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大概是她今晚对我很有好感,所以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吧。

我心慌地回答:“不,我可是个丑八怪呢!”

“切,你骗我!坏家伙!”

她说着渐渐靠在我身上,鼻息间已没有海的气味,全被她的气味所取代。

瞬间,我感觉自己爱上了她。

却忽然心如刀割!痛得几乎无法站立,痛得想要粉身碎骨。

黑暗里浮起另一张女子的脸庞——莫妮卡。

我揉了揉眼睛,却又是阴影中秋波的轮廓,也许这两个女子对我来说是同一个人。

其中一个早已化为幽灵,仅仅半年多的时间,曾经的海誓山盟就变得这么快?

也许男人比女人更善变。

对不起,莫妮卡。

同样也对不起,端木秋波。

我痛苦地后退几步,拉着她的手回到大堤上。黎明前的海风吹乱头发,也吹乱了我脆弱的心。

但是,有一件事我已打定主意。

必须为秋波做些什么——无论我与她如何发展,无论是否对莫妮卡心存内疚,无论秋波能否引出她的哥哥与爷爷,我都必须拯救她。

当年,她为了救高能而失去了光明。

若是少年高能被烧死了,也不会有我现在的脸,更不会有天空集团大老板高能。

就像古英雄在十多年前救过她那样,我也将再度拯救她一次,报答她对高能的救命之恩,报答她写到狱中的两封信,报答她此刻给我的温暖。

要尽一切力量还给她光明!

秋波披着我的外套打了个冷战:“谢谢你带我听海!我想可以回家了。”

2010年,5月。

赤色的5月。

舷窗之下几千米,是干旱酷热的黄色大地——传说中旱季的热带草原,布满枯黄灌木,一望无际赤地万里,依稀可辨成群结队的非洲野象,高空看去似蚂蚁搬家。

天空集团公务专机,我坐在舷窗边忐忑不安,十个小时前刚从中国起飞,不经停任何地方直接前往东部非洲——索多玛共和国。

三天前,华尔街传来一条重磅消息,迅速震惊全球财经界——非洲索多玛石油项目,即将与一家英属维尔京群岛的投资公司签约,这家公司于去年注册成立,有个特别而神秘的名字:Matrix,意即“矩阵”——如果熟悉美国电影,就会知道,这也是《黑客帝国》片名。

这家以《黑客帝国》电影命名的公司,居然击败了许多强大的竞争对手,包括早已觊觎多年的天空集团,还有埃克森美孚公司、壳牌石油集团、美国雪佛龙集团、道达尔石油公司……甚至中石油这样的后起之秀。

但没人知道这家Matrix公司的底细,就连CEO和法人代表的名字也不清楚,就算有也是假名或傀儡,但无疑这家公司具有雄厚实力,有神秘强大的背景,否则怎能让那些赫赫有名的老牌帝国败下阵来?

只有我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不需要什么花哨的名字,在我眼中只有两个字——敌人!

没错,就是这家所谓的投资公司,去年以其他名字出现,狙击了天空集团的几个关键项目,又在金融市场上兴风作浪,步步紧逼集团软肋,给我们造成数百亿美元的惨重损失。可以说天空集团沦落到今天,处于如此危险境地,一大半要“归功”于这位劲敌。

更可怕的是,我们对他的全部了解仅限于“敌人”两个字!

敌在暗,我在明,焉能不险?

而且,根据目前索多玛共和国的选择,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确定——去年刺杀莫妮卡的行动,正是出自于这位Matrix敌人!

这个消息更让天空集团陷于绝境,原本全世界都以为我们最有可能拿下这个项目,毕竟付出了前任董事长生命的代价!至此,集团最后的救命稻草沉没,债权团已对我们彻底失望,天空银行账上早已空空如也——助理向我报告,如今纽约总部已乱成一团,许多人提交了辞职报告,债权团发出律师函,正与财务总监等人谈判,他非常担心“小萨科齐”会胳膊肘往外拐,内外勾结出卖集团利益,甚至强迫我宣布破产保护。

我已到悬崖边缘,再退十厘米就会粉身碎骨!

