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涛骑车到半道儿上,停到路边又点了一根烟抽着,一边骑车一边抽烟。
有尼古丁刺激感官,能让他的思维更敏捷一些。
他要想想等会儿见到徐大江之后,要怎么跟他说下午发生的事情!
同时,脑子里也还回**着中午跟许安民的聊天内容,想找找看有没有可用得到的地方。
从之前他与许安民、徐大江和李崇文三人分别谈话的内容上,可以断定在对待沈家的事情上,他们也有不小的差别。
首先许安民明显是在求自保,许家跟沈家还有些交情,算得上世交,所以他对于沈家的态度是厌恶多一些,并没有上升到仇视,即便有许梦和顾清的原因在内。
李崇文感觉是敌视,主要因为青梅,以及师父顾清的缘故。
徐大江的目的倒是不像前面两个那般清晰,像是仅仅局限于忌惮。这一点可以从他默认马海涛和许梦来往进行判断,并不是惧怕,还有些底气?
对这三人,马海涛都有些基础的判断,但其中他尤为关注的人是——李崇文!
原因只有一个,藏得太深!
许安民和徐大江一直处在分局或者派处所内,盯着的人比较多,他们的动作几乎都是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只有李崇文常年扎根在轧钢厂内,别人看到的或许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
就像上次李崇文对他说的范斌事,范斌是他养了两年的蛊!
可见其人的城府有多深!
马海涛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过着这三个人事迹以及言论,再加上莫老拐、疤虎、古爷和八爷等人,将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重新放在了新的位置上……
“……还缺少两个底牌啊!”
马海涛喃喃自语,微微仰头看了看略显阴暗的天空,想要伸手够到天!
只有地基打得越扎实,成长的上限才能越高。不然也只是空中楼阁,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中看不中用。
所以缺少的那两张底牌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一个是可以在关键时刻翻盘的底牌,另外一个则是在事情不可为时退走的后路!
只有这两张底牌备齐了,他才能更加的进退自如!
这样盘算完,马海涛心里也更加清晰当下的关键点了,不由得长长地吐了一道烟圈,松了口气。
看天色有些晚,他连忙加快了些速度,在六点之前赶到了位于前门大街的全聚德老店。
此时全聚德也有些人等在门口,不过大部分都是出来迎接人的,少部分则是到这里预约后面几天餐桌的。作为十八家高消费饭店之一,全聚德烤鸭是需要提前预约才能吃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马桂香要提前两天订下来见面的时间,就是怕到时候订不到位置。
“哥,你怎么才来呀?”
徐玉秋在门口张望着,看到他的身影后,连忙跑了过来。
“我应该没迟到吧?”马海涛不慌不忙的锁了自行车,问道:“他们都到了吗?”
“早就来了,尤其是玉雪姐他们,提前半个小时就等在里面了。要不是我妈来得早,就出洋相了。”徐玉秋着急的拉住他的手,就要往里面走,“咱们请客,哪有让客人等这么久的?”
马海涛被她拉着进了店,闻言忍不住笑道:“没想你还懂些规矩,这两年老实不少嘛。”
“要不是为了那一口鸭肉,我才不会来这么早。”说没两句,徐玉秋就暴露本性,问道:“哥,你真不在街面儿上混了?”
马海涛摇摇头,表情认真的说:“准确的讲,之前我是为了配合姑父的工作,才到街面儿上的,一直都不是真的在混!”
“工作,什么工作?”
“当然是东所的工作了,就是给你爸提供些线索,方便他们抓人用的。”
这时候,马海涛就已经开始注意说辞了,这事情原本只有徐大江和许安民知道,现在他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之前他混街面儿都是有原因的,是带着任务的!
开始的时候,或许没多少人相信,但只要他坚持,慢慢的印象就会扭转,直至将影响降至最低!
“真的假的?”
徐玉秋狐疑的看着他,两条马尾辫微微摇动,仿佛在说她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你别看你哥之前打过那么多人,砸过那么多场子,那都是有原因的。打人是为了去审讯他们,砸场子更是为了查看周边的情况。”
马海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差点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徐玉秋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疑惑的问:“那你之前不是差点把人打死吗?”
