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们不能乱打听的。”这是杰西卡在救护车上对我说的。去医院的车程也就六分钟,救护车的警报器一直在响,车子轱辘轱辘地在跑,杰西卡不得不加大嗓门对我说道。我侧躺着,面朝杰西卡。很明显他们可不想让我躺在伤口上。“解释一下呢。”我回应道。

“就是救护人员有很多事不能做,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好奇发生了什么。大部分情况下,我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但即便我在意,也不能去关心。我的职责就是确保你在去医院的路上不出什么状况。嗯,如果躺在车厢里的不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就更得表现得淡定。

“噢!是这样啊,好吧。你好,我是阿普丽尔·梅,你可能在YouTube‘阿普丽尔·梅与纽约卡尔’之类的视频中看到过我。”我说话时会疼,但呼吸时更疼啊。

“我认出你来了。”我挺喜欢杰西卡的,她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涂着亮红色的口红。要我猜的话,她可能比我大几岁。一路上,她都在确认我的血压和呼吸。

“我会没事的,对吗?”

“有意思的是,这是我们不能谈论的另一个话题。要是我说你没事,结果你却有事,你可以告我的。”

“噢!这样啊……”我想了一想,然后说道,“要是有个人在你的救护车里,症状和我一模一样,你会担心她以后存活的能力吗?”

她笑了起来。“那不会的。”血压袖带已经放气了,可她并没有把我胳膊上的搭扣松开。

“这回答听起来不错。”

“你需要止痛吗?”

“不需要,是很疼,但我还好。实际上,如果你想帮我个忙的话,能不能翻一下我的夹克口袋,看看我手机是不是在里面?”

“好的,是在里面,我已经拿到了。你需要我打电话给谁吗?”她一边取出手机,一边问我,“噢!天啊!姑娘,你收到了约80亿条短信!”

“所以说,查看救护车里病人的手机这事,不在你不该做的事情的清单上啰?”

她做了个鬼脸,露出尴尬又可爱的表情。“既然你说到这个……”

“不要紧的。嗯,你能帮我发条短信给罗宾吗?告诉他我受了点轻伤和我们要去的医院,然后让他给我的亲友捎个信。还有,让他带上手提电脑。”

我把解锁密码给了她,她打字的时候告诉我:“顺便说一下,医院是贝尔维尤(Bellevue)(成立于1736年3月31日,是美国最古老的公立医院,位于纽约,也有译作“表维”。——译者注)。”

“噢!太好了!”

“好在哪里啊?”

“啊,那栋楼挺漂亮的,我一直想进去看看来着。不过,也许应该以一个没那么疼的方式去那里。”

她发完了短信,听到那声“嗖”的短信发送音,我知道短信已飞到了最近的手机信号塔,人终于放松了一些。

“不过,坏消息是你要去的那栋楼其实挺丑的。”

“请换到数字界面。我想该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我可没有想要打听你的私事,只是这个叫玛雅的人,也发了好多条短信给你,看起来挺担心的。”

我缓缓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

“别在意!抱歉,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没什么,还好啦。麻烦短信告诉她我没事,没看起来那么糟。同样的短信也发给我爸妈,告诉他们我在去贝尔维尤医院的路上。”

两声发送提示音响起。

我稍微动了动身体。“啊喔……”我叫道,顿时又感到一阵眩晕。

“抱歉,不该让你说这么多话的,”她一边说,一边又开始给血压袖带充气,“你现在感觉如何?”

“就是晕。还有就是我的嘴里像是塞满了干衣机里残留的细毛,我有点想吐,刚刚又出了很多汗。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光着上半身躺在一辆车厢里,旁边还有位可爱的救护姑娘。”

“天哪,他们会给你打吗啡的,这样你能安静点。现在你的血压比较低,但并不危险。可能是因为疼痛,所以导致你快要昏迷。不过,你要是真想吐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伤口确实很痛。呼吸的时候更痛。”

“是的,不过可别停止呼吸呀。”

“我喜欢你,杰西卡。”

“我也喜欢你,阿普丽尔·梅。不过现在不许说话。”她换了位置,坐在了我的后方,把毯子提了起来,把冰凉的圆形听诊器放在我后背受伤的一侧。

过了几秒后,她说道:“现在主要担心也许你的肺部给刺到了,但我目前没看到相关的症状。”

“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又没有人刺伤过我的背部。说正经的,现在保持安静。”

我试图分泌些唾液好润润嘴唇,因为嘴唇实在是太干了。舔完后,我感觉甜甜的,就像是我涂了葡萄味的唇彩或其他什么似的。

“我能喝点水吗?”

杰西卡递给我一瓶水,说:“慢点喝,可别呛着了。”

纽约的救护车从来都开不了多快,因为前面的车也没地儿让啊。幸运的是,医院总是就近就有。在救护车里让人最不舒服的就是警报响个不停。当然,更让人不安的是刚刚被刺伤,现在毯子盖着的上半身又是半**。人人都听到过警报声,可平时要么是救护车朝你的方向开来,警报声越来越响,要么是离你而去,警报声越来越弱,根据多普勒效应,音调总会有变化,也就是说,我们从未听过警报声长期保持在一个音量上。我想杰西卡和米蒂听到的总是这样,可对我来说,这音调既熟悉,又与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我们的车拐完最后一个弯到达贝尔维尤医院前,我脑子里想的居然就是这样的事。不过,车停下来后,警报声就停了。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突然问道。

“可能不行。”

我小心翼翼地尽量少动胳膊,只伸手到裤兜里取出了那张闪存卡。“这东西非常重要。你能帮我交到登记台或类似的地方,让他们转交给罗宾·弗雷吗?”

好长一阵踌躇。救护车停在急诊室前,我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在救护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一把抓起闪存卡,塞进了制服里,然后朝着医院的医生,开始了一段独白:“23岁,女性,肩胛骨与脊柱之间背部左上方浅表刺伤,第三和第四肋骨可能断裂,无脊柱受伤或肺部刺伤迹象。伤口已包扎,但仍在出血。血压120/80,毛细血管再充盈良好,无内出血迹象……”她这样说了好一阵。然后很快,我的轮床“倏”的一声就推进了急诊室,然后是X光、止痛药、打针、纱布、缝针等一系列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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