不能坐以待毙!

就像当初果断决定越狱,逃出了被认为无法逃出的肖申克州立监狱那样,我也必须当机立断,力挽狂澜,得让敌人把吃到嘴巴里的肉吐出来!

索多玛!

这就是我的目的地,也是莫妮卡香消玉殒的伤心地。为了整个天空集团的生存,也为了我的身家性命,更为了我背后千千万万的人,不能让我深爱过的人白白牺牲。

此刻,舷窗下就是这个不幸的国度,虽然地下埋葬着黑色黄金,地面上的人却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不见天日——想起这个成语,我脑中又浮起了另一个人。

秋波。

不,她很快就会摆脱这种生活。

一周前,我雇用了一家国际顶级医疗机构,由合法渠道获得了器官捐献。一位可怜的女孩身患绝症,只剩下不到十天生命,愿意在死后捐献自己的视网膜。

这种事情一般很难遇到,但通过这家背景雄厚的机构,可以在短短数天之内,通过全球范围内的筛选,迅速找到合适的捐献对象。因此花费也是平常数倍,捐献本来是免费的,但中介费用极其昂贵,基本可以在上海买一套独立别墅。

秋波一开始强烈拒绝,不想欠我那么大一份情。以前端木良也曾想帮她做手术,但普通移植需要漫长等待,几年来遥遥无期。但我坚持要她接受,反正费用已提前支付,如果她放弃的话,就等于浪费了一个女孩的视网膜!这是人家十几年生命的结晶,如果能在别人的生命上延续,也算是获得了新生。

终于,她被我说服了——重获光明是她十几年来最大的心愿,她暂停了电台节目,找了其他主持人代班,安心住进一家外资医院准备手术,等待另一个女孩生命的终结。听起来有些残酷,却是我们无法违抗的命运。

专机飞临索多玛共和国首都,俯瞰就是一大片贫民窟,找不到任何四层以上的建筑。机场像不长草的足球场,停着几架20世纪70年代中国军援的歼六战斗机——早该淘汰进博物馆了。

剧烈的摇晃颠簸下,飞机在布满石子的危险跑道上停稳。我先在飞机上等着,全副武装的20名保镖下去检查周边情况,确保安全之后再发出信号。由于莫妮卡遇袭身亡的前车之鉴,集团提前从美国飞来一架C130大力神运输机,装运了五辆布雷德利步兵战车以及随车的50名雇佣兵,他们参加过许多次战争,个个都是凶悍的天煞地罡。

如此规模的武装力量,基本可以侵略这个贫弱小国,至少应该在机场派遣军队阻拦。但我已事先行贿买通了该国陆军司令,当天将首都卫戍部队全部放假,基本处于不设防状态。

于是,我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下,登上一辆特别改装的步兵战车,夹在整个车队的最中间,浩浩****开往索多玛总统府。

机场出来畅通无阻,连警察也绝迹。我的保镖和雇佣军都很紧张,因为这里三天两头爆炸,每年有数万人死于武装冲突。第一辆战车装着地雷探测装置,第二辆战车有车载防空导弹系统,每辆车都可抵御火箭弹袭击,除非100毫米口径以上火炮,否则没人能伤害到我。

路边满是沙土与灰尘,灌木丛中长颈鹿在散步,偶尔可见干涸水塘里鳄鱼的尸体。开进首都最重要的道路仿佛一个巨大的集中营,路边全是简易棚屋,偶尔点缀几间破烂的砖房。几乎看不到商店和广告牌,遍地饥饿的人群,街道就是露天厕所,还是天然的停尸房,野狗与乞丐们争抢食物——通常是野狗获胜。

通过战车内部的观察孔,我惊讶地注视着这个国家,既不是古老的中世纪,也不是野蛮的殖民时代,而是伟大的21世纪!这就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地球?泽被苍生的现代文明?