“嗯?谁说的?顶多是打伤,哪有那么严重的时候。”马海涛连忙摇头,第一次察觉到这些准备工作有破绽,若是连徐玉秋都不信,其他人……
“就,就那个什么被你伤了一只眼睛的?”
“那个啊……是他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别说只是一招子了,若是进了所里,怕是要挨花生米,我那是在救他!”
马海涛都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了个赞,这条得记下来,以后关于梁荣亮的事儿就这么说!
“他看到什么了?”
“机密!”
徐玉秋:“那还有那谁,谁来着……哦,什么老蔫?”
“曹老蔫?”
“对对,他不是也被你打断了一条腿吗?”
马海涛:“他啊,也是救他,没看现在才撂了吗?还让他多活了两年很不错了!”
“还有,还有……”
“别还有了!咱们先进去,你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马海涛连忙推着她朝里面走去,再问下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前身打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啊,一般都是眼神对上了,心里就出来一个念头——可以打,过几天打,以及等人落单之后再打!
他敢说,若是前身那时候没被范斌敲闷棍,知道严老二的事情,绝对能锤死他。还有曹老蔫莫老拐疤虎等人,一个都跑不了,挨个锤过去,保证锤得死死的!
接着两人到了最里面一处半封闭的小包儿里,扫了一眼里面的人,果然都到齐了。
只见徐大江坐在上首的位置,右手边坐着王川江佟静和胡玉雪,左手边则是马桂香,徐耀东和徐玉秋的位置。
马海涛没有立即上座,而是笑道:“姑父,姑儿,有些事情耽搁了。王叔,佟姨还有胡同志,还请见谅。”
一句话便将来晚的原因揭过,给马桂香两人留了话茬儿,也向王川江等人尽了礼数。
马桂香嗔怪道:“你这孩子,轻重缓急分不清呀?哪有让人姑娘等你这么久的?”
“桂香姨,没事儿的。”胡玉雪闻言,连忙笑道。
佟静也开口打了个圆场,“桂香,是咱们来早了,怪不到人海涛身上。”
王川江附和着点了点头,“我看海涛这孩子就不错,像他这个年龄,这么有上进的人可不多。”
“你俩别夸了,再夸这小子能上天了。”徐大江摆摆手,看着马海涛笑骂道:“还不赶紧坐下,要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等你多久?”
“哎。”
马海涛笑了笑,很自觉挨着胡玉雪坐了下来。不自觉不行啊,就留了这么一个位置……关键还是席口的位置!
得嘞,等会儿鸭肉怕是吃不上几口了。
等他坐下后,胡玉雪扭头看着他,凑近些低声道:“海涛哥,今天怎么还这么见外,上次不是说叫我玉雪了吗?”
“有些紧张,给忘了。”马海涛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刚刚才跟许梦昏天暗地一番,这会儿还处于贤者时刻,更没什么心思放在相亲上。
“你还会紧张吗?”胡玉雪捂着嘴笑了,眉眼弯弯的满是笑意。
马海涛偏头看了看她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跟倪文艳那种妩媚,许梦的温婉都不同,是一种甜美,有些邻家女孩儿的感觉。
“我也是个普通人,当然会紧张。”
“我还以为轧钢厂狠人股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儿呢。”
马海涛疑道:“这,你也知道了?”
胡玉雪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当然了,这两天我们针织厂都没什么新鲜事儿,就指着你们轧钢厂那边打发时间了。”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不尽是坏事,起码让我知道了你不少事情。不过,你们轧钢厂真的有发生枪击案件吗?”
马海涛点了点头,“都全城通缉了,可不就是真的。”
“那还有人在食堂说你们坏话?”
“算是吧,都是不安好心的人。”
胡玉雪盯着他看了一阵,才微笑道:“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看到你本人之后就知道传闻不可信了。”
马海涛扭头跟她的眼睛对上,并没有移开,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不当着我面儿诋毁,我懒得去管他们。”
“也是……”
胡玉雪看到他认真的表情,俊朗的面容,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对面的马桂香瞧见他们俩凑在一起聊天的样子,不由得朝佟静使了个眼神:我就说他俩看对眼了吧?
