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月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又是永无终止的隆冬大雪, 飘散的雪花和白茫茫的雪地好像要把她淹没。
她是南方人,见过雪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每每梦到雪她都觉得陌生又奇异。
甚至分不清梦里究竟是她, 还是真正的苏眠月。
“小姐?小姐??”
“老夫人, 小姐醒了!”
听到耳边细碎的嘈杂声,苏眠月迷糊地睁开了眼。
她感觉额间好像缠了东西, 有些不大舒服。
苏老夫人连忙低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急切道:“月丫头?醒了?”
苏眠月眼神聚焦,刚睁开就看见了老夫人那张着急又慈爱的面庞。
她意识逐渐清醒,慢慢坐起身。只是不知躺了多久, 脑袋的钝痛感让她难以忍受。
“慢点慢点。”
苏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她,旁边的江氏也命人在身后垫上软枕。
她看着周围担心的眼神, 不知为何还有些感动。只是刚想开口,却发现声音喑哑低沉得可怕。
“我……”
老夫人连忙让人拿来药来, 仔细地喂着她:“先乖乖把药吃了。可怜的孩子, 你都躺了三日了, 有什么话养好身子再说。”
“你可知这几日你病着的模样,真将老夫人吓得不轻。”
苏眠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有气无力乖巧地喝着药。那药有安神的功效, 喝完没多久,她又渐渐睡了过去。
旁边的老夫人看了也是疼惜怜爱。
“改日,改日我再去慈安寺一趟。”
江氏扶起老夫人, 又转头看了眼苏眠月, 说道:“还是多休息,您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我这副老身子骨算什么。”老夫人没忍住, 已然年老浑浊的双眼也蒙上了水雾:“若月丫头有个三长两短, 我有何颜面……又如何面对阳儿…”
江氏见她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也难免悲从中来。只不断安抚慰藉,宽慰着老人家。
房外的苏眠月静静听着,她仍记得闻绪风将苏眠月抱回苏府的那夜。
那个在她眼中高不可攀凛若冰霜的闻绪风,竟也能如此失魂落魄,像被人夺了半条性命一般。
她知闻绪风对苏眠月倾注了她从来不敢奢望的感情,只是未曾想过他居然也能情深至此,倒是让她彻底断了念想。
不过还好,人没事。
若是真去了,她只怕闻绪风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闻绪风。
虽然现在也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苏眠月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躺了那么多日,她只觉得再不起来那脑袋就要睡成木头了。
怜心见**有了动静,连忙起身。
“小姐!小姐终于起了!我去叫老夫人!”
“别……”苏眠月拉住了她:“不用了,给我喝口水吧。”
她还记得白天苏老夫人那张担忧的脸,老祖母年纪大了,这大晚上也不知睡了没,不想让她再担心下去,更是不忍见她那满是心疼怜惜的脸。
怜心点点头,连忙去倒了一盏温茶。
苏眠月小口小口地喝着,也渐渐精神了许多。她觉得自己的记忆断了片,只隐约记得后来有人闯进来救了她,有人拥抱着她。
记得热切的亲吻,记得那人是闻绪风……
她看着怜心,这丫头这三日像是完全没睡觉一般,双眼爬着红血丝,黑眼圈也重得不行。
“我是怎么回来的?”
怜心看着面前脆弱如琉璃玉瓦般易碎的人,有些哽咽道:“是侯爷送小姐回来的,那晚可把奴婢吓坏。呜呜小姐,下次可听我的话,不要再去那些地方了…”
果然是他。苏眠月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好了,别哭了。”
她伸手擦着怜心的眼泪,那丫头像是收到了什么鼓励一般,哭得更放肆了。
“小姐被抱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有血,脸颊还是肿的。侯爷不知从哪找来的衣裳,帮小姐换上的女装,不然奴婢真的不知该如何同老夫人交待了。”
“换了衣裳?”苏眠月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又想隐约想到了那晚的场景,整个人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她突然翻开被褥,一把拉起了自己的衣裳。
怜心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一愣,眼泪都忘记流了。
“小姐这是做什么?”
苏眠月低头看着,她身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痕迹,只是手腕上那骇人的印记还在。她有些疑惑,伸手就要把自己的裤子给扒了。
一旁的怜心连忙制止了她:“小姐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可别着凉!”
除去这副少女的身子,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准确地说成年了好些年了,倒是不可能一点常识也没有。
身下并无异常,除了身子酸痛些好似也没其他不对的地方。
她红着脸,难以控制地联想。那夜她同闻绪风发生了什么,到了哪一步,她竟真的直接断片想都想不起来了。
“闻绪风怎么同祖母说的?”