路边一个悲伤的母亲抱着自己刚刚死去的孩子,野狗正从她手里抢夺孩子的脚!许多骨瘦如柴的黑孩子,蹲在路边等待死亡降临,无数苍蝇嗡嗡地围绕着他们,还有天上盘旋的秃鹫——在索多玛共和国,人与自然真正做到了“和谐共处”。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个已退化到蒙昧时代的国度,却是四千年文明古国,创造过辉煌的巨石文明,古埃及方尖碑就记载过这个国家。索多玛近代陷入殖民统治,不同部族受到殖民者挑唆,结下永远无法解开的仇恨。从20世纪60年代宣布“独立”伊始,政变与内战就没有停息过。当今总统阁下便是由政变上台,他的治下部落仇杀不断,信仰格瓦拉主义的反政府游击队已控制相当一部分的农村。

在发现丰富的石油资源后,原本袖手旁观的大国纷纷插手,但没人能解决贫困与饥饿问题,成千上万的儿童挣扎在死亡边缘……看着这个黑色的人间地狱,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脸颊,想想那些母亲和孩子的痛苦,我身上的离奇遭遇又算什么,而他们只要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满足,都会感觉是天大的幸福!

而我今天看到的这个地狱,是否就是全体人类未来的警告呢?

转念之间,车队已开到总统府门口,这是索多玛国最豪华的建筑,也是殖民时代的总督府。门口有维多利亚风格的雕塑,却吊着一具发臭的尸体——被总统处决的犯人。

看到五辆全副武装的布雷德利步兵战车,守卫总统府的军人都很紧张,他们紧闭铁门,架起机枪和火箭筒。我的秘书已事先联系过该国外交部部长,经过一番简短的交涉,他们终于打开铁门——但所有战车不得入内,我只能带上两名保镖,而且严禁携带武器。

秘书劝我不要贸然进去,该国总统是个杀人魔王,最近又被天空集团的敌人收买,很可能要对手无寸铁的我开刀。

但我推开阻拦的人,固执地走下步兵战车,看着吊在总统府雕像上的尸体,冷冷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已到了这里,怎能被一个卑鄙的军阀吓倒?如果不能挽救天空集团,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莫妮卡?

这个险必须冒!

我挑选了两名最忠诚的保镖,交出武器走进铁门。我吩咐外面的雇佣军,如果超过两个小时还没动静,就硬闯进去踏平总统府!

在几十名士兵的看守下,我们走过戒备森严的小径,如同刚被逮捕的囚徒,来到一栋三层洋房前。一个军官命令保镖等在外面,让我独自走进洋房会见总统。

踏进一间布满灰尘的大厅,到处是握着冲锋枪的卫士,好像战争前线的指挥部。军官带着我来到二楼会议室,就是总统接见外宾的地方。墙壁上有新鲜血迹,大概刚刚处决过犯人。

等待了几分钟,松松垮垮的卫兵突然立正,军官用当地语言高喊了一句,索多玛国的总统大驾光临。

总统的皮肤像炭一样黑,年纪不会超过40岁,穿着一套笔挺的军装,戴着一顶绿色贝雷帽,腰间别着锃亮的手枪,小腿上居然绑着匕首,活像黑社会老大。

他两眼放射出傲慢的目光,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帝王,颇为瞧不起我这个中国青年,用手上的戒指敲了敲桌面说:“你好,欢迎你访问美丽富饶的索多玛共和国。”

非常标准的美式英语,我有些惊讶地伸出手:“很荣幸见到您,总统阁下!

我是高能,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

“啊,很高兴认识你,高先生。”他却不伸出手来,大概觉得我没资格与他握手,“你一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的英语那么好。因为我曾经在西点军校培训,为美国政府服务,参加过索马里战争。”

“所以贵国与美国的关系一向很好,每年都能得到美国政府的军事援助。”

总统自豪地高声道:“是,伟大的美国是我的好朋友,没有美国的支持也不会有索多玛国的繁荣富强。”

索多玛国的繁荣富强?真是绝好的讽刺!