佟静秒懂,也回过去一个眼神:差不离,绝对的金童玉女!
徐大江看了他俩一眼,又看到马海涛的样子,知道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什么,烤鸭还要二十分钟才烤好,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
“老徐,再等会儿,”马桂香闻言不由得掐了他一下,“着什么急啊,来全聚德就等着那一口鸭肉留香了,吃了其他的不就串味儿了吗?”
不等徐大江说话,旁边的徐玉秋眼巴巴的瞅着桌上的几样菜式,“妈,我饿……”
“哎?你……”
对面的佟静连忙道:“桂香,你就让孩子们先吃吧,尤其是这道鸭油蛋羹,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徐大江开口时,马海涛就停下了话茬儿,这时见状也笑道:“姑妈,我觉着姑父说得对,咱还是边吃边等吧,吃得慢些,应该不会串味儿,再说我看玉雪也饿了。”
这时候的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怕是姑妈看他们聊得多了些,给创造独处的时间。
胡玉雪听到他的话,笑了下,“桂香阿姨,我中午吃得少,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等会儿吃得多,您可别笑话我。”
马桂香楞了一下,连忙换了一副笑脸,“玉雪,你饿了也不早说,来来来,大家别客气都动筷子吧。”
旁边的徐玉秋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到底谁是亲闺女啊……”
徐耀东话比较少,见已经有了结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胗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
徐大江倒了一杯酒,又给一旁的王川江倒了一杯,接着招呼马海涛自己倒,说道:“川江,上回咱们没喝尽兴,今儿个可得多喝几杯。”
王川江连忙接过杯子,压低杯口跟他碰了个杯,“老徐,那就别等了,走一个。”
马海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后,就放下酒瓶,夹了些菜放到碗里,往旁边凑了下,“玉雪,刚谢了。”
“谢我什么呀?”胡玉雪夹了一块鸭翅吃了起来,嘴里笑道:“我真饿了。”
马海涛点了点头也吃了起来,心里则是想着该怎么把话题引到针织厂上面,他这次来除了要跟徐大江说沈永年的事情外,最主要的还是想找王川江和胡玉雪了解一些针织厂的事情。
对面的马桂香看到他俩光动筷子不动嘴,不禁又有些不快。再看到旁边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的徐大江,忍不住又掐了他一下狠的。
“哎?”
疼得徐大江直皱眉,偏过头看着她,眼神示意:又咋了?
马桂香瞪着他,凑过去低声提醒道:“不知道今儿个干嘛来的?就知道喝喝喝!”
“这……不是你说的吗?”
徐大江想到来之前,马桂香三令五申让他陪好王川江,她自己顾好佟静,给马海涛和胡玉雪两人制造一下相处的时间。
“你?”马桂香又掐了他一把,“谁让你说开始的,哼!”
徐大江:“……”
旁边的王川江同情的看着他,连忙拿起酒杯,起身跟马桂香碰了一下,“弟妹,你喝茶就成,这次又让你们破费了,下次我做东,你们可得赏脸。”
马桂香闻言,不禁露出笑容端起茶杯碰了一下,小口抿了一口,“那敢情好,下次咱们也别到这儿馆子里了,就在家里吃就成。”
“哎,刚好让桂香尝尝我的手艺,”佟静也应承下来。
徐大江见状,连忙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被掐的地方,嘶……还真疼啊!