“侯爷只说他们遇到刺客,连累了小姐。”怜心想到那晚还有些胆战心惊:“奴婢还从来未见过侯爷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奴婢看侯爷那样子,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苏眠月哑口无言,想起那夜的经历,她还是觉得有些恐惧。
“那夜你后来去哪儿了?那夜的事你还知道多少?祖母那边又知道多少?”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怎的一回头小姐就不见了。还以为小姐您去哪儿逛了,奴婢上上下下找着,岂料看着侯爷不知何时带着一批人马,说掘地三尺也要把小姐找出来。”
“后来奴婢才知道,小姐许是被奸人所掳。侯爷二话不说就带人去追了,还找人将奴婢安顿了下来。”
怜心越说越委屈,她拉着苏眠月的手,低声道:“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被吓得不轻。小姐昏迷的时候侯爷也来过几次,不过好像有要事在身,没待多久就急匆匆走了。”
“小姐…这次如果没有侯爷,我们……”
苏眠月看她一副又要哭的模样,只好轻拍着她安抚。
“知道了,别哭了,我还没哭呢。”
“小姐每次都这样…”
苏眠月叹了一口气,想到那夜的事情开口道:“这次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歹人,只怕同闻绪风那边也有些关系。”
她倒是想起来自己从未问过闻绪风在朝堂之事,只觉得如今看来他也并非十足安全。
“对了,怜心,你可知道关于我姨母的事?”
“周青娘子?”
苏眠月点点头:“那日掳走我的歹人,我在他口中听到了这名字。”
怜心脸上变得疑惑起来:“周青娘子已经离开京城好些年了,听说近年来只在夫家府中安安稳稳过着普通的日子,奴婢并未听说什么其他传言。”
苏眠月努力思索着那日那歹人的话,始终觉得那人同她姨母可能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改日,替我将一封书信寄到姨母那吧。”
怜心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些话,不一会儿那丫头就抵不住困意打着哈欠。苏眠月见她这几日必然也心力交瘁操心着,便让她先去睡了。
她心里始终还隐约记得那日闻绪风的怀抱,还有模糊不清的亲吻。
一想到那朦胧的场面她就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
她对闻绪风不知何时起也似与从前不同,莫名其妙的心跳声让她不停地试图去回想那夜的场景。
只可惜她实在记不得了,更不知二人最后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她认认真真思考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同闻绪风是需要一个坦诚相待,认真讲清楚的机会。
平心而论,她认为自己对闻绪风必然有喜欢在里面。但是闻绪风她不明白,那人深不可测,她也自认没有猜透的本事。
于是她闭上了眼,迷迷糊糊间还在想着。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苏二姑娘,她都要知道闻绪风内心真实的想法。
邵王府上,闻绪风正坐在堂前饮茶。
“你倒是比本王想象中来得更快。”
他看着满面春风的邵王,冷淡道:“如何。”
邵王长相颇有些痞气,笑起来也带着些戏谑:“人是用完了,看那伤口,风兄可是气得不轻。”
“你打算如何处置。”
“瞧你这脾气,自然是要拿他命了。”
邵王随手拿起一盏茶,慢悠悠道:“不过那女子本王还有用,暂时还不了你,也暂时不能要她的命。”
闻绪风看了对方一眼,冷笑道:“倒是不知你好这口。”
“别胡说八道。”邵王一脸无语:“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这女子还有其他用处,不过用完我会还给风兄,任你处置。”
闻绪风不言语,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邵王看他这幅样子,知道他这表兄弟到底是在意那苏家姑娘。
“不过我倒也审到有意思的事情,同那苏家姑娘有关。”
闻绪风眉毛微蹙,眼神直勾勾望着邵王。
“我听说,这苏二姑娘得罪了相府千金。那人从前在丞相府待过。”邵王停顿了一下,笑着看向闻绪风:“你猜,他有没有受过什么指点?”
闻绪风握着杯盏的手收紧,面若冰霜。
邵王继续说道:“那黎靖知是个识相的,他已退了同卫家的婚约,卫玉棠和他不会有瓜葛了。”
他知闻荀两家因这桩婚事,多少有些担忧卫将军府会受牵连。
“无论你我,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闻绪风看着对方深沉的眼神,自然也听出了此话的言外之意。
突然闻绪风的随从进来禀报。
“侯爷,苏家的二小姐,此时正在府中等您。”
“嗯?”
邵王笑了一下,他看着闻绪风略微有些放松的神情,觉着有趣。
“既然风兄有约,就快回去吧。可别让佳人久等了。”
闻绪风瞥了他一眼,脸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却脚下生风,走得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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