“总统阁下,请允许我的直截了当,您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关于贵国石油开发计划——我的叔叔高思国先生,花费了大量心血在这个项目上,相信总统阁下是最清楚的了。”

我是暗示他拿了天空集团很多好处,不要翻脸不认人,恩将仇报。

“是,如果高思国先生没有意外去世,这份合同早就签给天空集团了。”

“我的堂妹莫妮卡·高也为了贵国的石油开发计划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哦,那太遗憾了,一定是那些反政府暴徒干的!他们就知道杀人放火,袭击你们这些有钱的美国人。我早就下令要彻查此案,并且逮捕了几千名嫌疑分子,大多数已被处决了。”

所谓的“暴徒”,也就是反政府的游击队,但我才不相信这种鬼话!袭击莫妮卡的是天空集团的敌人!他们不愿意看到石油项目落入我们手中。至于总统所说的处决了许多嫌疑犯,很可能就是杀人灭口。

“请问有没有具体的调查报告?”

“这个……一定会有的!请你放心,美国是我的朋友,你们的奥巴马总统都已经发表了讲话,我怎么会不照办呢?美国的意志也就是我的意志!”

就在总统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瞪大的眼睛里泄露的秘密却被我的读心术抓住了——

“中国小子!你是在怀疑我吗?就是我干的!有人送给我几十个漂亮的白人女奴,还在地中海给我买了一艘豪华游艇,让我做掉天空集团的新任董事长,于是我在路上安排了火箭筒,将高思国的女儿轰上了天!”

就是他!

突然,我站起来目露凶光,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混蛋总统,恨不得撕碎他全身的肉!

从来没人敢这么看总统,着实让他也吃了一惊,皱起眉头说:“高先生,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当面激怒这个畜生,他是不会对我心慈手软的,“只是感到意外,您为何宣布要和一家新公司开发石油项目?为什么不选择我们天空集团,或者其他有实力的老牌跨国公司?”

“你怎么知道Matrix没有实力呢?不要小看了人家新公司,可是有相当强大的实力呢!”

“请问总统阁下,您见过这家公司的老板吗?”

“从没见过,每次都是一位退役的美国将军——那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成为总统——明天,他就会从美国飞过来,代表Matrix公司,与我签订为期99年的石油开发合同。”

我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太遗憾了,总统阁下,希望今后还有机会合作。”

“嗯,也许你们可以来开发索多玛的木材资源。”

“告辞!”

“恕不远送。”

我快步走出小洋楼,在保镖和士兵的簇拥下,走出总统府的铁门。

秘书和雇佣兵看到我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即将我接上战车,掉头疾驶向机场方向。

但我并非要离开这个国家,虽然无法阻止Matrix的石油合同,也意味着我的A 计划宣告失败,但我还有一份B计划。

B计划。

一个小时后,五辆步兵战车停在机场,紧紧护卫着天空集团专机。

我佯装离去回到飞机上,却迟迟没有起飞迹象,躺在老板专用的休息室,一觉睡到晚上9点。

夜幕,笼罩非洲野性的原野。

飞机上装载有一台原始的步话机,与某个声音通话联系了几句后,我走出飞机宣布B计划开始!

休息了半天的雇佣兵立刻上车,摩拳擦掌准备好各种武器,驾驶五辆战车冲出机场。

我仍然坐在中间的战车上,携带简易步话机保持联络——索多玛国没有移动通信。

首都的卫戍部队依旧在放假,夜色覆盖车队踪影,这里没有任何夜生活可言,贫民窟里的人们都已睡去,任由我们**总统府。

神兵天降!

但我们不是独自在战斗——总统府外已布满了武装人员,他们都是格瓦拉主义的游击队员,一夜之间潜入了这座不设防的首都。

这就是我的B计划,通过雇佣兵头目,联系索多玛国的游击队,行贿解除了首都武装,可以轻而易举地围攻总统府。

这样的屠夫总统早就该下台了!在这样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早就应该揭竿而起了!