吃了没一会儿,主菜烤鸭才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烤鸭呈现诱人的枣红色,油光润泽令人食欲大开。旁边还有两套荷叶饼,几块空心芝麻烧饼,以及几碟配料。
服务员先给几人看了一眼整鸭的样子,才拿出细长小刀片起来。
王川江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眯起眼睛,笑道:“还是全聚德的挂炉烤鸭有意思,讲究现烤现片,这口味的好坏三分在烤上,七分在片上。”
“您是行家!”片鸭肉的师傅闻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要想吃得满口留香,片鸭都是有数的,哪里该肥,哪里该瘦,哪里油皮也都是有讲究的。”
王川江被夸得笑容更多,“再配上这荷叶饼,卷上葱丝,蘸上这甜面酱,简直绝了。”
“老王,你可别说了。”佟静掐了他一把,“说得我都馋了,一会儿你那份给我,你别吃了。”
“哎?”王川江闻言有些傻眼,“那可不成,来这儿不吃一口,那不白来了吗?”
马桂香笑道:“大姐说笑呢,都有都有。”
“哈哈哈……”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起来,等师傅将片好的鸭肉上桌,几人都不客气的拿着一张荷叶饼卷了一份吃了起来。
王川江吃了一口,回味无穷,“还是这秋天的鸭肉比较肥,再过俩月,肉质就柴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佟静就比较勤快,吃了一份,又接着卷了一份。
马海涛尝了尝,忍不住点点头,味道确实跟后世的不同,肉质要更绵密一些,尤其是其中的油水更是满口留香。不过他只是尝尝味道,就停了下来。
这时候的挂炉烤鸭有滋味儿没错,但一只的量少,架不住这么多张嘴。
“你怎么不吃了?”
说着,胡玉雪卷了第二份,放到他碗里,“多吃些,你这么壮,饭量一定不小。”
马海涛也没推辞,一口吃下,谢道:“我饭量还好,主要是中午吃了不少,这会儿肚子没得空,吃不下。”
“哦。”
胡玉雪点了点头,又拿起一块荷叶饼,帮着马桂香卷了一份:“桂香阿姨,给您。”
“哎,玉雪,你也多吃些,”马桂香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海涛,你别光顾着吃,也给玉雪卷一份。”
胡玉雪连忙道:“桂香阿姨,我已经吃饱了。最近厂里活儿少,可不敢多吃,不然回头就成大胖子了。”
“那不打紧,胖点儿好,有福气。”
佟静:“桂香,你别客气了,孩子大了都懂事儿。而且现在也不像以前,他们挨饿少,肚子里油水多,可跟咱们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要放以前,别说是这鸭肉了,树皮都得扒拉完,分着吃。”
王川江:“老话都说,忆苦思甜,现在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以前的苦日子。早晚啊……”
徐大江摆了摆手:“川江,也别这么悲观,咱们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过得好一点儿吗?”
“说得也是……”
见他们几人聊开了,马海涛也扭头看着胡玉雪问道:“上次只听你说在针织厂,具体做什么工作?”
“我是负责跟纺织厂那边联系的,主要是毛线绒线的采购进货,确保生产计划的完全。”
胡玉雪笑道:“是不是听上去很复杂?其实工作很简单,厂里有生产任务时,我就负责将具体的采购单递交到纺织厂那边,等到货之后,我再去核对下数量。”
马海涛看着她那双纤细白净的手,怪不得没什么茧子,原来并不是他之前认为的车间女工。
就说王川江身为负责人事处的副处长,不能给自己侄女安排个劳累的工作。
“听上去简单,但真正做起来的话,也需要细致。”
“是啊,每天光跟车间主任掰扯了。现在棉纺厂那边已经停工有段时间了,上头没有原料,我们现在的生产也受到很大的影响,只能将之前的库存谨慎点儿使用。”
“这样啊……”
被她这么一提醒,马海涛也想起这段时间棉花不足,很多纺织厂没办法开工了。
胡玉雪闷闷的说道:“可不就是,针织厂还算好的,棉纺厂那边情况就比较惨了,大多数人都在家休息。”
“那你们现在也不忙?”
“确实不怎么忙,最近到单位大概就是聊聊天。”胡玉雪嗯了一声,“要不怎么说你们轧钢厂动静大些,我们这边也跟着热闹。”
都是闲的?
马海涛意有所指的说道:“但我看你们那边有人可不闲着……”
“谁呀?”
胡玉雪好奇的看着他,她们针织厂还有没闲着的吗?应该没有吧!