我也应该为莫妮卡复仇了。

夜晚,10点10分。

总攻开始!五辆步兵战车首先发难,撞开总统府前的铁门,带领游击队员一拥而入。哨兵们被迅速干掉,其他卫兵还在睡觉,看到游击队便缴枪投降,可见总统早已众叛亲离。

不到五分钟,我们已全面控制了总统府,没遇到什么激烈抵抗,总共只有四人被杀,不到十个人受伤,被俘的卫兵有几百名之多。

总统拔枪顽抗了两分钟后,也被游击队员逮捕了,本来他们要当场枪毙这个杀人魔王,却被我极力阻拦下来。

依然在白天的会议室,只不过那时我是客人,现在总统则成了阶下囚。

他像头陷阱里的野兽,不断发出狂暴的怒吼,痛骂游击队员都是暴徒,犯有叛国罪,全部应该被吊死!

我不想跟他啰唆,直接拿起一把尖刀,顶在他的咽喉上说:“总统阁下,现在法律上你还是总统,请在这份合同上签字盖章吧!”

桌子上多了两份厚厚的文件——天空集团与索多玛共和国石油开发协议,开发期限25年,索多玛政府将分享50%的石油收入,这要比Matrix的协议文本合情合理得多。

原本不可一世的总统阁下,这回终于对我卑躬屈膝了,颤抖着盖上政府国印,又用我的万宝龙钢笔签署了这份决定天空集团命运的文件。

“谢谢!”

我收起那两份协议,将总统交还给游击队员,他原以为我会带他去美国,破口大骂道:“臭小子,你不能把我交给这些暴徒,他们会把我碎尸万段的!”

“放心,贵国人民将给你公正的审判!”

这位帝王像狗一样被拖走了。

随后,我坐着步兵战车离开总统府,来到索多玛国立电视台,连接卫星到美国的电视新闻,向全世界宣布一条最新消息——“天空集团已正式与索多玛共和国政府签订独家开发石油项目的协议,预计两年内将达到全球原油产量的10%!”

同时,索多玛共和国民族团结临时政府宣布成立,废除前总统独裁统治,同时废除以往所有不平等条约——唯独承认天空集团的石油开发协议,并将大力推进该项合作,开发本国丰富的石油资源。

天空集团将给予索多玛共和国新政府每年五亿美元的援助,还将为该国运去数十万吨粮食,拯救死亡边缘的饥民,并将捐款建立50所小学、20所中学以及10家医院,彻底改善民生问题。

为感激我对这个非洲国家的卓越贡献,我的头像将被印在索多玛共和国新版纸币上。

至于恶贯满盈的总统阁下,他被关押在自己的卧室,不想忍受前任总统被杀的羞辱,掏出匕首割腕自杀,胆怯地逃避了人民的审判。

根据我的授意,在索多玛共和国的首都,播放当年为非洲灾民唱的老歌《天下一家》——We are the world。

这首由迈克尔·杰克逊和莱昂内尔·里奇共同创作的歌,曾经是高能生前最爱的音乐——我已把从前的高能当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迈克尔·杰克逊已经不在人世,高能却在古英雄的身上永生不死。

We are the world, we are the children……从这个意义上来说,We are the world,也是一种Gnostics。

索多玛不会被抛弃。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意味着天空集团已拥有巨大宝藏,当即振奋了集团上下士气。聚集在纽约总部讨债的银行债权团也重新评估了我们的赢利能力,一致同意暂缓偿还贷款,认为这个最新的石油项目可以带来数千亿美元利润,足够帮助天空集团重整旗鼓。

现在,我该回家了。

黄昏,飞机穿越浓密云层,高高掠过江南田野。

十个小时前,天空集团的公务机从索多玛国起飞。我与上海的白展龙通过电话,才知道秋波的手术已在前天完成——那位绝症女孩已经离世,视网膜被火速移植到秋波眼里。

现在,我急切盼望见到秋波,或者说是让秋波见到我。因为她将在今晚手术后拆线,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光明。

我希望她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将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我坐在舷窗边拿起电话——公务机专用电话线路,不会影响正常飞行——拨通了秋波病房里的电话。

“秋波,我是高能!我的飞机马上要降落了。”

“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听得出她的心情很愉快,“高能!两天前的手术非常顺利,医生说我的眼睛没问题了,三个钟头后就将拆线。”

我看了看表:“三个钟头,肯定来得及!我下飞机就直接赶到医院,看着你的眼睛拆线。”

“那么,我恢复光明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将是你!真好!”