“你们的保卫处啊,”马海涛笑道:“最近我们处长天天要我们学习兄弟厂的保卫经验,首推的就是你们针织厂保卫处,所以我猜他们应该训练比较勤快。”
胡玉雪的脸上露出一抹嫌弃和厌恶的表情,“他们勤快?整天就知道到处闲逛,哪里勤快了?尤其是那个保卫科的科长,最是惹人烦!”
这不就是在说沈永年吗?还真是意外的顺利。
马海涛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他做了什么事儿吗?”
“那个科长来了三年,整天就只知道带着保卫们在厂里溜达,还会占那些漂亮的女职工便宜,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看来没少找你啊。”
针织厂那边大部分都是女职工,那些保卫员口花花一些也比较常见。就像之前范斌在的时候,轧钢厂那些保卫员也是那样。
“他们不敢,我姑父还会照应我点儿。”胡玉雪说到这个,满脸都是烦躁的样子,“还有他那些手下也是,天天喝大酒,厂里有好几次绒线被盗,都得赖他们保卫不利。”
“是吗?被盗得多吗?”
“上半年有一次比较多,大概有两车的样子,到现在都没查到是谁干的。”胡玉雪愤愤不平的说道:“害得我那个月还去纺织厂那边多跑了一趟。”
“这么多?”
“可不是,那回不知道他们保卫科怎么巡的,被人偷了那么多东西,连个反应都没有。后来厂里也只是开除了当晚值班的保卫员了事,并没有追究那个沈永年的责任。”
“后面就没追查到是谁偷的?”
“没有,到现在厂里那么缺绒线,他们保卫科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马海涛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不悦的表情,连她这样笑口常开的人,提起保卫科都直皱眉,那沈永年他们保卫科得是多没作为。
这时,佟静听到两人的谈话,奇道:“玉雪,这些事儿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
“姑儿,也是近段时间被他们烦的。现在各个车间都在找我们科,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调来货。哪儿有那么容易?其他地区也要生产的,尤其是津门等地儿,都是有远销任务的。”
对于针织厂的事情,胡玉雪比较清楚,就多说了几句,“如果有那两车货在,省着点儿的话,起码能撑到年后。”
王川江离得不远,也听到了几句,“玉雪,今儿个家宴,咱们就别提厂里的事情了。再说也不止咱们这一家,四九城除了轧钢厂炼钢厂这些外,哪有轻松的?”
主位上徐大江咳嗽一声,也开口道:“川江说得对,今儿个咱们不聊公事,主要还是两个年轻人的事情。不过我倒是有个提议……”
王川江:“哦?老徐,你有什么提议尽管说。”
“海涛他们俩也见过两次面了,不如接下来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去谈?”
马桂香神色一急,“哎?老徐……”
徐大江不等她把话说完,打断道:“现在上面都提倡自由恋爱了,咱们啊,就做好引路人的角色,成不成的还是得他们年轻人说了算。是吧,川江,佟静?”
王川江闻言点了点头,“老徐说得是,我看就让玉雪跟海涛两人来决定好了。玉雪,海涛这孩子不错,聪明认干有能力,你可得把握机会。”
佟静附和道:“这话没错,我看着海涛确实挺好,玉雪,你说呢?”
胡玉雪被他们两句话说得脸通红,羞涩道:“姑儿,姑父,徐叔叔,桂香阿姨,我听你们的就是。”
马桂香见状,连忙给对面的马海涛使了个眼神:“海涛,人玉雪都这么说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姑儿,我知道了。”
马海涛很识趣的接了一句,这样最好,没有长辈掺和的话,很多话更容易说得清楚。
徐大江点了点头,“反正两个年轻人都知道各自工作的地方以及住的地方,回头联系起来也方便。”
“哎,是这个理儿。”王川江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接着说道:“海涛,不管成与不成,你可不能欺负我们家玉雪。”
“看你说得,人海涛不是那种孩子。”佟静推了他一把,“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
“哎哎?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说呢,想当年你爸把你拎过来的时候,你是什么表现,不会忘了吧?”