“你想得果然和我一样。”

“你在非洲怎么样?我很担心你呢。”

显然,她没有听最近的新闻,我笑着回答:“很愉快的一次旅行,我做得太棒了!你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那就好,你知道这两天我在想什么吗?”

“在想我长什么样?”

这样的回答是不是脸皮太厚了?但她的答案却是yes。

“你怎么知道的?”

“也许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去你的。”电话里她笑得更灿烂了,我都能想象她此刻的容颜,只是眼睛被纱布缠着,“我猜你是个帅哥。”

“对不起,别抱太大希望,我会让你失望的。”

“可你为什么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呢?”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好看。”

“如果我拆线以后你还不出现,我就闭着眼睛不看,一直等到你出现。”

“好,一言为定。飞机在降落了,我绝不会迟到的!”

“等着你。”

挂掉电话,舷窗外已是巨大的机场,回想十几小时前的索多玛国,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的心则已飞到了某个人的眼睛上。

公务机安全降落着地,停机坪上已有我的车队,亚太区的牛总和全体高管捧着鲜花迎接我胜利归来。我匆忙走下舷梯,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天空集团最新的石油项目已震撼全球财经界,中国分公司原本有许多人准备跳槽,但听到这个好消息后立刻撕掉了辞职书,纷纷赶来机场欢迎我。

我让秘书接下几十束鲜花,弯腰钻入加长版凯迪拉克,命令车队迅速开出机场。

秋波所住的外资医院坐落在上海西郊,车队飞奔在外环线上,从外围绕过整个上海。我不想再打电话打扰她休息,让秘书为我整理头发,起码让她看到一个好形象吧。

还剩下一个小时。

突然,身体往前疾冲了一下,秘书赶忙扶住我的胳膊,脚底响起刺耳的急刹车声,整个车队在两秒钟内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透过车窗看到路灯下的公路,前方横着一辆集装箱卡车,完全底朝天翻倒在地,整条八车道的公路被拦腰截住。

所有车子都停了下来,我的司机也惊讶地喊出来,担心这辆集卡会不会爆炸。

只见混浊的夜色里,一个人影爬出驾驶室,幽灵似的越过公路护栏,消失在茫茫稻田里。

不,这辆大集卡就是冲着我来的!再差半米就要撞到车队的第一辆车,幸好我在第三辆车上。前两辆车里的人员都已撤离,站在我的座车四周严格保护。

我刚刚以非常手段赢得了索多玛国石油项目,我们的敌人原以为胜券在握,就等着观赏天空集团轰然倒塌,但这回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他们必然对我恼羞成怒,说不定会采取极端报复手段,就像害死莫妮卡那样。我被要求坐在车里,千万不要打开车窗。因为在黑夜的掩盖之下,公路两边的田野最适合隐蔽狙击手,用夜视装置轻而易举就可把我一枪击毙。

等待了很久,车队始终被堵在路上,后面的车流也排起长龙,没办法掉头走其他路。前面的卡车过于笨重巨大,普通牵引车根本没用,必须紧急调运特种车辆,比如大吊车之类的家伙,才能把这辆横倒的集卡搬走。

困在车内的我心急如焚,离我和秋波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医生会不会已给她拆线了?

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她睁开眼睛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应该是我——我不可以迟到的!可我现在完全动弹不得,难道独自爬过这辆集卡,到马路对面打辆车吗?保镖极力阻止我这种危险举动,因为只要我一下车,就可能引起狙击手开火。

那该怎么办?难道派一架直升机?但这里不是纽约。

虽然我可以打电话让医生晚点拆线——不,不该再让秋波等待光明了,让她快点看到这个世界吧。

一直折腾到9点多钟,大吊车终于把横倒的集卡吊走。我的车队迅速开过路障,我看了看表,还剩下五分钟,虽然肯定看不到拆线,但她肯定会等我来到才睁开眼睛。

接下来的路畅通无阻,车队在夜色中飞速超车,很快绕过市区来到西郊,开入环境幽静的外资医院。

还未等车子停稳,我便着急地跳下去,在保镖们展开队形之前,独自跑进秋波住院的小楼。

秋波已提前告诉我房间号,当我忐忑不安地来到门前,深呼吸着整理头发,拿出吸油面纸擦了擦脸,但愿还能看得过去,心里极度紧张,闭上眼睛徘徊片刻,想象秋波此时的模样,想象她睁大着的眼睛,正如她的名字“明眸秋波”。

9点19分,我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门。

空的。

我重新揉了揉眼睛,在这间顶级豪华的病房里,冰箱、电视、电脑一应俱全,打扫得干净整洁,全是五星级酒店的标准,还有许多特别的医疗器材——就是没有一个人影。

“秋波!”

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我着急地大喊一声,打开卫生间依然没人,就连大床底下都看过了,而她的个人随身物品也没了。

只剩下床头的病人吊牌,写着“端木秋波”四个字。

没错,我没走错房间,她到底去哪里了?

我飞快地冲出去,爬上两层楼梯,找到秋波的主治医生,气喘吁吁地问:“请问端木秋波去哪里了?她的眼睛拆线了吗?”

“是的,大约在一刻钟前,我亲自为她的眼睛拆线的。”这位医生从没见过我,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高能!秋波的手术是我付的钱。”

“什么?你是高先生?”医生的面色大变,像审问犯人似的说,“不对!刚才那个人又是谁?”

“刚才那个人?”

电光石火之间,脑中已隐隐想到某些可怕的事。

医生抬腕看了看表:“十分钟前,秋波的眼睛拆线之后,有个年轻男子来把她接走了,他跟我说他就是高能。”

“该死!”我终于失态地大喊出来,“那是个山寨版的高能!”

难道我自己不是山寨货吗?只不过遇到了山寨版的山寨版,传说中的“超级山寨”。

十分钟前——我这才想起刚才开进医院时,有辆车飞快地从大门开出去,秋波肯定就在那辆车里,竟然与我擦肩而过!

我打电话给车里的保镖,让他们飞速开出医院,务必追上刚刚开出去的那辆车。

“对不起,怎么证明你就是高先生呢?”

医生居然怀疑我是个假货——尽管他的怀疑没有错,但今晚秋波等待的人确实是我!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身份证。医生看过后才后悔莫及地道:“抱歉啊!刚才我没有看那个人的证件。”

“白痴,你怎么能让她随便被人接走?!你难道不知道她做了多少年盲人?

她没见过身边任何一个人的脸!”

是的,随便哪个人都能在秋波面前冒充我,可是声音呢?她不可能听错我的声音,还有,护卫秋波的保镖到哪里去了?

我愤怒地抓起医生的领子:“那个冒牌货长什么样子?”

“哦——他很特别,对!可以看录像的,走廊里都有监控探头!”

医生带着我走向保安室,正好遇到我的一个保镖,他低声说:“对不起,董事长,刚才那辆车早就开远了,我们不可能再找到了。”

“去查!”我握紧了拳头大声呵斥,“一定要查到那个人是谁!”

“还有——我们在卫生间里发现了负责保护秋波的两个保镖,他们刚从昏迷中醒来,脖子上被射中了麻醉弹。”

“该死!”我恼火地转身问医生,“那个人来接秋波走的时候,秋波有没有反抗过?”

“没有,我让他单独进病房的,没听到什么动静。秋波出来时的表情很愉快,瞪大眼睛到处看着,然后就跟着那个男人上了车。”

“她居然很愉快?不,她不会忘记我的声音的,不会真的把那个家伙当作高能!”

突然,我的脑中又闪过一个名字——端木良。

年轻男子,会不会是她的哥哥?