王川江听到这话,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嗫嚅道:“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它干嘛……”
不一会儿,四个长辈的谈话就开始朝着忆苦的方向发展了。
马海涛见状也没再继续问关于沈永年的事情……想来徐大江之前在分局待了那么久,应该对沈永年很熟悉,待会儿一并问他好了。
而且看胡玉雪的样子,在针织厂没少被保卫科的人骚扰,还是别给她添麻烦了。
“海涛哥,这个给你,刚刚吃了好多,味道很好。”
见其他人没有再关注他们,胡玉雪就时不时的给马海涛夹几样其他的菜式,显得热情又殷勤,脸上也恢复了之前的甜美的笑容。
马海涛吃到嘴里,点了点头,“味道确实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题很随意,涉及的范围也很广。
不过这些对马海涛来说都是小儿科,这个时候的人大都没见过太多世面,甚至很多人从出生就只待在四九城内,对一些事情的了解,要么是长辈灌输,要么就是书本看来的。
当然跟他这个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熏陶的人不能比。
“海涛哥,你刚刚说的那个叫什么冈仁什么的?”
“冈仁波齐峰,藏语意为神灵之山,据说是国内最美丽的山峰之一,很漂亮。”
胡玉雪有些憧憬的说道:“真希望能去那里看一眼……”
“嗯,以后会有机会的。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我也没真正去看过。”
“海涛哥,没想到你还看过那么多书呢。”
另外一边的徐玉秋虽然也听得很是神往,但想到之前混街面儿的马三……再和现在侃侃而谈的他对比,总觉得很不真实。
马海涛微微昂着头,“怎么说我都是高中毕业……”
徐耀东闻言笑道:“海涛哥,你看的这些书,我之前都没看到过,打哪儿看到的?”
“闲书闲书,偶然看到的。”
马海涛摆了摆手,并不想再继续说这些内容。能说些道听途说的山名,还可以解释过去,再说多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那就太扎眼了。
另外一边,徐大江几人早已结束了话题,“要不今儿个就先到这儿?”
“这么早?”
徐大江:“明儿个可是集会的日子,我这边还得去分局执勤。”
“我也要到厂里去值班,”王川江也叹了一口气,起身道:“那咱们就到这儿吧。”
一旁的佟静见状,笑道:“玉雪,要不明天你跟海涛两人出去逛逛?”
“对对对,这个提议不错,明天集市上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一起出去转转。”马桂香对此很是赞同,“也不能整天憋在家里。”
胡玉雪没说同意,而是看着马海涛,等他怎么说。
这样的事情终究不能是女孩儿先开口,要矜持。
马海涛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想了想说道:“姑儿,姑父,还有王叔叔和静姨,这两天恐怕不行,我还有几份很重要的材料要完成。”
马桂香皱眉:“什么材料非得放假弄,你……”
徐大江打断道:“确实是很重要的材料,这事情我知道。”
旁边的王川江点了点头:“是厂里的事情?那确实很重要。”
徐大江笑了笑说道:“不过这个材料暂时还需要保密,我就不透露太多了。不过确实只能辛苦海涛了。”
“姑父,这我应该做的。”马海涛看着众人,接着说道:“等我忙完这两天,会找时间去针织厂那边,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玉雪。”
胡玉雪一双眼睛都放在他身上,闪烁着明亮的眼眸微笑道:“海涛哥能来,我都欢迎。”
“这不就对了嘛!”佟静一拍手,说道:“桂香,年轻人的事情,你别多操心了。咱们就回去等好消息吧。”
“那成,那咱们今儿个就先到这儿。”
马桂香点了点头,说完她还掐了一下徐大江,凑过去低声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徐大江疼得呲牙,“川江,那咱们就起吧。”
“好。”
说着,众人都起身拿着各自的东西,出了全聚德。
等王川江三人骑上三蹦子之后,胡玉雪回身笑意盈盈的挥手道别:“海涛哥,那就下次再见咯。”
马海涛冲她笑了笑,“回见!”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马桂香感叹一声:“玉雪这孩子,真不错。海涛,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瞎胡闹,这可是关系你终身大事,可不准欺负人姑娘。”
“姑儿,看您说得,我哪儿敢啊?”