这时,保安已调出了刚才的监控录像,显示器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病房外的走廊——

我怔怔地盯着显示器,先看到秋波提着包走出病房。终于见到她睁开眼睛的样子,虽然监控画面不太清晰,但还是看得出她美目流转。毕竟双目失明那么多年,不太适应用眼睛看路,习惯性地用手摸着墙壁。她不断张望每个角落。这个世界如此精彩,就是为了她重新睁开眼睛而存在。

不可思议,监控里看到秋波的表情,确实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知仅仅是为了重获光明,还是为了见到“高能”。

突然,显示器里又多出一个人,跟在秋波身后从病房出来,乍一看居然是个白衣女子!

“怎么回事?”

不是说是个男人吗?我瞪了医生一眼,没想到他点点头:“对,就是他!”

紧接着监控上的人抬起头来,原来是个长发过肩的年轻男子!身着一件拖地的白色汉服,宽衣大袖的魏晋风度,但在医院这种地方出没,却像太平间爬出来的鬼魂。

如果你们的智商没问题,现在应该猜到他是谁了。

没错,显示器上露出一张美丽的脸,美丽的男人的脸!

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入画的面孔,仿佛潘安复生于人间,又似何郎敷粉于今世,黑色长发点缀白色汉服,真个是飘飘乎遗世独立之美少年。

复姓慕容,单名一个云字。

慕容云。

曼哈顿中央公园的大雪之中,我们曾指天发誓结义桃园,拜为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异姓兄弟!

就是这位我的慕容贤弟,竟冒充自己的大哥,抢先一步劫走了秋波。至于那辆阻拦我们车队的大集卡,无疑是他安排的绊马索!

美少年似乎故意对准监控探头露出一个放电的迷人微笑,然后握起秋波的手——果然没有任何反抗,他们居然还有眼神交流,含情脉脉宛如小别重逢的情侣。

不!这个人本该是我!在秋波恢复光明之后,第一次睁开眼睛见到的人,应该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慕容云?

尽管只是监控画面,但他已尽显六朝名士风流,而她是古墓派中的小龙女,两人在一起真是神仙眷侣的感觉!

随着他们情意绵绵地走出监控范围,我已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秋波说过,猜我是个大帅哥,我担心自己会让她失望——但慕容云令她很满意,不就是她想象中的美男子吗?

不错,就连医生也这么认为,我的读心术看透了他的眼睛,当时医生绝没怀疑过美少年,因为他和秋波两人真是般配!

我叹息着离开保安室,走出医院来到满天星空下,推开簇拥而上的保镖们,命令他们不准靠近我50米以内。

原来兴奋的我坠入悲伤的谷底,绝望地仰天长啸,夜空充满我的吼声——“端木秋波,你到底去哪里了?”

“慕容义弟,你究竟为何而来?”

突然,胸腔里响起一个诡异的声音——“嘿嘿!你遇到大挫折了吧。”

“谁?”

背后渗出一阵冷汗,我恐惧地环视着四周,却不见哪怕一个鬼影子。

但确实是一个鬼影子,藏在我体内的鬼影子,它的名字叫梅菲斯特。

“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可以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就像一直垂涎于青果的猴子,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爬到树顶,却被飞鸟轻易地啄走了果子!”

“又是你?!卑鄙的幽灵,总在这种关键时刻跳出来说话,放什么马后炮!”

真想撕开自己的心脏,掐死这个该死的幽灵。

“哦,你真正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慕容云?”

“是。他长得真漂亮,你是不是嫉妒他?”

“滚!不论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一定会抓到他!”

梅菲斯特却厚着脸皮说:“亲爱的朋友,我敢打赌,在这个故事的下卷,也是最终的大结局,你和他的故事将更精彩!”

“比如?”

“你能不能找回秋波?慕容云到底是什么人?蓝衣社如今是什么状况?你能否带领天空集团绝境逢生?古英雄与高能家族的秘密,神秘的兰陵王面具的下落,还有,你永远不会忘记的使命——Gnostics!”

“梅菲斯特,我以自己的命运保证——你将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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