这时,徐大江摆手道:“桂香,你带着东子和玉秋先回吧,我跟海涛走几步。”
“哎?不一起回?”
“还有些事情要说,你们先回吧。”
马海涛也附和道:“姑儿,厂里的事情,等会儿我还要跟姑父商量一下。”
“那成,别聊太晚,晚上天凉比较冷。”
“哎。”
等马桂香三人上了吉普车之后,马海涛才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烟,给徐大江点上,问道:“姑父,您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吗?”
“海涛,那份材料现在什么进度了?”
“已经完成三成了,估摸着还得三天时间。”马海涛想了想说道:“不过到时候有些细节还需要讨论才能最终定下来。”
“好,时间上来得及,等你弄完,我就去找许局。”
徐大江抽了一口烟,接着凝眉道:“你刚刚找玉雪打听针织厂的事情做什么?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沈永年不用你去碰他!”
马海涛也划拉一根火柴,两手捂着点了烟,回道:“不碰不成了。”
“什么?什么意思?”
徐大江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追问道:“你碰见他了?”
马海涛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不仅仅是碰见那么简单,我还打了他一顿!”
徐大江愣了一下,“啊?你说清楚,你打了谁?!”
“沈永年,我揍了他一顿,狠揍!”马海涛吐了一口烟圈,笑道:“姑父,今晚过来我主要就是想跟您说这件事的。”
“你把沈永年揍了?”徐大江脸色瞬间变幻,“揍哪里了?怎么揍的?”
马海涛看到他的样子,就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末了还摊开手无奈道:“总之,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我把他们都打了。”
“你!”徐大江脸色有些难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要找茬儿,你不搭理他不就好了?跟着他钻巷子里干嘛?”
马海涛无辜的说:“姑父,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都被人怼到脸上了,总不能让我光挨打不还手吧?”
徐大江眉头紧皱,“你啊你,真是会给我惹麻烦……这事情估计他不会罢休。”
“我知道,这次找您也是想多了解些针织厂的事情,知己知彼才能有备无患。”马海涛一边抽着烟,一边推着自行车,“不过我最后找补了一些,他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儿说出去。”
“最好是这样,不然别说其他,他那个哥哥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是啊……”
对于这点儿,马海涛也不得不承认。
沈云可是主抓内部审查的主儿,就连轧钢厂这边的保卫处都可以直接插手审查。
“当务之急,还是要摸清楚沈永年有没有给家里通气。如果没有那最好,如果有的话……”徐大江将烟头丢掉,猛踩一脚,说道:“我得赶紧跟许局说一声。”
马海涛拦住他,“姑父,目前还不用这么着急。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还有更重要的?”
徐大江此时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他真的怕这个外甥再捅出个大篓子。
“和沈永年有些关系,是这样……”
接着,马海涛将他想到的一些对策说了出来,“他要对付我的话,大概率会从这两个方面动手,所以只能麻烦您多费心了。”
徐大江听完,神色舒缓一些,“你说得这些,我会去做,不过需要时间。”
既然这外甥有所准备,看来情况并不算太糟糕……
“时间还有几天,”马海涛看着他说道:“按照我的推算,他也会第一时间来调查我。,除非他动用家里的关系,不然这三天内他应该调查不完。”
“咱们分头行动的话,是来得及的!”
“足够了!不过你那两个兄弟的嘴巴……”
“放心吧,对他们我还是很信任的。”
“希望是这样,不然这次你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没有那么严重,”马海涛笑了笑,“那姑父,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些针织厂的情况,我也好找找其他对策。”
“针织厂?”
“就是有没有什么卷宗,以及之前收集的信息等等,越多越好。”
徐大江想了想说道:“局里应该有,你明天中午到分局那边找我,到时候我会把材料拿给你看,但不能带走。”
“放心吧,这些我都省的。”
马海涛点了点头,心里暗道:果然这便宜姑父是有些背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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